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心结》洛雅雅

9、巧合

　　饭菜端上来时，四个女子围坐在一起，搓麻将声响起，哗啦啦的。

　　罗黛月一边哈欠连天地摸牌，一边说：“夜黑风高的，你们修为很高吗？大晚上竟敢到这种地方喝酒搓麻将。”

　　罗黛月没有别的意思，她身为影卫，修为抗打到可以忽略男女的地步，可这并非所有女子能达到的，再加上香火稀缺期间，整个魔域都不好过，还是要多加小心。

　　旁边的女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会呢？他们哪敢啊，九殿下不会放过他们的！”

　　罗黛月疑惑道：“为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因为，他是九殿下啊！”

　　“……”

　　另一个女子说：“这姐妹不是我们玖殿的，对我们玖殿不够了解，无妨，请听我慢慢道来。”

　　“如今阴山分为两派，玖殿和驷殿，都有自己的规矩，每个人犯了罪，都要依法处理。”

　　虽然玖殿也有明确的律法，但最终决策权只落在一个人手里，就是玖殿的主人，慕玄。

　　“所以啊，他想怎么处理犯人，就怎么处理。”女子狼吞虎咽地啃着兔头，抹了把嘴边的红油，说：“曾经有个猥琐男人，因为残忍欺负幼女，导致幼女伤残。这男人坐牢八年却依然不知悔改，最终被九殿下实行了抽魔骨之刑。”

　　“行刑过程并非一次性抽完，而是每抽一根，停半个时辰接着抽，让他亲眼看着魔骨被踩成齑粉，再让他自己吃下去。”女子说，“有了前车之鉴，再也无人敢做类似的事情了。”

　　罗黛月被震撼到了。

　　抽魔骨，这个令魔域众人闻风丧胆的刑罚，就这样保留下来了。

　　即便残忍，却是九殿下能带给弱者最公平的正义。

　　女子说这件事的时候，心情非常激动，能看得出来，玖殿的女子十分爱戴慕玄，因为这个少年给了她们极大的安全感。

　　这时，小二端着一碗汤食走过来。

　　“罗姑娘，这是我们九殿下给你点的椰汁鸡汤，他说你等了那么久，大概是饿了。”

　　罗黛月耳边警铃大作，猛然抬头，看到慕玄华服周正，正坐在二楼围栏上，冲她笑。

　　糟糕，被发现了。

　　“给、给我的？”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看了看九殿下，看了看小二，讪讪地笑着。

　　“九殿下亲手做的？”女子放下麻将，闻着香味跑过来，“哇，姐妹，你一定要全部喝完，不能糟蹋的九殿下的心意！”

　　“就是呀就是呀，天哪，九殿下是不是喜欢你？不然怎么能亲自下厨呢！！”

　　罗黛月犹豫片刻，颤抖地端起碗。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架在火上烤，她不想从也得从。

　　她问慕玄：“你怎么会做这个？”

　　明明是敌对的关系，却要装模作样。

　　罗黛月实在不明白，像慕玄这种人，竟然会亲手煮鸡汤，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慕玄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托腮坐在旁边，“我会做的可多着呢，这只是小意思。”

　　罗黛月舀了一勺鸡汤，汤汁弥漫着清甜的椰子味，奶白的汤水，闻起来香浓醇厚，然而汤到嘴边，她居然僵住了，一口汤送到嘴里，却怎么也吞不下去，像是怕这汤有毒似的。

　　慕玄勾唇一笑，手指勾了勾，还不忘调戏她：“不好喝吗？”

　　二人四目相对，最终，小狐妖还是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看到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慕玄心情舒畅，一抬头，发现罗黛月的眼睛里面有泪光，他惊叹：“真的这么好吃吗？都好吃哭了？”

　　罗黛月握紧勺子把儿，又试探性尝了一口肉，鸡腿的肉是全腿，咬下去非常嫩，上面撒着小麻辣，还能尝出一些青柠檬、南姜、柠檬叶的味道，当真是美味佳肴。

　　她说：“九殿下，你不吃吗？”

　　慕玄连忙摆手：“我吃过了，看你吃就好了。你饿了一晚上，应该好好补补，小狐狸就是喜欢吃鸡嘛。”

