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不养闲总》艾米果子

3、第三章

　　“滚犊砸！”

　　小帅躺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把正在载入的系统强制关闭。

　　小帅了然，顾氏族长，也就是他的爷爷，对自己出手了。

　　顾氏之大，已经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高考书桌。

　　谁知道那灾总系统是什么破落玩意儿，小帅可是连互联网产品用户须知都逐字逐句看一遍的人，绝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东西强制绑定。

　　别的霸总三岁掌握黑客技术，捣鼓的是电脑。但顾氏嫡系玩位面黑科技，搞的是人脑。

　　顾氏族长能在人脑里载入系统，小帅的学前启蒙也是编写系统。三岁立志远离灾总人生时，就已经在脑子里设下防火墙，每年不断加固。

　　你当他211的智商用来干嘛，用来考211吗？

　　笑话，那必须是考985和211双一流的啊。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打扰高考生宝贵的休息时间。

　　他不跳级不出国不保送不当满分学霸立劳什子天才人设，等的就是能和小美同一天考试，然后考入同样的大学，选择同样的专业。

　　系统消停了，可能也给它整不会了。带着被小帅防火墙整顿后的挫败灰溜溜回到主系统。

　　顾氏族长眼皮子一撩，看见系统带回的话：“国家反诈中心提醒您，强制他人安装系统属于违法行为。霸总文学不是法外之地。”

　　老族长看到小孙子的操作，勾起邪魅了一辈子的唇，轻哂。

　　霸总文学的法内和法外，皆由他一人勘定。

　　算了，不急这一时。

　　反正过了十八岁再绑系统，能玩得更花。

　　小帅顺利通过高考，精准控分被目标专业录取，全身心放松享受他逃离顾氏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然而这个暑假，却击穿了他的防线。

　　他再次见到了小美，在新招的保姆中。

　　王小美变成了王妈。

　　小帅大脑血液当场凝固。

　　从小浸淫霸总文学，小帅能接受小美变小妈，但决不能是王妈。

　　“不如，我叫你王姐？”

　　这王姐一听就是主角役，带着某种情趣的俏皮，小美果断谢绝。

　　小帅以为小美只是打暑期工，小美却告诉他，高考那天家中变故，她没能高考，也不准备再复读考大学了。

　　“反正这世界有人说了算，不是么？”

　　状若讥讽的话，小美说得坦然，眼神无一丝仇恨的芥蒂。

　　有对苦难的麻木，也有从小受尽打磨的通透。

　　在地球都绕着霸总转的世界，小美认了这场炮灰薄命。

　　她每天认真工作，洗碗擦地细心谨慎。偶尔和其他保姆私下吐槽周边霸总雇主们各种癫公癫婆操作，还猜想属于小帅的霸总文学该如何开展。

　　她们根据最近下沉流行趋势推导答案，大概率是霸总好孕文，一胎八宝粥。

　　小美拒绝成为“王姐”，就代表她此生绝不可能走进小帅的人生，陪他演一场狗血。

　　她如今以路人王妈的身份，看戏看得好开心。

　　最开心的属于被管家入职培训时，那一声声“少爷很久没这么笑过了”的台词演练，她笑得浑身发抖。

　　她会礼貌地称呼小帅为“小顾总”，看小帅也不再是当初抱有各种杂陈情愫的生动，反倒有了隔岸的怜悯。

　　怜悯他身为天之骄子，却也必然会在另一种层面被霸总的天命玩弄。

　　“可怜你早晚也会变成你爸你哥那样的痴货癫种，一胎八宝粥。”

