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底亲亲杏子垂》夭亓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简杏当然不愿意，在她听到的第一反应，便是强烈拒绝。
　　但，强势的简奶奶又怎么会同意自家孙女的拒绝。“去就是了，又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去认识一下新朋友而已，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自是不解，不解自家孙女的抗拒。
　　“我说了不想去，现在我对这方面没什么想法。”她转过身，停下转悠的脚步，面向自家奶奶严肃的说。
　　简奶奶皱着眉头道，“你就是因没去所以才没想法的，说不定你去了，就对人有想法了。”
　　“不是这样的...”简杏烦躁地反驳。
　　“那你就去嘛，多认识几个对你也有好处啊。”
　　同样重复的话一遍一遍地挤进耳朵，再一点点的变大，像是要撑破脑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世界像是在颠倒，而无法逃避和无法逃离，使她失去了平衡的能力。
　　“我说了，我不想去。”简杏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极力抓紧即将脱缰逃跑的情绪。
　　简奶奶还想说下去，却被闻声而来的简爷爷打断，“那个，那锅里的菜是不是要烧锅了，你没放水吗？”
　　“我记得我放了啊。”简奶奶连忙快步向厨房走去，留下简杏和爷爷在前院里。
　　简爷爷望着满园春色道，“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不要想太多简杏，你奶奶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没回来之前，她老是刷到一些抖音，都是说些催婚的话。你奶奶她就是担心你，你不爱出门，何时才能找到对你好的另一半。现在，你回来老家，你奶奶总算是逮到机会，让你去多认识些人了。”
　　“可是我......”不想出门，不想认识人，简杏放在背后的手慢慢蜷紧拳头。
　　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出门，简杏垂着脑袋。鞋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上了脏东西，她的眼神却乱窜，视线始终无法聚焦看清那是什么。
　　“你也不用太抗拒，如果......”还没等爷爷说完，简杏就迈着摇晃的步伐，走进屋子里。
　　鞋上还有泥巴，简杏想着。
　　得脱下来。
　　她扶着鞋柜门，却始终无法卸下脚上的束缚。
　　蹒跚着坐下，不管地上的虫子是否正朝着这个方向来，她还在费力与鞋进行奋斗。
　　幸好她及时站了起。简杏捂着头踢开被脱的到处都是的鞋。有什么东西，她感受着像是正在试图冲破她的脑皮层，得到那即将要获得的自由和放肆。
　　她尽力忽略，一路踉跄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几种药放在塑料袋中，杂乱不已，却就在眼前。
　　她伸手触碰，在自己即将崩塌的视野里，抓住了自己的救命药。
　　她拿出两粒，径直往嘴里塞。但，剧烈抖动的双手属实无法执行大脑发出的指令。
　　一颗药倒出在手上，却又匆匆滚下了地。
　　简杏不去捡，她遵循此时脑子发出的指令，就只有一条，那便是吃药。
　　她再次拿出一板药，取出两粒，直接咽下。没有水，还能干咽。
　　终于，她吃过了药。脑子里还在嘶鸣的怪物再次变成了困兽，还喘息着，等着下次时机。简杏拖着枯朽的身体，只身躺在床上。任由头疼渐渐演变成耳鸣，她也无动于衷。
　　天色渐渐暗下来，太阳在此时变削弱了自己，它大方地瓜分柔软光芒到各处人家，给即将散场的一天派送最后的美。
　　世人都说道这夕阳无限好，但这一天即将消亡，怎么会好呢？
　　简杏一动不动，呆呆看着自己在窗台养的三盆花。光芒被赋予了生命，他们包裹在另一种生命上，成就了它们的最终耀眼和醒目。
　　三盆盆栽被晚阳仅仅裹藏，这些叶片，不知是不是幻觉，它们是不是在挥手。
　　随着药效的发作，她逐渐变得迷糊。
　　如果她能是一朵花就好了，简杏想。
　　这样，至少她可以获得微光，从而绚烂。
　　至少是在某瞬间吧。
　　清醒的最后一刻，简杏这样想到。
　　紧接着，她沉溺于黑暗，堕入无底的深渊。
