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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石怀仁每星期给苏小姐复诊一次,方子调过几次,两个月过去了,除了咳血的次数减少了以外,病情不见一点好转 。
      苏老爷倒是不急,还说这病本就不好治,安慰他慢慢来。
      可他不以为然,他爹之前治过的咳疾,慢则十几天,快则三天就有效果,并没有那么不好治。
      一日早饭后,他去厨房想看看药熬得怎么样,发现药罐子已经被人从火上拿了下来,灶台上还有一碗已经倒好的药,伸手一摸碗边,已是冰凉。
      他把药罐重新加热,倒出一碗新的给苏小姐送去。
      扣门三声,自报家门:“苏小姐,我是石怀仁,给您送药来了。”
      屋里传来一些声响,过了好一会儿,苏小姐才回应:“进来吧。”
      石怀仁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把药放在书桌上,这才转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每次来诊脉都是隔着幔帐,石怀仁今儿是第一次见到小姐的容颜,虽然只露出一张脸,但是那洁白如玉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乌黑的如清泉般水波盈盈的眼睛,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美人坯子,但又不似其他女子一样娇柔,有一种清新淡雅之美。
      美是美,怎么觉得怪怪的。
      石怀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觉察出哪里奇怪。
      房间里明明很暖和,她既然穿着棉袄,为何还要裹着棉被坐在床上,甚至戴皮帽子?之前没有听她提起过畏寒的症状啊。
      “苏小姐觉得冷?”
      “有,有一点。”
      “要不要我把脉看看?”
      “啊,不用,你别过来。”苏小姐连连摇头,惊慌地说。
      石怀仁也不好坚持,只能把药端过来说:“那您趁热把药喝了吧。”
      苏小姐接过碗喝了一口,被烫得一抖,险些把碗扔了。
      石怀仁忙扶住碗,碰到了小姐的手,苏小姐急忙抽回手,缩回到被子里,又一阵咳嗽。
      石怀仁见她额头渗汗,脸颊绯红,想检查一下是哪里不舒服,转念一想,这男女有别,赵妈又不在场,小姐肯定觉得不太方便。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石怀仁把药放在床边,退出房间。
      刚走到院子里,便看见小伙计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石大夫,早啊。”
      “你去哪了?”石怀仁憋着火问道。
      “哟,我去哪,不用跟石大夫报备吧。”
      “我是问你煎药煎一半为什么走了?”
      小伙计扬起脸,不屑地反问:“药我已经煎好了,放在那凉一凉就能喝了。”
      “等你回来,那药罐子怕是都要凉透了。”
      小伙计往小姐的房间望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
      “啊,所以你去送药了吧。石大夫,你说你只管看病开药就行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石怀仁已经忍了一个月了,其他事他可以不闻不问,但是这事关乎治疗效果,他怎么可能不管。
      “这怎么是闲事?我是大夫,我得对病人负责。”
      小伙计凑近,讥笑道:“你还挺会献殷勤啊。是不是着急把小姐治好,好早点娶媳妇啊?”
      本以为自己是好心帮忙,结果却换来这般冷嘲热讽,石怀仁的火实在是压不住了。
      他一把推开小伙计,把人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伙计站稳了身子,指着他大骂:“你不过是个乡野郎中,居然敢在这耍威风,告诉你,小姐就算是病好了,你也娶不上媳妇,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石怀仁咬着牙,拳头举在半空中,眼看要落在小伙计的脸上。
      “达子!”
      赵妈推开院门,大吼一声。
      石怀仁放下拳头,小伙计仍然一副轻蔑的嘴脸看着他。
      赵妈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小伙计后背上。
      “达子,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是他先挑事的。”
      “就凭你刚才多嘴,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把你刚才的话告诉老爷去。”
      小伙计不服气地抿着嘴,快速低头说了句对不起,扭脸跑开了。
      赵妈继续劝石怀仁:“石大夫,达子就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年纪又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石怀仁喘着粗气,缓缓地松开拳头。
      赵妈自责地说:“今天这事也怪我,太太叫我去北院,我还特意嘱咐达子把药送去了再走,早知道他这样,我就该等会儿自己送去的。”
      石怀仁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赵妈,我来了这么久,就见过你们两个人,这院子里怎么多一个干活的下人都没有?”
      “哎,这事说来话长,石大夫也不必知道的太多,以后我多注意就是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他也不好再追问,眼下能把小姐的病治好就行。
      第二天,石怀仁早早就去厨房,达子看见他来,翻了个白眼,石怀仁不理睬,站在墙角盯着他。
      “药泡得太久了。”
      “火太旺了。”
      “熬的时间短了,再熬一刻钟。”
      达子忍了半天,不耐烦地反驳:“你看我不顺眼就直说,何必在这挑毛病。一会儿时间长了一会儿时间短了,药一直是这么煎的,凭啥今天就要多一刻钟?”
      “半个月前调方子我就说了这副药是滋补的,比之前的要熬得久。你不记得还要怪别人多事?照你这么弄,药效都减了半。”
      “听石大夫这话,小姐的病治不好还要怪我了?”
