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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四病栋（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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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起嘴中叼着一支燃烧到一半的烟从人群中踱步走来，他视线在护士、鬼手、黑团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樊雨身上。
缓缓吐出烟圈，张云起开口说道：“你们做了什么？”
为了拖延时间，樊雨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专心输出鬼雾，护士起身挡在他身前替他回答：“做你们一直没做的事情。”
“……还真是尖锐啊。”张云起无奈地挠挠头，他们现在确实不能擅自行动，根据规则异助会成员不能随意对无害的鬼魂进行处理，否则会引来地府的问责，那又是一连串麻烦事，男人的目光在鬼雾上游动片刻，按捺住想要动手的内心。
张云起有些头疼，看那个黑团的大小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这可不行，任务失败也太亏了。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还是希望你们能将那只厉鬼交出来。”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放了他？”厉鬼就算魂飞魄散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们却想要得到赵武德，护士警戒起来，果然异助会并不可信。
“这只厉鬼需要在异助会的控制下进行处理，我们要将他带回去。”未登录的厉鬼能在异助会的地盘上暗中活动这么久，其中的原因需要好好调查，不能让这三只鬼轻易将他消灭。
护士脸色变得阴郁，“如果我们不放呢？”
“妨碍任务的鬼就不再无害。”张云起与她对视，眼神冷漠，站在他身后的小组成员也举起手中的武器，即使经过刚才的战斗他们也依然留有余力。
双方正一触即发时，一个黑团飘到中间，挡住他们之间火花四溅的眼神碰撞。
樊雨不方便出声，用鬼雾勾勒几个字漂浮在黑团旁边，“给你，滚。”
三个字简洁明了的表达了他的驱逐之意，护士回头看向樊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张云起看着这三个字莫名有种既视感，这种感觉好像不久前才经历过。他身后的组员有点躁动，他们出任务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样嚣张的鬼，张云起抬手压下想要出手的组员笑道：“这位脾气真暴躁啊，后续会有其他人来医院为你们做记录，希望三位能够多多配合。”
没有回应，张云起也没有期待对方的回答，控制黑团转身离开，双方在不愉快的气氛下散场。
异助会完全撤离后，天空中泛着灰白的光。樊雨坐到地上，身上的黑雾已经尽数退回体内，他侧头看着坐到身旁的护士以及变成鬼手的周康年，说道：“抱歉。”
护士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微微颌首道：“不要道歉，你帮了我们很多，虽然没有看到赵武德灰飞烟灭是有些遗憾，但是他就算能回来也成不了气候。”
鬼手在地上用灰尘写字：“我很感激你。”
樊雨沉默以对，抱着膝盖直视前方，眼神飘忽不定。一人两鬼并排坐着，享受着这一晚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天空渐明，第一道曙光倾泻而出，第四病栋因为高楼阻拦，没有受到阳光的直射，天台仍处于阴影之中。
楼下已经隐约传来人们活动的声音，樊雨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静坐的两鬼与他们道别，“再见。”
护士颔首微笑，鬼手轻挥，他们总算迎来属于自己的平静的早晨。
*
假期转瞬即逝，医院的事情结束后下午就要回到学校上课，樊雨洗漱完直接倒在柔软的床上，嗅到熟悉的气味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头疼……”
这几天几乎没怎么休息，樊雨眼底的黑眼圈颜色变得更深，脸色也越发苍白。手机嗡嗡作响，樊雨艰难的抬起头看了眼屏幕，是孙正修发来的消息。
「樊雨，之后你怎么样了？」
「我听异助会的人说事情都解决了，你没事吧？」
「还有……你后面有没有再遇到我姐」
屏幕朝下盖住手机，樊雨感觉太阳穴的位置一抽一抽的疼，通宵让他的大脑变得迟缓，大脑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尖叫让他赶紧休息，希望下午不会有人来打扰。
脑海里塞满杂乱的思绪，樊雨合上沉重的眼皮。
“哗……哗哗……”
海浪声？
樊雨睁开眼睛，是熟悉的地方。黑色的海水拍打着石柱与海面交界之处泛起层层浪花，血红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这次的梦境与以往略有不同，多了一轮灰白无光的月亮，而原本平静无波的黑色海面也荡起微微波澜，而旋涡核心正是自己所在的巨石之下。
下面有什么？
樊雨低头看着下方的海面，心中有些许好奇。这个梦境在两年前第一次出现，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这是因为……樊雨看向地平线的方向，圆月悬于其上，海面上银光粼粼，仔细看才发现那遥不可及的月亮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只有靠近海面的两个位置发着荧光。
碎片。
这很难不让樊雨联想，他获得了两个碎片，月亮便亮起两个位置，这个古怪的梦境大概就是他的体内世界，这是在告诉他要集齐全部碎片的意思吗？