　　她在沉浮与昼夜中无限拉扯，在上升与骤降之间来回。她望着远处的一片清明，竭力往前游去，却摆脱不掉从海渊里爬出的阴暗。它们闻到了向往光明的味道，从人类身上散发出来。于是，它们化成无孔不入的手臂。先是捆住人类的躯干，再化出更多的黑暗堵住她的视线，从而眼里只留下漆黑。求生的本能迫使她张开嘴，想将希望送出渊底。但，黑暗就是抹杀一切的存在。
　　它碾碎希望，再化作手臂，一只接着一只探入她的嘴里。
　　慢慢地，她很快被侵蚀。
　　但若是再留意一些，你便能提早地发现，最早与黑暗相呼应的，是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简杏！简杏，吃饭啦！”简爷爷又叫了一声，他上来敲了几次门，房间里却一直没有动静。
　　简爷爷将耳朵贴在门口，仔细听着。“难不成在睡觉？”他喃喃道，回到了餐厅。
　　“还不肯出来？”简奶奶吃着饭，一点也不当回事。她想，不过就是小孩子家家的闹脾气罢了，现在不想来吃饭就不吃，惯的她。
　　“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响。”简爷爷捧起饭碗，“你也是，相什么亲，简杏才多大啊，人家不愿意就不去嘛，搞这些东西。”
　　“你可别说，你看到简以苓那孩子没，你看看人家，孩子都要上幼儿园了，她还比简杏小两个月呢！”她瞪了一眼对方。
　　“那是她的选择，高中的时候就和她那对象在一起了，你看看当时生孩子的时候，他俩婚都没结呢。”简爷爷劝道，“人家医院问起来，怎么说，嘿这俩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不是我们不想结。”他扯着嗓子阴阳怪气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这才叫丢脸死了！”
　　“哼，那你每次去人家家里，就别老是缠着人家孩子。”简奶奶冷笑一声。
　　简爷爷扭过身子，端起自己的小板凳坐在了门口。孩子是别人的，孙女是自己的。他仰头看着二楼的房间，
　　窗帘依旧敞开，但里面却没有丝毫光线。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喂，吃饭没？”简奶奶接起儿子的视频，看着视频里立马凑过来的小家伙。
　　“奶奶！”
　　“诶！你吃饭饭没？”简奶奶扬起笑，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最小的孙子。
　　“告诉奶奶，芝芝正在吃。”简父抱起简芎藭，靠近镜头。
　　年仅两岁的简芝芝抓住手机便往脸上贴。他贴在眼前，盯着手机的画面，眼珠却不停的动。
　　“这是在干啥呀芝芝？”简爷爷闻着声，自己又偷偷坐回了餐桌前。
　　许是听明白了，简芝芝举起手机，大叫道，“姐姐，要姐姐！”
　　“要哪个姐姐啊？”简父摸着儿子的光头脑袋。一旁正在写作业的简陆英抬头望了一眼餐桌，便被一旁正在辅导其作业的母亲瞪了一眼。救命，她在心里默念。还是让大姐姐赶紧回来吧，她可实在忍不了她妈的教育了。
　　“大姐姐！芝芝要大姐姐！”简芎藭安静下来望着镜头里。
　　但他期待的大姐姐，却一直没有出现。往常只要是视频通话，简杏总会出来打招呼的。
　　就连简父也感受到了异常，“今天怎么没看到简杏？”
　　“还没起床呢！”简奶奶提到这个就没好气道。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吗？”简父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坐直了身子，“什么时候开始睡的？”他把孩子递给闻声过来的妻子，眉头紧皱。幸好他在家装了不少监控，他调着时间想看看最后出现的简杏。
　　“那不然呢，你不知道，她可大的架势，她爷爷上去叫了几遍，人家是一声不吭，还继续在这屋里头，不知道干什么呢。”
　　简爷爷看着老伴儿说着风凉话，不敢打岔。他长叹了一口气，几十年的日子都一起过了，友宁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他这个枕边人自是了解的。她为简杏找对象的事，可谓是操碎了心，从前简杏人在外地时，她都能举着孙女的照片跑去跟人相亲，现在人回来了，她自然是要推涛作浪。
　　只是没想到孙女不容一丝余地地拒绝，她便怒气中生了。
　　简父不再说话，别人不知道简杏的情况，他自然是最清楚的。
　　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那么久，敲门也不应。简父用力搓了搓下巴，缓解着不自觉地心慌颤抖。他吸气，又呼气，想缓解自己的紧张和担忧。但脑海里不断地放映起那天，简杏捂着献血直流的脖子开门出来的样子。
