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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志同道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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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火是灶火女神赐予人间的福音,看着不朽的圣火,听着火苗滋滋的声音,感受着火焰的温暖,神像看透世事的悲悯。
人的内心也趋于仁厚博爱。
自记事起,姆恩便常来神庙,对这里熟悉得就像自家的花园,二十多年来,神庙的祭司更替,神圣的器皿更换,可神殿还是那个神殿,女神还是那位女神,与儿时无异。
然而幼时陪同他来礼拜神像的人,却不在了。
他孤独地跪在神像前,祈祷神明能够倾听他的心声,保佑庞贝城富民安。
不知政治中心罗马发生了什么大事,父亲匆匆离去,把守护庞贝的重任托付。
姆恩自知不擅理政,且志不在此。可他却是父亲的法定继承人。不管是否愿意,如今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庞贝城中并不安宁。
浴场、车道,已经有两起离奇的攻击事件发生。市政厅某位参议员寄来匿名信,认为这是邪神入侵。
他并不愿轻信谣言。
虽然不擅政治斗争,却也知道其中残酷和无下限。知道某些人盯上了神庙的财产,想要谋夺。
也晓得神庙中的女祭司们不愿坐以待毙,想要扶一个傀儡维护神庙的利益。
上流人士就是这样,表面上彬彬有礼,推杯换盏,实际上天天惦记彼此那点财富和政治资源。
他们彼此提防,互相利用,少有坦诚相待,真心结交,却又能共床共枕,异梦同舟。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戏剧演员,却还不如戏剧演员。
好的戏剧演员满腔热忱,一片真心,而贵族眼中嘴上,只有虚情假意的利益交换。
想到那种虚假扭曲的关系,那些烦人的事,就连圣火的温暖,也无法捂热姆恩的心。
献上祭品后,祭司们让人扶起姆恩用餐。
姆恩表示感谢后,站起身来,带他进餐厅的是颜咒。
他知道颜咒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女祭司,若在乱世,会是一位带领人奔向光明的女英雄,可现如今……他无法预测,野心会把颜咒推往哪个方向。
姆恩落坐后,颜咒笑着说:“阁下不用担心,女神会保佑我们的,没有邪祟能够侵扰庞贝。那些心存歹念的人,会有掌管杀伐的神明能惩治他们。”
她的声音柔和却不失力量,足以抚慰信徒的心,但对忧心忡忡姆恩来说,却没有效果,姆恩机械式点了点头,开始用餐。
圣餐虽并不丰盛,胜在清淡怡人。
景戏多凑近闻了闻,“总觉得这个圣餐很好吃的样了。”
林雅门:“因为偷吃,所以格外有滋味。就像鲁迅在社戏里写的那样。”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要偷一个面包,这里的面包真是格外地香,格外白。”
“你刚刚向女神祈祷,这会儿就要偷吃她的面包,你的信仰到哪里去了。”
“比起女神,我更相信你,既然你觉得必须靠自己,那我也靠自己。”
“那你就更不能偷吃了。”
“我不偷吃,你管饭吗。”
“我几时少了你吃的。”
“万岁,丫门!”
“不要乱给我起绰号。”
“知道了,我的厨神阿楚。”
林雅门无语。不想搭理景戏多,而是耐心等待姆恩提问。
终于,等到用餐完毕,姆恩问起女祭司们关于黄金面纱的事。
颜宙回答:“这是已故女祭司卡卡的遗物,如今被她的侄儿拿走。”
姆恩:“他拿这个做什么。”
颜宙:“姆恩阁下,我不知道他拿面纱做什么,可是面纱对我们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是非常神圣的私人物品。不管法庭如何判决,他把女祭司的面纱据为己有,是对神明的亵渎。”
姆恩点头:“你们放心,我决不会让亵渎神明的事发生。”
姆恩坐马车回宅邸时,派人去请斯诺律师。
回到家里,风尘仆仆的斯诺已经带着羊皮卷在家中等候,见斯诺微微喘气,姆恩安抚:“别急。”
“是的阁下。”
“有什么话,休息一会儿,再说。”
“不,姆恩阁下。我必须马上告诉您。而且……只能对您说。”
看着斯诺热切又真诚的眼神,姆恩心中熄灭的火苗又悄悄燃起,他带着姆恩进屋,屏退左右,
一旁隐形旁观的景戏多说:“哦,他俩要独处耶,你不磕一口。”
林雅门磕得正香,他认为上一个副本顾月明和温融雪建立了情谊,虽然最后关系仅限于朋友,但这情谊点或许会影响到这个副本。他预感,这两人的关系在这个副本会有进一步推进。
果不其然,姆恩亲自为斯诺倒了杯果汁递上:“你渴了吧,喝完再讲”。
