《邽山之水》seasass

27、第 27 章

　　回去的路上天已破晓，青白的天幕在李瑜的眼前缓缓的展开，李瑜和林栖雾走在清晨冷寂的巷子里。
　　时间还很早，早点摊子还没出来，经过一晚的折腾李瑜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她只想着快点回到市区吃早饭。
　　等回到学校李瑜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带着满身消散不去的血腥味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其实李瑜是不愿意做梦的，梦里的场景让她觉得莫名的难受不安。
　　她又回到了那个群山环绕的村子，村子里的房屋如同点缀一般散落在各个山腰，此时应该是吃饭的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偶有鸡鸭鸣叫，鸟雀蝉鸣。春意正浓清风拂面，一派桃花源与世隔绝的的模样。
　　李瑜站在一个凸起土坡上，伸着脖子向远处看，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只有一层楼的农家小院，一个小女孩正在鸡舍里面追鸡打狗玩的不亦乐乎。
　　小女孩扎着两根辫子穿大人缝制的连衣裤，一手一根树枝把鸡舍闹得鸡飞狗跳。孩童清脆的笑声随着家禽的扑腾惨叫传到李瑜的耳朵里面，让她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小女孩玩的正兴起，屋内走出来一个女人，距离太远李瑜看不清女人的脸，只看到她高挑的身材和一头乌黑的麻花辫甩在背后。
　　女人一手就就把到处扑腾的小女孩提了起来，嘴里笑骂道：“臭丫头，一会不看你的功夫就跑到这里来，要造反啊。”
　　女人的声音清脆爽利，小女孩的声音也正是随了她，就算是站的远李瑜似乎也能看到她脸上慈爱的笑容。
　　女人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一阵一阵好似寺院里的诵经敲木鱼的声音，这一股挥之不去的话语将她缠绕包裹，李瑜的心口痛极了，她弯下腰，忍不住流下泪来。
　　小女孩不满妈妈的行为，在半空挣扎着，嘴里还振振有词：“我要去孵小鸡，我马上就要孵出来了，妈妈放我下来！”
　　女人被气笑了佯装用手去打她的屁股，嘴里的责骂却变了味道：“孵什么小鸡，那是老母鸡干的活，你把它的活干了，我还养它干什么？反正它也没用了不如宰了给你们爷俩补补身子！”
　　小女孩听到妈妈要杀鸡，立刻就换了语气：“不要，别杀蓬蓬，蓬蓬是我的好朋友。”
　　女人疑惑：“谁是蓬蓬？”
　　女孩骄傲的说：“就是咱家那只大白母鸡啊！我给它取得名字。”
　　女人哭笑不得：“那为什么要叫蓬蓬？”
　　小女孩的解释颇有道理：“因为它的毛白白的软软的，老师说这叫蓬松洁白的羽毛。”
　　稚嫩的童音严肃的做着解释，女人听了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小女儿融化了，但是嘴里却说道：“你去孵小鸡，蓬蓬就没用了，我们家不养闲鸡。”
　　小女孩听了后央求道：“我不孵了，妈妈别杀蓬蓬。”说完后又补充道：“也别杀丑丑。”
　　女人把她放下来：“丑丑又是谁？”
　　小女孩回她：“是看门的大黄狗啊，你看它长得可丑了。”说完丑丑还不满的叫了几声。
　　说完自己有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作用，蓬蓬会下蛋孵小鸡，丑丑会看门，那自己会干什么呢？想到深处忍不住流下眼泪。
　　女人吓了一跳。蹲下来哄她：“又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小女孩伤心极了，张大了嘴巴露出缺掉的门牙：“妈妈会做饭，爸爸会种菜，可是阿渔什么都不会，妈妈别杀阿渔！”
　　女人无语的看着女儿，柔声哄着女儿：“妈妈怎么会杀阿渔呢，阿渔可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才舍不得呢。”
