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慢歌》钱岁

42、第 42 章

　　随着暗黑色车窗的下降，李鸿阳也明显的眼神一滞，愣了两秒才说道：“是你。”
　　“嗯。”
　　方思慢简短的问道
　　“可以帮个忙吗，朋友喝多了，我一个人挪不动。”

　　“嗯，好。”
　　李鸿阳没多过问就随方思慢下了车。
　　这时候旁边一个三人桌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郑思齐看到李鸿阳的时候以为自己花了眼，犹豫了一下才拉了拉罗风的手腕不确定的问道：

　　“哎哎~、那是李鸿阳么？”

　　罗风手上拿着串烤腰子还来不及往嘴里送，随着对方的眼神就偏过头去看
　　对方背对着他们，还带个黑色的帽子，实在是看不清脸，看了半晌也不确定
　　“看不清，带个帽子，不过身材很像。”

　　一旁的付立行从郑思齐说话的时候就看过去了，他意味不明的轻轻开口，脸上神色不太自然
　　“应该不是吧，今天毕竟是思齐的生日，吃个饭的面子都不给，就是忙着出来跑滴滴吗，不至于吧。”

　　一时三人都对面前热气腾腾的烧烤失去了兴趣，都目不转睛盯着那人。

　　白斩几乎整个都软在方思慢身上，半边身子压在她肩膀上，毕竟异性，李鸿阳只能尽力的伸出双手用力的扶住她的臂膀，三人很勉强的往车里走。

　　好不容易将人挪到了后座，李鸿阳心里松了一口气，关上车门就往驾驶座走。

　　“李鸿阳！”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他半只手搭在门把手转过身去。

　　室友一行3人站在马路边上，用有些诧异的眼神盯着他。

　　郑思齐喝了点酒，加上情绪有点激动，脸上有些红，他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快落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下冲他说话，声音有些大

　　“你说忙，就忙这个吗？我真心把你当朋友，找你吃个饭怎么那么不容易呢，每次都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可这次我接受不了，你还是个学生，你就那么缺钱吗？”

　　李鸿阳本来是想笑着打招呼的，听到这话嘴角慢慢的淡下去，一抬头怎么笑不出来

　　他没办法坦然自若的和他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因为他必须时刻像个不停转的钟一样工作
　　他需要生活费，需要学费，甚至平时和他们聚餐的费用，也需要他努力的去赚

　　面对家境卓越的好友，不仅是自卑，更多的是面对生活的难受，这种由于金钱导致的囧困出现在男生身上时尤其明显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努力的生活，但是就是感觉莫名其妙的低人一等

　　他喉咙难受，声音低沉得有些嘶哑
　　“对，缺，我就是很缺钱，你们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还用问吗，没有意义。”

　　他双手紧紧抓着半开的车门，因为用力，手指青得发紫，夜风把远处的烧烤摊的烟雾吹了过来，他站在欢声笑语的嘈杂声中迷了眼
　　空气中夹杂烧烤独有的烟熏味，让他觉得有些反胃。

　　“平时就算了，生日聚餐也不卖个脸，你还当我们是兄弟吗，你手头紧，你说啊，我帮你，你他妈是个学生，每天几乎不回宿舍，挣那么多，死了能带走吗？”
　　郑思齐面色有些冷。

　　意识到他说话有些过分，另外两人立马过去拉扯他，示意他不要再说。
　　罗风对着李鸿阳笑道
　　“喝多了，阳子、他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李鸿阳摇头，声音里都是苦涩
　　“生活从来都没有觉得我还是个学生，我这接着单子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方思慢一直沉默的坐在后座看着这场闹剧，直到李鸿阳关上车门那一刻，她的眼神还聚焦在对方身上。

　　他偏着脸，坐着的身子崩得挺直，一双手用力的握在方向盘上，黑色帽檐压得低，遮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是方思慢知道，他整个人都在蓄力，无声的压抑自己有些别扭和委屈的情绪。

　　白斩上来后就沉沉的睡在方思慢腿上，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车子走了几分钟，方思慢才听见李鸿阳的声音在前座传来

　　“白斩师姐他们这是庆功宴喝多了吧，今天新一届的网安大赛很精彩。”

　　“嗯，你们一个专业的吗？”
　　自从上次篮球馆事件后，她知道他和白斩是一个学校的。

　　李鸿阳笑出来声
　　“不是，白斩师姐在学校很出名，身高惹眼、长得惹眼，专业成绩也很棒，同样惹眼的还有她那辆机车，八卦听得多了就知道了。”

　　方思慢没再说什么，只是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我记得你晚上在我家门口的超市上班啊，你辞职了吗？”

　　绿灯亮起，李鸿阳熟练的像左转了个弯
　　“没辞职，那里没排班的时候晚上我会另外找事做。”