　　小帅听到了小美的心声。

　　晦气，原来是大脑防火墙漏掉一个最近大热的心声系统，启动杀统软件狠狠粉碎。

　　哎，毁灭吧，这灾总的八宝粥世界。

　　真正让小帅幻灭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个暑假，他满十八周岁了。

　　一个除了要付刑事全责，还将敞开所有权限被各路文学轮番足×（柔蔺）的界限。

　　成年人了，那些小孩子不敢涉足的禁区，那些裹挟在读者各路邪典性癖的恶意，那些脖子以下不该描述的，都堂堂正正又疾风暴雨般扑面而来。

　　各路攻略系统对他的大脑展开狂轰乱炸，杀统软件杀得他尿都红了。

　　没几天，血尿的小帅就被整成了神经衰弱。

　　他开始绝食抗议，瘫倒在床，憔悴不已。

　　但他不能屈服，他不能被那些写作“攻略”读作“拉皮条”的恶趣味系统给洗脑。

　　灾总剧情是不可能走的，他只愿当摆烂的咸总。

　　顾爹顾妈，对此又气又心疼。

　　顾爹想不通，他身为顾氏嫡子怎么养出了这个不走霸总路的犟种？现在其他几大家族都知道顾氏小嫡孙平平无奇，一点走剧情的心思都没有，纷纷当成反面案例教育同族后辈。

　　哪怕小帅像他哥那样，虽然动辄掐腰红眼，整日发癫，扬人骨灰，全球陪葬——但他依旧是个遵守霸总定式的孝子贤孙。

　　小帅翻白眼，他爹痴，他哥癫，他是脑子瘸了才会走那条霸总不归路。

　　“不孝啊！你不孝啊！你这样进不了族谱的啊！”

　　不能进族谱又怎样，爱谁谁。就算祖宗来了，也不能阻挡他过摆烂的闲总人生。

　　顾爹碰了一鼻子灰，顾宸却在母亲的哭诉下过问弟弟。

　　对此，顾宸只说了一句话：“所有姓顾的，都有一个相同的软肋。你可以不顾你的死活，却不要牵连旁人。”

　　小帅秒懂他哥话里的意思，然而还是迟了。

　　小美不见了。

　　“扶我起来……”

　　小帅在家人的陪伴下，乘私人飞机前往爷爷所在的主家，顾氏宗祠所在地。

　　小帅没见着他的族长爷爷，直接被老管家带去祠堂罚跪。

　　祠堂空无一人，只有不灭灯火和栉比环绕的祖宗牌位。

　　每一个牌位之下，都供奉着一本霸总文学，那是他们各自人生的本纪。

　　一本本狗血桥段，合著成顾氏荣炳千秋的史册。

　　小帅抬头，低血糖的他只能看清最近最大的那张灵位。

　　上面供奉着当今族长的父母，也就是小帅的太爷和太奶。

　　太爷当然是族谱单开一页的霸总，所代表的霸总流派是霸道军阀。

　　当年军阀太爷和身为京剧名伶的太奶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灵位前那本名为《成为狠厉少帅第十九姨太》的书，曾掀起了军阀与姨太文学的浪潮。

　　小帅对此十分心梗。

　　这本书名的重点在哪儿？

　　不是狠厉少帅，也不是姨太文学，而是十九啊！

　　他的种马太爷竟然有十九房后宫啊！

　　这导致小帅的三代近亲起码好几百号霸总，流散在各个位面各个癫疯领域，成为顾氏制霸网文界的中坚力量。

　　而这本姨太文学的重点又在哪儿？

　　在于太奶明明是十九姨太，她那一系却成为嫡出。除去女主光环蒙蔽了太爷的脑回路，关键是太奶母凭子贵，被儿子带飞了。

　　小帅他爷爷，宛如位面之子，编程捣鼓出系统，开创系统升级流。从边缘庶出，一路发卖嫡系，自己成为嫡出家主，是个霸总之巅的霸总。

　　族谱为他新开一页，人生代表作——《我靠庶子系统走上人生巅峰》。

　　“竖子啊，竖子啊！”

　　顾老太爷喝着茶，杵着拐杖锵锵捶地。

　　顾爹跪在一旁，给他爹揉腿：“爸，您消消气，小帅只是叛逆期。”

　　三天后，顾老太爷问管家：“孙子认错了吗？”

　　老管家恭敬回话：“没有。”

　　哗！价值十亿的茶盏被无情摔碎在三十亿屏风上。

　　老管家缓和气氛，捡着好话说：“他跪得端正，想必心里还是知错，只是嘴上不认。您的敲打，他必知分寸。”

　　“呵，霸总膝下的分寸不在祠堂，而在火葬场。他若像他哥做个疯子多好，偏要做个逆子。”

　　犟种难驯，顾老太爷决定亲自矫正不肖子孙。

　　见到爷爷第一句话，小帅希望爷爷放过小美。

　　顾老太爷颇为失望：“王氏，不过是家禽而已，不值得你和我做交易。”

　　小帅悸骇，立即明白话里的意思。

　　王氏之所以兴，不过是顾氏要养肥食物，恩赐了权力与地位；之所以亡——主子杀死自己养肥的家禽，需要理由吗？

　　霸总本身就是社达的提纯物，食物链的残酷与非人道，在这里却是绝对真理。

　　小美是死是活，是出了车祸失了忆，是被发卖到哪个时空当女主或当丫鬟……在黑暗丛林，底层炮灰的命运悲欢，轻如飞灰。

　　站在顾氏历代先祖面前，顾老太爷指着最顶端的始祖夫妻牌位，问小帅可知，顾氏一族是如何兴盛？

　　小帅当然知道，所有顾氏后嗣的人生第一课就是了解这段族史，《特工王妃要篡位》这本创氏之作，摆在每个顾氏霸总的案头。

　　霸总顾氏的诞生始母，是一个穿越女。如书名所载，她是个身手过人徒手搓火枪的超级特工，和喜怒无常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阴鸷王爷相爱相杀，最终修得正果，携手登基为帝后。