　　罗黛月无言以对。

　　原本还想质问他上次为何抛弃自己，然而当真的见了面，话到嘴边又打落牙齿或血吞。

　　“天色不早了，姑娘睡得太晚，会长皱纹的。”慕玄对几个女子说，“本座有马车，送你们回去。”

　　他态度亲民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姑娘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答应，跟在她们拥戴的九殿下身后，上了马车。

　　罗黛月心里直翻白眼，这人可真能装，也就是单纯的女孩才会上当。突然，牙齿一痛，好像咬到鸡骨头了。

　　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太对头？

　　她吐出一块黑黑的“骨头”，发现里面塞纸条。

　　上书：抱歉，这锅鸡汤里我不小心加了一块狐狸肉，就一点点。

　　罗黛月怔了半响，突然身体往前一栽，疯狂呕吐。

　　“咦，这怎么还吐上了？”一旁的店小二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地给她端了杯热水，“罗姑娘……您是不是，有喜了……”

　　罗黛月：……

　　*

　　第一次跟踪以失败告终。

　　罗黛月住了三天客栈，很快跟踪到九殿下接下来的行程。

　　这里最大的风月场所，醉梦堂。

　　说是风月场所，其实就是装潢精美，有歌舞姬奏乐、戏曲班子和说书表演的茶楼。而宾客反而女子更多，因为这里的茶水点心十分美味，还有许多涂脂抹粉的小官在台上唱戏。

　　那日搓麻将之时，她听玖殿的女魔使说，这里禁止买-春和赌博，但不妨碍大家消遣，很多年轻男女都喜欢去醉梦堂找乐子。

　　傍晚的红霞连成一片，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醉梦堂高朋满座，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生龙活虎地讲述着民间故事，戏子们涂着浓艳的妆容，制作各种糖水糕点，正在谈天说地。

　　一个小官道：“姑娘，瞧你这模样不像本地人，更像是从凡间来的。”

　　“对呀对呀！”女戏子说，“我就是凡人嘛。”

　　“近日阴山来了不少凡人魔修，真是稀奇，过去的凡人跻身修仙门派，想着得道成仙，修魔者少之又少，如今世风日下了，哈哈哈哈哈。”

　　“这年头啊，修魔好，修魔好！名门正派如何，得道成仙又如何？现在的名门望族才是世风日下，为了修仙不择手段，即便成仙成神，也是倚靠官位奢靡无度，何曾为三界芸芸众生想过？”

　　“就是嘛，一群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制定那么多严苛的天规约束我们这些凡人，挤压底层修仙者的生存空间，他们自己鱼肉百姓，享受三界七成的香火供奉，我们才不去伺候！”

　　“说得好说得好，来来来，喝酒喝酒！魔神时代，讲什么仁义道德，人生得意须尽欢！”

　　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高喊：“恭迎九殿下！九殿下驾到！统统闪开！”

　　几个魔使们蜂拥而上，姑娘们放下手中的活儿，指尖施法，空中花瓣洋洋洒洒落下。

　　慕玄血红华服，在众人喧闹的围拥下走进醉梦堂，同身后饮酒之人擦肩而过。

　　而罗黛月坐在木桌边，一袭黑衣带着斗笠，掏出传音符跟慕舟通信：九殿下无明显异动，只是行份内之事。

　　罗黛月如实汇报，然而四殿下却说：慕玄狡猾至极，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暴露破绽，必须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

　　她刚要收符咒，紧接着四殿下的声音又传入神识：

　　【玲珑需要一些东西，记得帮她买。】

　　罗黛月脑子嗡地一下，这个玲珑是四殿下的宠妃，平日娇纵蛮横，对于吃穿用度也十分挑剔，这会儿让她买东西，不是难为人嘛！

　　正惆怅呢，一抬眼，发现九殿下不见了！

　　算了，眼下醉梦堂人太多，还不是时候。

　　所幸这里的店铺众多，其中几家是卖奢侈品的，罗黛月攥着慕舟给她的清单，想着可以先去帮玲珑买她想要的东西。

　　魔妃不愧是魔妃，喜欢的东西都好贵，而且还有些无理的要求。

　　比如，仙女草制成的香囊，必须是薰衣草味的，而且上面要绣着纯白色山茶花，蚌族的珍珠项链，必须是紫色的珍珠。天然的紫色珍珠几乎都是变异体，少之又少，价格是普通珍珠的三倍。

