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底亲亲杏子垂》夭亓

65、第六十五章

　　王医生来的时候，正好与李主任遇上，俩人在电梯里碰的头。
　　“唐木叫你来的？”李主任跟王医生寒暄着，俩人早前也都认识，甚至还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师兄妹。
　　“恩。”王医生点点头，“你也是去看望简杏？”
　　“是，昨晚好像就醒了。”
　　“对，昨晚醒了，唐木就给我电话了。听情况，好像不太好，我今早就先来看看。”王医生翻了翻包袋，拿出一盒包装好的水果。
　　“你还带了水果...”李主任瞪着眼静静看着对方的动作，“我没带...那岂不是显得我...很呆？”
　　“那倒也是不至于吧，反正是亲弟子。”王医生笑了笑，正好这时电梯到了，她率先出了门，往病房走去。
　　正找着门牌号呢，正好碰上刚打完水回来的唐木。
　　“王医生早...”唐木又朝李主任点了点头，“老师...”
　　“行了，先进去吧。”
　　起先还是望着窗帘发呆的简杏，听到人脚步声到了床头，这才扭头反应过来。
　　仅此一下，她便露出微笑，“王医生，李医生，谢谢你们专程跑一趟来看我，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我们也是顺路刚好过来瞧瞧，昨天可真是把我吓到了。”李主任想了想还是心有余悸。
　　“昨晚情况怎么样，医生来查过房了吗？”王医生询问着唐木，仔细了解着简杏的状况。
　　“姐...”唐木“姐”字还没说完，便被靠在床上的人拽了拽衣角。
　　有人在，他叫什么姐姐啊！暗地里简杏不知剐了对方几百遍了。
　　“简杏她...”唐木看着对方满意的眼神，这才继续说下去，“她昨晚头晕，中途还吐了两次。”
　　“那先别给她吃东西了，等下医生来巡房的时候，你把这个跟人家说清楚。”李主任交代了一番。
　　在这期间，王医生一直站在一旁观察着简杏的反应和神情。
　　默默在心底进行判断。
　　除却刚刚进门时，简杏和他们俩人有直接的交流，和眼神接触，其他时间里，简杏甚至将头都扭向另一边，不再参与。
　　王医生能看得出对方是在紧盯着窗帘，像是紧张又有点害怕的神色。
　　医院的窗帘不过就是普通的蔚蓝色，遮住了的是光，还有窗后的风。
　　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王医生紧盯着对方的视线，却无法探出其中的玄机。
　　看来...得和简杏聊一聊，才能知道。
　　没想到，转机便在下一秒。
　　简杏死盯着窗帘后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她望着那团黑影，躲藏在窗帘后面，时不时地探出头来。
　　她有些不清醒地瞧着那处，周围空间的画面似是在旋转，就像是被搅乱了的颜料盒，更像是梵高画里的星星。而正中央，只有那黑影杵在原地。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简杏知道。
　　她控制住自己不要叫出声来，却在与那黑影对视时，嘴巴不自觉地张开。
　　“快走...滚开...”
　　王医生默默地读着简杏的嘴型，试图猜测是哪几个字，幸好，这几个字应当不难猜。
　　简杏在驱赶谁呢？
　　这个人会是谁呢？
　　王医生不着痕迹地侧过身，给还在聊的两人一个眼神。
　　唐木反应的很快，他连忙站起身，“我去看看巡房的医生怎么还没来。”唐木伏在简杏耳侧，“我马上回来。”
　　得到姐姐的点头，他这才拉着李老师往外面走去。
　　房间内，只剩下王医生，和简杏。
　　“刚刚一直没问，你的状态如何，还好吗？”王医生坐在了简杏的右侧，窗帘则在另一侧。
　　简杏果然扭过头来，望向王医生，轻轻一笑，眸中满是愁绪，“挺好的。”
　　“昨天吃药了吗？”
　　“还没有...”简杏回答完，又想扭过头去。
　　“是不是之前的症状，又犯了？”王医生不再委婉，直截了当地问道。
　　简杏偏过头，眼里有些慌张地看向医生。对方的语气和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不过是一句普通问候。
　　她轻轻垂下视线，是的，她该想到的，心理医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不同。
　　她竟然还妄图试想隐瞒，当真是可笑。
　　“我...又能看见她了...”简杏埋头缓缓说道。
　　“一开始，是在我情绪特别消极的时候出现的。那时我还在国外读书，有一次放假的时候，情绪特别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有天晚上我在浴缸里，拿着塑料袋在头上打了个结，想试试会不会被憋死，没想到那个袋子漏水了，水灌进了袋子了，一点一滴地侵蚀着我的脸，直到鼻子。”
　　“当时很难受，却怎么也解不开袋子上的结。于是我放弃了，我放弃解开袋子，任凭水没过我的鼻腔。”
　　“我当时真感觉自己要死了，但，没死成。”
　　“她来了。”
　　“她帮我解开了袋子上的死结，让我又活了过来。”
　　“我坐起身来时，看到了她一眼，随后她就走了。”
　　“你觉得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出现了多久？”王医生等简杏说完，才发问道。
　　“十分钟不到吧...”