      “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行!”
      达子扯下毛巾擦了擦脸颊上的汗,又把毛巾甩回到脖子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石大夫这么厉害,您自己来吧,我不伺候了。”说完掀开帘子就走了。
      石怀仁实在懒得跟人犯口舌,就亲自上阵,赵妈拎着菜进来的时候,他坐在灶台旁,对着药碗扇风。
      “石大夫,怎么你自己在这,达子呢?”
      “走了。”
      赵妈听出他的语气不好,问道:“他又跟你犯浑了吧?等老爷回来我非得告他一状,让老爷收拾他。”
      石怀仁把药递给赵妈说:“劳烦赵妈去送药吧。”
      赵妈一个人跑前跑后的,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石怀仁闲了就帮忙搭把手,做点劈柴、修补柜子这些力气活。
      接触久了,赵妈觉得他老实本分又勤快,待他比从前亲近了不少,偶尔没什么活,俩人还能闲聊几句。
      “赵妈,您在这府上多久了?”
      “我啊,干了50多年了。小的时候被人卖到城里,被苏家的老太太收了当贴身丫环,伺候了40年,后来苏老太去了,刚好小姐来府上,我就被派到这个院来了。”
      “来府上?苏小姐不是在府上出生的吗?”
      赵妈觉得自己说多了,又想着小姐的病眼看见好,到时候纸里包不住火,他早晚会知道,不如提前透漏一点,让他有些心理准备。
      “不是,小姐是从外面接回来的,她是老爷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太太不让那女人进门,只同意把孩子接回来养。小姐来的时候刚会走,这一转眼也10年了。”
      “怪不得这里这么冷清。”
      “哎,太太厉害得很,凡事不顺她的意,就要闹得府上鸡犬不宁,老爷忌惮她娘家的势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大家都学会了看她脸色。”
      “那她有没有为难您?”
      “我好歹也是府上的老人,若是苏老太还在世,也轮不到她这般嚣张跋扈。她不想留我在身边碍眼,就把我发配到这,偶尔还要派我去给新来的伙计教规矩。小姐这院倒是没多少活,就是这两年染了病,事情才多了起来。”
      “您也不容易,这么大岁数还要粗活细活全都干。”
      “苏老太赏了我一口饭吃,我这条命就给了苏家。小姐对我很好,从前身体好的时候,很多活都自己干,还要帮我做事,劝都劝不住,现在她病了,我豁出老命也得照顾她,”赵妈顿了顿,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说:“石大夫,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日后,如果小姐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不要怪罪她,有很多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
      “赵妈,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小姐能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赵妈讪笑,喃喃自语:“没有最好,没有最好。”
      寒冬过去,苏小姐的咳疾已经好了大半,偶尔会开窗透透气,或者站在门口晒晒太阳,只是每次露面依旧裹得严实。
      赵妈为了让小姐心情好,特意弄了点花种子,石怀仁帮忙砌了花池,把荒废的院子好好收拾了一番,不出一个月,花池里就布满了翠绿的芽。
      苏小姐偶尔出来晒太阳,会走到花池边,望着那些生机勃勃的新生命驻足很久。
      这天赵妈要去药铺抓药,赶上太太叫她,石怀仁便提出替她去。
      他按照赵妈指的路,出了南院,顺着小路走到西南门,出了苏家大院,拐过两条街就到药铺。
      在苏府住了几个月,石怀仁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回去的路上,两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他觉得重回人间,浑身充满了活力。
      他悠闲地穿过热闹的大街,享受着久违的自由。
      突然身边传来“唉哟”一声,他转头望去,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痛苦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按着另一只胳膊。
      他蹲下问:“大叔,您怎么了?”
      “胳膊,胳膊掉了。”那人呲牙咧嘴地挤出几个字。
      石怀仁托着胳膊,摸了摸肩膀的位置,说了句:“忍着点。”
      话音刚落,手上使劲一推,脱臼的胳膊就归了位。
      男人晃了晃胳膊,惊讶地握着石怀仁的手:“小兄弟,太感谢了!”
      “举手之劳。”他把摊主扶起来,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土。
      “真是岁数大了,搬个箱子都能掰了胳膊。今天要不是碰巧遇到你,我还不知道要疼到什么时候呢。”
      “以后别搬那么重的东西就行。”
      “哎哎,别走啊,我得好好谢谢你,”男人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你看你的衣服都旧了,要不我给你拿一套衣服吧,我这正准备上新货呢,你随便挑。”
      “真的不用。”
      “不行,必须得收,你不挑我就随便拿了。”男人一只手开始在摊位上翻。
      石怀仁视线扫过摊位,指了指架子最上面说:“那我能要那个吗?”
      “那顶帽子?那可是女士的,”男人正纳闷,下一秒恍然大悟:“哦,想送姑娘?眼光不错,这可是最新的款式,哪家姑娘收到它肯定高兴坏了。”
      他一手拎着药,一手拿着帽子,哼着小曲回到了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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