　　罗黛月也不清楚，这玩意儿有何意义，不能收集香火，也不保值。

　　再说古安国的罗璎铃，那可是上古时期的文物啊，现在三界都进入魔神时期了，她是要开古董店吗？

　　罢了，管她要干嘛。

　　罗黛月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四殿下的女人，必须哄好，魔妃想要什么，帮她带回去就是了。

　　“老板，把这几个帮我包起来。”罗黛月指尖成诀，储金器颤了颤，滋滋作响，没有要打开的迹象，而是一直冒着红光。

　　“……”
　　不会吧不会吧，我真的穷到这个地步，储量不够了吗？！

　　想到前些日慕舟给的那根花簪，她一摸头，竟然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戴了花簪，难道被人偷了？！

　　罗黛月和老板大眼瞪小眼，看着打包好的宝贝，着实是进退两难。

　　该说什么好？

　　不好意思，我没钱。
　　对不起老板，我的钱被偷了。

　　太丢脸了吧！

　　罗黛月眼底闪过一丝绝望，忽然，身后传来令她震颤的声音，简直比掏不出钱还要尴尬。

　　“她的东西，我付了。”

　　罗黛月感觉身体石化了，咬了咬唇，扯出浅浅的微笑，回眸道：“九殿下，好巧啊。”

　　慕玄眼含秋波，他扶正了发髻，邪气地笑了笑，道：“这世界上巧合的事真多。”

　　罗黛月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欲哭无泪。

　　“小狐妖，自己一个人来的，对吧？”慕玄眯着眼睛紧盯她，仿佛能看透一切。

　　“啊，是呀。”罗黛月知道自己搞砸了，装出讨好的笑脸，“四魔妃喜欢这里的奢侈品，特意让我来看看。”

　　今晚是中秋节，醉梦堂有戏曲表演，九殿下会和普通人一样来观赏。

　　魔使奉命为罗黛月打包了奢侈品，随即分散守在门口，修为高些的跟在慕玄身后。

　　对面袅袅婷婷的女子们嬉笑打闹，一边吃柑橘，一边媚眼含羞地欣赏九殿下的逆天神颜。

　　火红的灯笼，圆圆的月亮，在碧瓦飞甍尖尖处闪耀着团圆的光。

　　罗黛月看着慕玄亲民的模样，一时间恍惚了。

　　这还是她印象中心狠手辣的九殿下吗？

　　“哇，这个姐姐也喜欢看戏曲，要吃月饼吗？”一个白衣少年拿着红纸包的一沓月饼，走到九殿下身边。

　　慕玄摸了摸这个比他矮半头的男孩，对她解释道：“萧觅，我的护法。”

　　“……”

　　罗黛月惊愕不已，九殿下的护法，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

　　慕玄温柔地问：“阿觅，喜欢这位姐姐吗？”

　　萧觅狠狠点头：“姐姐很漂亮。”

　　“那让姐姐陪我们一起看戏好不好？”

　　“好！好！”

　　慕玄接过一块榴莲月饼，塞到罗黛月手里：“一起去吧，阴山的月亮是魔域最圆的。”

　　罗黛月微微后退，感觉到九殿下的身子在向她靠近，面前这张绝美的脸看似温温柔柔，而眼中的寒意却直击狐妖心底。

　　肩头一抖，九殿下单手的重量落在狐妖左肩。

　　此时此景似乎带着点强制性！

　　罗黛月说：“我……我该回家了，我该回家喂狐粮了。”

　　“姐姐，你真的要错过这场戏曲吗，这个班子五年才出一次精品，错过多可惜呀！”萧觅强硬地把票塞进罗黛月手里。

　　慕玄笑着说：“拿着吧。阿觅本来还叫了一个朋友，结果那人没来，你不要，就浪费了。”

　　罗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