　　哄了半天也不见好，想起锅里还有菜于是冲着屋里喊道：“老李！出来哄哄你女儿，锅里的菜还没盛呢！”
　　里面应了一声，女人抱着孩子进了屋子。
　　李瑜被这温馨的一幕感染，自己也跟着笑出声来。但是画面突的一转，原本青翠的山谷变成了干涸的大地，炙热的太阳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
　　李瑜看到一群身着黑袍的人跪在一条干涸见底的和旁边虔诚的低着头祈祷。
　　河底遍布死鱼死虾，李瑜闻到臭味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抬手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白色的素袍，袍子上绣着古朴繁杂的花纹，很像水面不规律的波纹。布料隐隐发光如同素纱鎏金。
　　她穿着这一身华丽的袍子站在河的这边，对面是一群虔诚的信徒，诵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李瑜想要停下脚步，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心下焦急万分，张口也无法发出声音。
　　无声的呼救在李瑜的心里响起。
　　别过去，别过去。
　　等到达河中心的时候，李瑜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放在火堆上烤，皮肤以为流失了水分而迅速萎缩，汗液如同水流一般流下，她感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消失。
　　她无法动弹，无法开口，于是只好默默的等待自己的死亡，在她感觉得临界点来临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突然发生了变化，汹涌的水潮向四面八方涌来，解救了李瑜几乎被烤干的身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紧接着李瑜便沉入了河底。
　　脱水的感觉很快就被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取代，生与死的不停轮换让她终究是坚持不住昏了过去，宽大的衣袍浮起包住她，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了一口棺材，她穿着这如流云如轻烟的衣服慢慢的沉入河底。

　　李瑜捧起冷水往自己脸上浇了浇，这才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
　　时间还不到两点，窗外只有几点零星的灯光，她却睡不着了。白天从孙潇竹家里回来后，一觉便睡到了凌晨，虽然明天要上班，但是李瑜酝酿了很久都没能成功入睡。
　　于是她开始认真的回忆今晚的梦。两个梦可以说是毫不相干，李瑜思来想去也没发现其中的共同点。
　　回忆起第一个梦境时，李瑜忍不住笑，那个小女孩和自己小时候很像。于是她的思绪又飘到了小时候，却发现自己除了小时候的性格之外，其他的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自己家住哪里，父母的姓名，小时候的玩伴一个都想不起来。
　　以前的李瑜不觉得有什么，姑姑没有结婚，将她视如己出，几乎是将她所有的爱与关怀都给了李瑜，她对李瑜百依百顺，但唯独在李瑜问起父母的时候含糊其词。
　　但是最近这一年发生的事让她的心中有了一种预感，似乎有什么要冲破禁锢重见天日了。

　　虽然昨天白天睡了很久，但是由于后半夜的清醒，今天的李瑜在工位上打了不止十个哈欠了。
　　周启忍不住问她：“昨晚去哪里野了？连工作都没能让你收心。”
　　李瑜无精打采的又打了一个哈欠，黑眼圈及其明显：“昨晚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
　　“实习生没有工资。”
　　“......”