　　“她长的像谁？你能看清她的脸吗？”
　　“看不清，她好像不是很想让我看到她是谁。”简杏扣着指尖的肉，低头道。
　　“那...她身上有什么特征嘛？”
　　简杏别着眉头回忆道，“好像是手掌心那，有一枚痣，在右手。”
　　“之后这个人一直会出现吗？”
　　“不是，是在情绪崩溃边缘时，她才会出现。她总能...及时的救下我。”
　　王医生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用手机点开简杏的过往病历，上面只记录了对方可能存在幻觉，却并未重点提起，想来大概是简杏有意隐瞒吧。
　　“你知道她是...”
　　“她是假的...我知道...但是她就我时，不像是假的。我知道，我应该清醒过来，让她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可是她就是赖着不愿意走...我还是能看见她。”
　　“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消失，因为只要她在，就会一直提醒我，我的不正常。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和唐木走在一起呢。”
　　“可是在那之前的每一次临近死亡，都是她救下的我。”
　　简杏抬起头，直视着王医生，“你有什么办法吗？王医生...”她问的很诚恳。余光里，她看见没关紧的门缝，一直留有一个衣角。
　　她知道，是她的唐木。
　　“我的建议...是先住院配合医院的治疗。”王医生站起身来缓缓道。
　　简杏的案例比较复杂，是双相情感障碍的同时，还伴随着出现幻觉和幻听的症状。情绪不定时的反复，很有可能带来危险。幻觉和幻听的出现也将成为另一种不可控的影响因子。
　　王医生前脚刚离开，唐木便进来了。
　　他望向靠坐在床边，一直注视着窗户的简杏，面露难色。
　　他听到了，听到了王医生说的建议住院。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不禁问出口。
　　简杏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示意唐木坐过来。
　　“窗户那儿，站着一个人。”简杏伸出手，指着那儿，回头对唐木道。
　　唐木顺着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了蓝色的窗帘挡住了被封死的窗户。他沉默了一会，问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是位女性，身高大概是一米六左右，脸的样子看不清，但是手掌心上有一颗痣，很明显。”
　　“你很喜欢她吗？”唐木揽着简杏的肩膀，让对方靠在自己怀里。
　　“恩...算喜欢吧。她每次都能及时的来救我。她...很温暖。”简杏回忆着过去的一切，缓缓道。
　　“若是...若是你真喜欢，我们把她留下也行啊。”若是赶着她，会让姐姐很难受，那便就留下来吧。反正也只是幻觉，又有何关系呢。
　　“不行的。”简杏从臂弯里爬起来，望向唐木的双眼，“我的病不治好，何时才能放心的和你在一起呢？我想用健康的自己和你永远的在一起，你明白吗？”
　　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这样肯定会很痛苦吧，亲手送走给予自己温暖的人。
　　“我全权尊重你的意见。”唐木用额头抵住简杏的额头，“但是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开心。”
　　简杏这才露出笑容，她笑的很坦然，像是山间渠道的小溪，畅然，清澈。
　　双方父母来时，俩人已经暂且决定好了要带的东西。
　　唐木首先将简父留了下来，将简杏的意愿跟对方说了说。
　　“不行。我不同意！这要是住院治疗，她的档案上会有留存的。这属于精神疾病，你明白吗？”简父皱起眉头，严肃地制止。
　　“...叔叔，这世上最不愿意看到简杏住院治疗的人，绝对不会少我一个。但是，不管她以后工作如何或者以后这个住院治疗的记录以后会影响她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我现在就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这次住院治疗，是简杏自己主动提出的。”他背过身子，靠在墙上，望向房间里的简杏在和她母亲聊天，笑意浓浓，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兴许是唐木说的最后一句话让简父放下了执着，“那你得好好照顾她，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