　　简父紧张地咽下口水，眼睛不停地看着监控里状态不是很好的简杏，看着对方就连开自己房间的门都有点费劲。
　　“下午干嘛了吗？”简父问道。
　　“还能干吗，本来今天下午我还约了一个男生呢，我跟你们说，人家可是比简杏大一点呢，但学的是建筑行业的，身高不止一米八呢，真不知道为什么简杏不愿意去...”简奶奶嘴里一直碎碎念着，压根没看见老伴儿的摇头示意，越说越过分，“说不去就不去，真是倔的很，跟她亲妈简直是一个样！”
　　“妈！”简父闭眼长叹一口气，看来原因是找到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操心简杏的对象，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愿意什么时候找对象就什么时候找，愿意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这些全都是由简杏去决定的！你不能去干涉，我也不能！她只要健康、遵纪守法，我就算养她一辈子，都没问题！”他控制着自己的怒火，逐字逐句解释给他妈听。
　　“还有什么脸面，这些我一点不在意！她活得健康、活得自在，才是我需要的最大的脸面！”简父压低声音，怕吓到一旁的人。
　　简芝芝却是不知道怕的，他感受到了爸爸的情绪，便挣脱妈妈的怀抱，往爸爸身上爬去。“要大姐姐，要大姐姐玩。”他靠在爸爸身上，手指点着手机屏幕，疑惑为什么还没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大姐姐。
　　“咳咳，你妈她知道啦，她就是担心。都七十的人了，说得不好听点，大半的身子早就该埋土里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撒手就要走了。你妈她也是想看看简杏对象，以后能对她好嘛。但，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没找着对象，你妈就想着还不如她帮忙找个知根知底的，又离得近些，以后简杏要是遭人欺负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也能出份力不是。”简爷爷接过电话解释道。
　　“但是...但你们也不能逼她呀。”简父看着监控里忽然亮起灯的女儿房间，总算是放下心来。他没法对父母解释女儿的状况，怕女儿有压力，又怕父母过于担心。
　　没过多久，镜头里便出现了简杏。简父仔细盯着画面，想看看有什么不对劲。
　　“芝芝。”简杏望着镜头里的弟弟，看见姐姐摇头晃脑地，饭也不吃了。
　　“姐姐！想姐姐！”简芝芝大声道。
　　简杏露出了笑，她在楼上便听见简芝芝叫她的声音了，但没能很快起床。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想要起床，想要挪动自己的脚，却始终是动不了。移动的指令下达了无数遍，她的身体还是一样的趴在那儿。除了心脏跳动还有声音，她差点以为自己是被封印在这个躯壳里了。不过，她最后还是起来了，是手指头在颤抖的动静，唤醒了身体的其他部分。
　　“我也想芝芝啦。”
　　“爱姐姐，芝芝爱姐姐。”小小的人儿不知什么是爱，所以他们表达得更单纯，爱的也更单纯。
　　简杏笑笑，把手机放在桌上，自己去装饭。
　　“在罩子底下，你奶奶给你留了碗炒饭。”是简杏最爱吃的。简爷爷指了指。
　　简杏扯了扯嘴角，拿出那碗饭。她即使在楼上，却也能听见简爷爷的那一番话。她自然知道奶奶是爱自己的，但有些爱太过于沉重，让她只会逃跑。
　　“你在房间里干啥，吃饭了也不知道出来？”简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简杏咽下嘴里的饭，“是那个不舒服的时候吃的那个药，不小心吃多了。”
　　是小心还是不小心谁知道呢？
　　简父也在想这个问题，但他没说。“按时吃药就行了，不要多吃，也不要少吃，知道嘛？”
　　“恩。”简杏点点头，扒着碗里的饭。
　　“没事就好...”简父小声说了句。
　　简杏也听在耳里，她没说话，继续吃着饭。
　　“这个，找对象的事呢，我也跟你奶奶说了一下，我们呢也就是关心你，但当然还是以你的想法来。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会接受的。你也还小，找对象也不用特别急。”简父赶忙说道。
　　“我知道了，我不想去就不去。”简杏抬起头回道，余光却瞄到自她出现便不再说话的奶奶，对方一直在偷瞄她。简杏也不说话，低下头，就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