　　周启鄙视了她一眼：“我打听过了，我们工资实习是有工资的。”
　　李瑜本来就是随口胡诌的，但听到周启有门路忍不住又问道：“有多少？”
　　周启偷偷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李瑜惊讶的瞪大眼睛：“还有这么多？”
　　周启越发的鄙视了：“这多吗？一套衣服都买不到。”
　　李瑜李瑜一直知道周启爱穿，但没想到这么爱穿。她刚刚听到的数字委实不少，她甚至计划着拿着这些钱去买一个新手机。
　　“那你身上这套衣服多少钱？”
　　周启看了看自己撇嘴道：“大概是一部新的外国品牌的手机的价钱。”
　　李瑜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他：“那您怎么亲自出来上班，少爷？”
　　周启颇为无奈的甩甩头：“我爸说只要出去上班就每个月给五万的零花钱，在家里就一分都不给我”
　　五万，不知道整个办公室有几个人一年能攒五万。
　　李瑜觉得不能再问了，否则自己迟早郁闷死，于是转过身去继续打哈欠。
　　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李瑜觉得自己迟早被领导看到，狠狠的揉了几下自己的脸。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瓶罐装咖啡，李瑜疑惑的看着手的主人。
　　“？”
　　周启看着她被揉的蓬乱的头发和睡意迷蒙的眼睛，觉得她很像家里他养的布偶刚睡醒的样子，忍着笑意道：“喝吧，先把上午半天撑过去。”
　　李瑜感激的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静待午休时间的到来。
　　今天一天实在是难熬，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李瑜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孟鸢走过来眼神带着歉意的看着她说：“抱歉，今天你和周启可能要留下来开一个会。”
　　李瑜不解：“开会？为什么我们实习生也要开会。”
　　孟鸢翻着手里的一叠文件说：“这些资料里面有一个表格数据错误，全部都要重新整理。”
　　一听到表格李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说道：“什么表格？出了什么问题？严重吗？”
　　孟鸢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着说：“问题不大，我先去问一下经理，你先和周启等我一下，等会我叫你们进去。”
　　李瑜呐呐的应了一声，不安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等到上完厕所回来准备下班的周启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不下班？”
　　李瑜本就在等他，看到他回来就将孟鸢刚刚说的话全部告诉他了，末了还担忧的问：“上次孟鸢姐就交代给我一些数据让我整理成表格，会不会就是我整理的那些有误，我会不会被辞退啊。”
　　周启一贯大大咧咧的，丝毫不以为然：“放心吧，问题都找出来了，还有更改的余地。顶多就是今天晚上留下来加班罢了。”
　　李瑜的心稍稍的放下来，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孟鸢传唤。
　　周启则在一旁心无旁骛的打着游戏，李瑜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开口问他：“孟鸢姐可是让我们俩都留下来呢，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不跟你说了吗，留下来加班而已。”
　　“加班唉，还不知道加到什么时候去。可能是半夜呢。”
　　周启结束了一局他碾压的游戏，转过来正视她：“你以后加班到半夜的机会多了去了，不用珍惜这一次。”
　　珍惜？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李瑜：“你觉得我是在珍惜加班的机会吗？”
　　周启；“那不然呢？不然你为什么这么放在心上。”
　　李瑜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和周启的不在一个频道，她努力的向他靠拢：“有没有可能我在讨厌加班。”
　　周启“为什么讨厌？”
　　李瑜几乎被气笑了：“因为加班不仅会压榨我睡觉的时间，有没有加班费也不一定，我的劳动不是白费的吗？”
　　周启摊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她：“那谁让你把工作没做好呢。”
　　是的，全怪她自己。李瑜被噎的无话可说，于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默默的等待孟鸢。
　　但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李瑜对这家公司的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它严格的执行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制度，这让李瑜被网上996不人道加班制深刻荼毒的脑袋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的就投了简历。
　　所以一般五点半的时候同事们就走的差不多了。南方的城市冬季天黑都在五点半到六点左右，李瑜从下班的时间一直等到了华灯初上，也没见到孟鸢从走廊尽头的那一间经理办公室走出来。
　　联想到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些事情，也以为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于是便再也坐不住，起身前往经理办公室。
　　周启问她去干吗，李瑜回他：“这么久了还不出来，我有点担心，想去看看。”
　　周启阻拦：“你看有什么用，就算是真的出了很大的问题，你解释也没用的，该辞退就辞退。”
　　李瑜听到辞退这两个字心里更不安了：“就因为如果是我的问题，那总该要叫我过去吧，半天没个动静是什么情况。”
　　周启不准她去：“万一看到你鬼鬼祟祟的的偷听，岂不是对你的惩罚更大。”
　　李瑜：“我不偷听，我就在外面看一眼。”
　　其实李瑜也怕孟鸢被自己波及，孙潇竹上次只是消失了，可还没死，她一定还会来找她的。
　　说完李瑜也不管周启的阻拦，径直的往经理办公室走去。周启也只好跟了上去，他其实也等的不耐烦了。
　　等到了办公室附近，李瑜还没走到门口就发现里面爆发出一阵很大的争吵，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互不相让的吵架。
　　女人的声音李瑜听出来了是孟鸢的，那那个男人的声音自然就是经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