　　方思慢点点头没有再搭话，只是直直的盯着前方，透过挡风玻璃看远处的路

　　从对话里她感觉出来，这人是真的很努力的在挣钱，虽然很好奇原因，但是她很识相的选择了不追问。

　　成都的绿化植被除了银杏外，还格外的喜欢桂花，浓郁的香气透过车窗灌进来
　　方思慢整个人浸透在这种迷人的气味里，车子飞速，恍惚间就到了小区门前。

　　依旧是方思慢和李鸿阳合作才把白斩搬进门，周瑾还在家等着她们，到了家门口，一看情况不对，急忙从两人手中将人接了过来，李鸿阳利落的客气离开。

　　周瑾扫了一眼沙发死尸一样的人，估计自己的醒酒汤也用不上了，直接让方思慢给她简单擦了下脸，脱了鞋子，就把她彻底的扔沙发睡了

　　本来方思慢想把她扶进房间，被周瑾一口拒绝了
　　喝醉酒的人容易出事，就让她睡在一楼，有什么大小动静他们两人一下就能发现。
　　方思慢略微思考后也觉得很有道理，最后就简短的给她盖了一床被子，就各自进了房间。

　　李鸿阳到了凌晨的时候才收车，将车子还给舅舅后没有立马回家，拿起放在座椅一晚上的袋子回了寝室
　　里面是一双卖得正热的球鞋，也是跑了一星期的夜车才挣来的钱。

　　寝室门合上的时候室友们一下就醒了，大家心里都在想着昨晚的事，气氛略显尴尬，都没主动开口打招呼
　　其实他们寝室一向很和谐，只是因为自己家里的特殊情况，加上平时忙于各种事，很少在这里住。

　　李鸿阳首先打破了沉默，将手里的盒子往郑思齐床上扔去，然后笑着说道
　　“老大，对不起啊，昨天太忙了，生日礼物都没来得及给你。”

　　郑思齐一下也热络起来，其实昨晚李鸿阳走后，他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正不知道怎么化解两人的尴尬，李鸿阳率先破了局

　　他从床上弹坐起来，三两下就把盒子拆开，看见东西的一瞬间，眼神都在放光，声音有些激动
　　“行啊！儿子！怎么抢到的，发售的时候我在官网蹲点都没抢到！”
　　听着对方的称呼，李鸿阳佯装发火，笑着回怼
　　“滚！爸爸我加了点钱从黄牛手里拿到的，儿子喜欢就好。”

　　对方没再和他扳扯，立马拿着鞋子跳下了床，落地后又突然意识到动作不妥，生怕床沿勾到了鞋子，站在地上将鞋子拿着仔细的瞧，确认没事后才松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它往脚上套，一双鞋子上脚后满意的在寝室里来回的走，一张脸几乎要笑烂。

　　“上午有课没，穿上去溜两圈？”
　　李鸿阳冲着郑思齐说道
　　他正洗漱完，三下两下的爬上床，急着在上课前补一会觉。

　　郑思齐没走一会儿就把鞋子脱了拿在手里，伸出食指冲着李鸿阳左右晃
　　“NO、NO、NO，这种我都是买来收藏的，我家里有一面鞋墙，专门放它们，这是一种爱好，我舍不得穿，我看着我就开心。”
　　郑思齐将纸巾沾了水，仔细的将鞋底擦拭干净，又放回了鞋盒，动作认真的像供奉一座神佛。

　　李鸿阳坐在床上，正准备往狭窄的床上躺，半条腿搭在床沿还没来得及收回，听见这话浑身一震，身子僵了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摆放好双腿，将折叠好的被子拉过来盖上

　　他侧着身子，将脸对着墙壁
　　去年自己生日郑思齐死活要送他一件羽绒服，如果是李鸿阳自己买的话，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买将近6位数的衣服吧，父亲常对自己说，人穷志不短，面子里子都很重要，所以，有些东西，就算撕破了里子也要去还。

　　他平时挣钱的花销都花在家用上，没有什么积蓄，为了还他这个人情，自己硬是借了车跑了一个星期的夜车。

　　虽然自己拼了命挣来的东西，别人也就图个乐呵，但他至少心安了，人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努力一把，至少可以改变自己的出路

　　多年来，李鸿阳都是这么劝慰自己的，但是人的理智是不受控制的，他此时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出不来，堵得心慌，像吃了一碗冷飕飕的隔夜饭卡在喉咙里。

　　没过一会儿，室友们都起来了，吵吵闹闹的洗漱了一阵，一起出门结伴上课去了，知道李鸿阳上午没课，就没叫他，以为他睡着了，关门的声音都轻轻的。

　　李鸿阳听着他们嬉笑着走远的声音，一时间再也崩不住，拉过被子盖住头，整个身子弯了起来，像一张拉紧的弓。

　　李鸿阳是在下午上课的时候接到他舅舅打来的电话，急急忙忙过去的时候已是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