“谢谢阁下”斯诺抓着水杯说:“其实黑蛇吓人事件并不是第一起。我雇人走访庞贝的街道,发现那些黑雾、黑影一类事物早就出现了,他们出现在公寓楼区域和贫民聚集的陋巷,还会进入酒馆、妓院、角斗士场,甚至郊外的墓地都出现过。”
“这么严重,这是邪神降临。怎么没有人向我和父亲汇报这件事。” 姆恩简直不敢相信,按理来说,父亲应对庞贝的一切了若指掌。
“可能是怕被追究责任。神秘的事物极容易激发人的想象力,形成恐怖的谣言。”
“你听到什么谣言。”
“被吓到的人大多数认为是死人复活找自己。而听到谣言的人则认为,是某些灵魂染上污秽的人给城市带来不安。”
“污秽?什么污秽。”姆恩的心怦怦直跳,生怕最可怕的预想发生。
“庞贝城和外省一些地方比起来,还算繁华,一些外省人来这里谋生。把外省的一些神明也请来了。有些宗教不像我们罗马人实行火葬,而是实行土葬制度,直接把尸骨埋在郊外的地下墓穴中。城中公民看不惯他们,他们就组成自己的神秘社团互相帮助。城中公民和这些外省来的人起了冲突,又无法赶走他们的团体,便暗中说他们的坏话,久而久之谣言成型,城中公民认为外省人信奉的神是邪神,能够通过诅咒让他人染上污秽。这次未知黑雾事件,加深了他们对来自外省邪神的恐惧。”
“所以,你认为事件的起因并不是邪神的袭扰。”
“阁下,神明的事我不懂。我调查的是风俗民情,研究的是人心。虽然我们都说眼见为实。可眼睛看到并记下的事情,往往会受到观念的影响。假设公民讨厌某个人或某群人,当案件发生时,他们天然会认为是那个人或那群人在犯罪。会把毫无关联的事情当作线索串联在一起当证据。我们当律师的不仅自身要摆脱偏见,更要理解公民们形成偏见的原因,力求还原真相。”
杯中果汁洒了出来,激动的斯诺并示察觉。
姆恩也一样激动,从未有人对他讲过这样的话。他的奴仆和父亲的门客奉承他,教师教他统驭之术,父亲则教他提防他人,与政敌勾心斗角。所有人都教他利用地位与虚假的承诺,为公民绘画蓝图驯化公民的心,却没有人告诉他如何帮公民祛魅,还原真相。
在他的观念中,罗马人虽然不像希腊哲学家那样相信奴仆是天生的,认为神明决定了人的地位等级,但罗马人相信财富和权术,信奉互相监督促进法律运作的权力观。
为此形成法律观的阳面和阴面,阳面认为遵纪守法才能保持社会良好运作,让公民们一起获益,阴面是钻法律的空子才能获取暴利,攫取权力。
在他的观念中,至高无上的法律既是判定是非的公平之称,亦是校准音律调音器。因此法律从业人员要有极强的正义感、伦理感与是非观念。
而斯诺在懂得这些的基础上,深入体察民心,极富洞察力地看透事情背后的真相。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行政才华。
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教学资源不如自己优质,却远比自己更有见识的斯诺。
姆恩深深地感到,自己不过是一只困在笼中的鸟,无法展翅高飞,不知天空究竟是什么样子,他眼神一亮,由衷赞美:“难怪盖尼米得对你赞不绝口,你真的和其他律师不一样。”
“谢谢阁下,我不过是多想了一点点而已。”
“那么,灵蛇与两位官员的事查得如何了。”
“双方的经历我都听了,也了解了过他们私下的情况。他俩分别是执法官埃威阁下和贝利阁下的门客,埃威阁下的爷爷是贝利阁下家族和释奴,因冒险去外省发钱,让儿子成为有钱的自由民。从他的儿子开始便和贝利阁下家族不合,口角不断。这一回他俩都想竞选下一届的双执法官,多次爆发小冲突,他俩的门客也不合。依我所见,他们是想借这一回受伤,向公民表示对方是多么地蛮狠无礼,替恩主争取权力。”
姆恩皱了皱眉,各大家族之前为了争权夺利搞出各种事情,就像乐器不和谐的乐章,这个问题就像伟大的恺撒也没有办法,更何况是他。”
“他们是否还在闹事。”
“确实在鼓动自己人收集证据,就要去法院控告对方。我看这件事,会被他们当作拉票的宣传。”
姆恩看着斯诺,回想起自己孤独前行了这么久,一直没遇到真正的同伴。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不该龟缩在安全地带,于是下定决心说:“希望你能陪我到外头走一走,我想亲自去看看那些竞选宣传单。我们家族要保持中立,平常坐着马车带着奴仆,不方便亲自下国去看宣传单。派人去收集宣传单,他们可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来禀报。正如想要成为优秀的音乐家,就得了解每一样乐器,甚至亲自调音。想要管理好庞贝城,也是这个道理。”
“非常荣幸为阁下服务。”
“我等会儿要去法院,等到傍晚贵族们都去宴饮时,你再到我这里来。”
找到了并肩作战的伙伴,姆恩十分欣慰。林雅门却觉得,斯诺的原身温融雪,在原世界是个野心勃勃的律师。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只队罗笙一个人忠诚。
而他家单纯的表弟顾月明已经在上一个副本被骗一次了,这一回还会被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