　　顾氏在霸总界的皇位，自此有了道统与法统的传承。

　　在网文尚属蛮荒的时代，穿越还是小众。那时穿越的主角绝不是咸鱼，总是身负异能。没有开挂系统金手指，他们自身能为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顾氏始母也是如此。

　　她从草莽之间杀出一条向上的血路，赢得王爷的认可。他许她正妃与后位，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她只诞下独子也未曾扩充后宫，实现霸总文学女主角的终极圆满。

　　带着孙子重温这段家史，顾老太爷对小帅拒走霸总剧情，只想当摆烂闲总的人生规划嗤之以鼻。

　　“你真以为顾氏在网文界霸总的皇位是大风刮来的吗？”

　　顾老太爷愤然：“思厥先祖父，战群霸，破王氏，乃在网文界攻下尺寸之地。你这逆子视祖宗霸位亦不甚惜，束手摆烂，如弃草芥。今日当咸鱼，明日当闲总，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家，而厉傅陆冷又至矣。身为嫡出，身处诸侯环伺的网文战国，你整日瘫着不走剧情，你也睡得着觉！”

　　中气十足的话语，置地铿锵，顾老太爷给小帅最后的警告：“顾氏只有霸总，从来不养闲总！从出生那刻起，你的人生就注定只有霸总男主角这一个身份！”

　　小帅却横言：“我若誓死不做霸总？”

　　“死了更好，数不清的人等着夺舍你身子，跪着当我孙子。”

　　小帅承认，自己很天真。

　　在立于霸总之巅的人面前，他这位小嫡孙小顾总，也不过是芸芸可替的小帅而已。

　　这个家族的谁，能有资格以身为质，与真正的主子做交易？

　　小帅底气已散，仍是执拗：“我若要逃？”

　　“无论男频女频花市PO文，凡网文之地，必有顾氏子孙。我不会寻你这条咸鱼于枯鱼之肆，只会将你发卖到口口之地。”

　　眼前的老爷子有多狠？连他的十八房兄弟都能一一发卖了去。自己和他那点隔代的血缘，又算得了什么？

　　死无可死，逃无可逃。

　　逼上绝路的小帅只能投降。

　　“我能自己选择剧情吗？”

　　顾老太爷邪魅一笑：“你想选什么。”

　　小帅邪魅陪笑：“我选穿越系统，也不用配什么金手指和攻略任务。我回到过去当个闲散王爷，这样总行了吧？”

　　“只要你肯乖乖当孙子走剧情，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得到准许，小帅对着祠堂最顶端的祖宗牌位五体投地，陪笑的嘴角浮出冷意。

　　既然爷爷说从出生那刻起，他就注定只有霸总的路可走，那么他回到过去，把顾氏初代祖宗夫妻给拆了，将顾氏后裔从萌芽状态中掐灭，世上便不会再有霸总的狗血人生。

　　为了不打工赚薪，直接釜底抽薪。

　　拆了公司，再无总裁，这就是闲总的觉悟。

　　当然，他还没有天真到无视“祖父悖论”这一无解难题。他知道任何穿越都是平行时空的开展，对原本已有的历史无一丝更改能力。

　　他只是想创造一个没有顾氏的世界，让另一个世界的小帅与小美都能自由活着。

　　他们不必恋爱，不必狗血，甚至不必相识。

　　单单活在一个地球不绕着霸总转的世界，就很好。

　　在顾老太爷的注视下，小帅绑定穿越系统，正式接与他的霸总剧情并轨。

　　噼啪。

　　祠堂烛火一个轻颤，小帅消失无踪。

　　顾老太爷打开祠堂门，老管家见祠堂内再无一人，欣慰之极，开口就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台词。

　　“少爷很久没这么孝过了。”

　　顾老太爷邪魅冷笑：“这带孝孙还跟我玩心眼。十个他，也翻不了一点浪花。”

　　小帅骗过了爷爷，他暗中修改了穿越落点，瞒过所有人进入顾氏初代祖宗的世界。

　　这一回，轮到他成为最大反派，把这方万恶之源彻底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