黑色海面重归平静，总觉得现在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樊雨把头搁在膝盖上微微叹气，眼角处一缕白色缓缓垂落。
嗯？白色？
正当樊雨伸手摸向头发的时候，下方的海面突然涌起一道巨大的浪花扑过来，他眼前顿时一黑，剧烈的眩晕袭来，樊雨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身。
这是哪里？
陌生的天花板，熟悉的病床，这是个装修明快的单人病房，为什么又来医院了。
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病房里电视机开着，灯光明亮，窗外的大楼也是灯火通明，与之前他来到医院的氛围完全不同，这是正常医院。
樊雨抬起手臂时突然感觉一阵刺痛，低头才发现手上插着输液管。
“……”
只是睡了一觉，怎么还输上液了，樊雨在枕边摸索半天没有找到手机。
茫然之际，门外走进来一人，正是樊雨的妈妈叶然。
“醒啦，”叶然脸上带笑，却掩盖不下神色中的疲惫，她提起手中的大保温桶问道：“饿不饿？”
樊雨眨眨眼，不明所以张嘴正要说话，肚子抢先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叶然笑着将碗筷递给他，“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将保温桶放到床头，她便叫来医生替樊雨做检查，检查完一切正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母亲和医生交谈的时候，樊雨一直埋头干饭，送走医生后叶然拿着手机到一旁打电话，是给他爸打过去的。后面樊雨才得知自己会进医院的原因，距离他从四号楼天台上回来已经过去两天，袁主任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他直接到家里寻找，最后在二楼房间里发现了昏睡不醒的樊雨，因为怎么都叫不醒只好紧急将他送往最近的医院。
醒来就已经是两天后，一边默默听着妈妈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边吃着饭，很快面前两个大保温桶就空了下来，刚准备放下碗筷的樊雨面前伸出一只手替他拿走空保温桶，妈妈一脸笑容看着他说道：“小雨，妈妈很高兴。”
樊雨一脸茫然，怎么突然说这些？
“这两天你朋友一放学就来看你，新学校的生活看来还不错啊，”妈妈眼睛放光盯着樊雨，语气雀跃不已，“听那几个小同学说你帮了他们很多，果然转学到这里是对的，妈妈决定距离高考的最后一个月就留在这里照顾你了。”
习惯母亲突然的亢奋，一直默默听着的樊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动作一顿说：“工作怎么办？”
“请假就好了。”
“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你妈我已经好久没放假了。”
“……樊叶风怎么办？”
叶然一愣，抿了抿唇说道：“你弟弟有爸爸在，而且他也是个大孩子了。”
“我一个人可以，你们还是在他身边比较好。”樊雨视线放在面前白色棉被上，语气平平。
“你在说什么，一个人能照顾自己怎么会跑进医院来？”叶然妈妈皱着眉，儿子搬来这里已经两个多月，期间一次家都没回过，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导致他对家人心有抵触。
“好了不用说了，”叶然打断樊雨接下来找到的借口，“假已经请好了，明天我就会搬回去。”
“……”
听完来自母亲的通知，樊雨沉默地躺下，背对着她。
“小雨……”叶然小声喊道：“生气了？”
她家的大儿子情感表达一直很平淡，小的时候也一直在生病让她耗费心力照顾，大多数时候她也能从明白一些儿子表达的意思，现在这个样子看来相当不满她的决定。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那就好。”叶然笑着整理好保温桶，轻轻拍了拍樊雨的脑袋，“妈妈要回家一趟，你在医院好好休息，明天来接你出院。”
樊雨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听着身后门关上的声音后才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他在梦里看到的破碎月亮，那是碎片的原身，夜里梦游大概也是因为鬼雾想要寻找碎片导致，既然如此只要集齐碎片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拥有一个平和的夜晚，安静的睡眠？
不管如何，只要自己身上有碎片，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存在就会不断找上门，躲避无法解决问题，康乐医院的那两只纠缠不休的厉鬼就是证明，樊雨想到在医院里看见的情形眼神更加冰冷，素不相识的人的身体如同被捏碎的虫子一样散在地上，地上满是残破肉片，鲜血溅得到处都是，那样的惨状他不想再看第二遍。
万一……樊雨蜷缩起身子躲进被子里，他无法将那张碎裂的脸置换成任何他熟知的人。
没有万一，他会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阻止，樊雨翻身下床站到窗前，看着窗外点点灯火，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鬼雾似是感受到他的决心从体内冒出缠绕在他的周身，如同温顺的猫咪。
手拂过那凝成条状的雾气，竟然有种冰凉的触感，樊雨想到体内如同海洋一样广阔的鬼雾海，现在这部分是他能够掌控的最大数量，他要在短时间内获得能与强大厉鬼一战的力量，最好的方法就是……
樊雨伸手在玻璃上划下一个名字。
夜色渐深，少年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他清醒地度过无数这样的夜晚，这是头一次无比期待明天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