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莫道桑

1、偶遇

　　十年之后，努力回忆往事，记忆却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那段时光，如同一个可怕而又真实的梦境，每每回忆起来就痛彻心扉。疼怕了，心就再也不敢回忆，自动封存。本就少得可怜的记忆，渐渐模糊不清，如今，我甚至记不清曾经那个深刻的面孔。
　　"好久不见？"夕阳的余晖柔柔地照着他的脸，那个模糊的影子，我甚至觉得这是个幻觉。
　　“嗯？”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呆呆地望着他，不知所措地回应道。这一定是幻觉！我惊慌失措，想要离开，双腿却如千金重，怎么也移不开。
　　“你好吗？”他的语气轻轻淡淡的，在x市久了，他甚至有了点x市的口音。
　　"嗯？……很好……”我语无伦次。顿了半晌，我的眼泪盈满眼眶，我努力地把它们憋回去，深吸一口气说：“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我转身，颤抖着朝儿子走去，“顾泽轩，顾泽轩，我们回去吧！"
　　十年了，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再见一面，我会如何潇洒，霸气，冷酷，甚至是不给他一个眼神，而如今呵，我就依然只是想逃！我永远斗不过他，纵使我觉得我已经穿上了厚厚的铠甲，终抵不过他的一句“你好吗？”
　　泽轩正在兴奋地拍着海水，他不情愿地央求道：“妈妈，我才刚玩一会儿，能让我再多玩一会儿吗？”没等我回应，他便继续和新交的小伙伴玩起来。
　　“他叫顾泽轩?”他紧随着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得语气，纵使我觉得他此时本应该十分窘迫的。我深吸一口气，调节自己慌乱不安的情绪，他知道的，他一切都知道，只是他从不在乎而已。曾经痛到麻木的心又恢复了知觉，我强忍着礼貌性点头，此刻我只想逃离，但身上却像被抽空力气，双脚沉重得无法挪动一步。
　　“爸爸，爸爸，看，这个贝壳像不像星星？”
　　“爸爸，我也捡到一个！”两个小孩，兴冲冲地跑向他，向炫耀手中的战利品。
　　泽轩新交的两个小伙伴叫他爸爸。我努力地压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看向他们，他们三原来如此神似，相似的小圆脸，相似的眼睛，相似的标志性眉毛，笑起来的样子，都像极了他！尴尬，窘迫，内心锥心的痛楚漫延到全身得每一寸皮肤，本已经告诉自己千万遍的结局，如今亲眼所见，依然让我感到痛得不能呼吸。他温柔地点点头接过小女孩手中的贝壳。
　　"叔叔，妹妹好可爱呀，这个也送妹妹。"泽轩把手中的贝壳递给了他。
　　"妹妹，叔叔……"他低哝道。孩子们把战利品拿回来之后又跑远了，此刻又只剩下我和他。尴尬，窒息…
　　“我们聊聊好吗？”他低头望着我，仿佛在诚恳地央求我。
　　"多年不见，你都二胎了呀？"我努力让自己语气正常。
　　"嗯，你们过得好吗？那小孩是他吗？"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问起跟泽轩有关的事情吧。
　　“嗯，过得很好，家庭幸福，生活美满。”这十年，我应该是过得很好吧！
　　“对不起……”他有点哽咽地说道，仿佛还是十年前的那句对不起。
　　“都过去了，我过得很好。”十年前，他选择了跟我说对不起，我悲伤，愤怒，回他一句人渣。十年以后，却再也无法如此开口，也许，我已经与自己和解了。
　　"好巧啊，你们也来s市旅游呀！真没想到会遇见你！"他转移话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曾经我为之疯狂着迷的笑容。
　　"带孩子来s市比赛，顺道出来逛一圈。"我淡淡地回复他，心情渐渐平复。
　　“比赛？泽轩吗？比赛什么？比完了吗？”他的眼光望着泽轩，仿佛有一种慈爱的错觉。
　　"嗯比完了，～明天在大榕树音乐厅还有一场表演，后日回去。"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我告诉了他明日的行程。或许，内心还是有一个小期待，只为泽轩的小期待。
　　泽轩手中捧着一大把贝壳，和他们一起跑回来。"妈妈，快看，我捡了好多贝壳！我要穿成一串项链送给你！对于泽轩这种缺乏童年的娃来说，此刻的他多么快乐，让人不忍心打扰。
　　"叔叔，弟弟妹妹们，我要回去练琴了，很高兴认识你们！如果你们有空，明天可以去大榕树音乐厅看我拉小提琴哦。”
　　泽轩拉着我的手，和他们依依惜别。"再见！"转身，再见，再也不见！
　　回到宾馆，我坐在大落地窗前慵懒地一动不动，泽轩乖巧懂事地练起琴来，今日的琴声无端多了分忧伤。明日，他不会来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从来不会有被打乱的行程和计划。我们会是他计划外的那个计划吗？
　　一夜毫无睡意，清晨，轻轻地抚摸着泽轩柔软的脸蛋，我起身买了包烟。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平静的大海，点上香烟，重重吸了一口，袅袅的烟圈围绕着我，渐渐消散，不见。昏沉沉的脑袋，眼泪，止不住回忆……为什么把生活过成了这般模样？
　　打开尘封的往事，年少的时光，青春的年华，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