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语》林拾壹

2、在那盛开的樱花树下

　　1

　　秋风乍起，满地落英。

　　在盛开的樱花树下，我感叹：“美妙的缘分啊。”

　　你回头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是啊，秋天的樱花，气候与地势的造化，很漂亮。”

　　“其实这都是谎言。”我故作沉闷，装模做样地吐出来一句，看着有些茫然的你，不禁一脸坏笑道，“是坂口安吾说的哦。”

　　你沉吟一声，缓缓回答：“那个写过《堕落论》的小说家。你说的应该是他的《盛开的樱花树下》，笔触很奇诡的短篇小说。”

　　这下换我有些茫然，心虚地岔开话题，目光转移到旁边已经开始泛黄的枫叶上。你也应和我，开始聊起枫林一树一叶的风情来。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曾经自己故作矜持，早已被你看穿。只是你不愿揭开我的伪装。

　　2

　　你的闺蜜盘问我从哪天开始对你有想法时，努力且认真地回想了一番，竟选不出一个惊艳的场景来。我曾经试图构建一个“蓦然回首，佳人竟在灯火阑珊处”的画面，表明你是我历尽三千弱水最终选定的那一捧。想了半晌，却堪堪说出，大概就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年的独自生活，觉得，还是你的各方面与我更合适。

　　“弱水三千，终取一瓢也。”闺蜜恍然大悟，却让我窘迫到不知所措。

　　羞于说出口的是，我觉得，你和我一样，都很孤独。在孤独中压抑太久的我，不愿意让你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决意去和你分担内心的沉重。

　　后来的我才算明白，我难耐的是寂寞，分担不了你肩负的孤独。

　　3

　　在盛开的樱花树下，我终于如同中了蛊一般，拙略地向你表达了我的爱慕之情。你像往常一样，优雅而又谦和，收下了我的捧花，却也婉转而又坚决地拒绝了我。

　　瞬间释然的感受，让我快步走出樱花和路灯营造出的浪漫氛围中。回去的路上，我一遍遍地回想自己选择捧花时扭捏的形态，回想自己故意不还公交卡时纠结的心情，却没有一次想起有关你的情形。

　　原来，我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只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人过完余生。

　　我跟你的闺蜜说：“希望别给她带来过多困扰，我只是一个冲动的过客。”

　　闺蜜安慰我说不会，对于有爱慕者一事，所有女生都只是会开心。

　　我固执地认为，对于内心孤独的人来说，起码对于我来说，不是，那是一种责任，得妥善安置才行。

　　4

　　毕业后，独自一人去了北方。那里会有樱花盛开的时候，不过只在初春。

　　樱花随风飘落，似点染春色的纸片。时常会和同学在樱花树下驻足，感叹景色的美好。他们也会说：“樱花下落的速度是每秒钟五厘米哦。”我的眼中闪着惊喜，却明白，同学对于新海诚的了解仅仅止步于这句经典的台词和可做屏保的画面。

　　我没有选择去跟同学解释《秒速五厘米》是新海诚商业动画的代表作，《追逐繁星的孩子》以及《星之声》也是极具导演个人特色的影片。单纯地觉得，保持神秘，才能凸显自己的成熟与稳重。

　　原来你跟我解释坂口安吾的时候，也是这么孤独。

　　5

　　后来的我假装情深难却，耽溺于告白失败的情绪中。

　　在课题组表现自己消极的态度，偏执地在实验中往死胡同走。我在深夜大哭，在黎明发呆，暗地里将自己活成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一次次在朋友圈内小心试探，杳无音讯。最后的我，竟自觉一腔深情错付。

　　没曾想，自己也会活得这般可笑。

　　开始独自旅行，去香港，返程时坚持中转厦门见多年未见的老友。去杭州，冒雨到西湖边抱一抱高中同桌。去拉萨，假装在毕业前与师弟进行完整的告别。

　　原来我是一个很怂的人，在澳门赌场空空转了一圈，一分钱没有花出。导游带我们去威尼斯人赌场前，特地询问我有没有年满二十周岁，坐在车上的我和其他旅客一起笑出了声。后来，我把这段经历绘声绘色地讲给了厦门的老友。

　　我太过独断，明明去杭州是和舍友们的毕业旅行，却丝毫不理会他人的感受，坚持去一趟西湖。舍友陪着我在大雨中游了半个西湖，狼狈地看我跟同桌叙旧。我觉得这次走后，下次见应该又是多年以后。

　　还有我还很懦弱，跟师弟约好沿拉萨国道骑行，却在感受到高原的空旷辽阔，布达拉宫的神圣美丽后，因为迟来的高原反应，灰溜溜地跑回平原，跑回我那低洼的北方。

　　后来，因为工作等原因，我去过成都，去过昆明，去过天津，去过上海，去过北京，去过南京，去过苏州，去过白洋淀，去过西安，去过兰州……

　　6

　　告白之前，我想为了你放弃自己无用的善良，从此用我一生温柔你余生。

　　你带我参观了校园附近的景色，尽地主之谊。那一刻，我就明白自己在你眼中是那么普通又不同。我是你的一位老同学，是一位来看望你的老同学。你卸下防备，跟我聊你的日常生活，抱怨生活的不平。你担心着，我同样担心的人生。

　　回到北方的那一天，天空晴朗，扫去往日的阴霾。早班廉价航班让我有机会看到藏在大片白云背后的太阳。岛城阳光普照，城市风光一览无余，美得令人心悸。我放不下你，就像放不下这座城市一样。这份情感真的不够伟大。

　　我以为这次远行经历会成为自己心中不一样的记忆。后来，我飞跃唐古拉山脉，广览祖国北纬35度夜景时，也产生了同样的心跳。

　　或许，我对你的情感就如同，与同门师兄弟的情感一样，是一种互助后产生的牵挂。我们没有像舍友一般共同生活过，所以不存在相识相知的认可与理解。原谅我的情感经历过于单薄，无法做出恰当的类比。

　　7

　　工作后，舍友调弄我说，还跟以前一样，故作高冷模样。其实，我很努力地让自己接触地面去思考，放低姿态。我以为那样就可以理解别人的情感，甚至可以打开你的心门。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做任何事情向你靠近。人与人之间是有距离的啊。

　　孤独的人，是一盏盏路灯投射出的一方方光，彼此之间，触不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