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跳支舞吗？》失眠电灯

8、追星第八天

　　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我就不该对这抠门公司有什么期待，前些天顾择星跟我说要去外地拍MV，还说我司副总非常重视这个MV，要亲自纡尊降贵跟我俩一起去拍摄现场。我以为公司终于舍得下点本了。我们这MV，中世纪欧洲血族题材，去欧洲古堡取景我是不敢梦，但找个略有名气的教堂总可以吧，再不济，找个影城租个棚，也不是不行。

　　毕竟我司林副总亲自带队呢。

　　一般领导亲临的场地，那规格不都得高一点？

　　到了拍摄那天，我和顾择星兵分两路，他出完外务直接到拍摄场地，而我从生活中心出发，坐林总的车去。

　　像我这样的小透明，很少有能单独和公司高层相处的机会，和其他staff一起坐上林总那辆……嗯？破面包车的时候，我内心十分忐忑。

　　我坐到后排，副驾驶上的林总和我谈笑风生：“小许啊，你这次表现不错，你也是真的明白了公司的苦心，外边很多人在说我们搞末位淘汰不够有人情味，实际上我们就是想激发大家的积极性……事实证明我们的决策也很正确，像你这类平时排位不怎么高的同学，也通过努力跻身前列了嘛！我看这个制度好得很，要多多推广！”

　　我很想说一句……但我无从插嘴。

　　林总自顾自地继续道：“而且咱们也不是只拿末位淘汰来要挟大家，也会给大家一些奖励的嘛！像咱们这次去外地拍MV，小谢你和小顾也可以顺便在附近逛逛，我给你们放一天假！”

　　我……

　　林总可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会来事的艺人，见我一直没接茬，主动询问：“小李，你觉得呢？”

　　我笑了笑：“林总，我觉得我姓宋。”

　　林总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年轻人这么不懂幽默啊，我开玩笑呢，还一本正经纠正我，我能不知道你姓宋吗，叫宋红旗嘛……”

　　真幽默啊，还懂得三翻四抖呢，三句话给我换了三个姓。

　　我心说，要不你还是把我给顺丰到付了吧。

　　哼，算了，没关系，反正你在这篇文里连完整的姓名都没有，我不跟你计较。

　　车一路往郊外开，越开这路边景象是越荒凉，我的心也越来越凉，什么意思呢，因为我没有捧着林总说话，所以他内心不满，要把我和这一车人一起拉到荒郊野岭埋了吗？

　　不过还好我的担忧没有成真，我的肉身不会被林总杀死。

　　但心灵却未必。

　　午后车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地方停了下来，下车后我第一件事到处张望，这附近唯一的建筑，是一栋露出灰扑扑水泥外墙的烂尾楼，墙上攀着一些只有无穷小亮才认识的藤曼。

　　没有欧式大古堡。

　　没有教堂。

　　只有烂尾楼。

　　我心死如灰。

　　我笑眯眯地转过去问林总：“请问这栋建筑和我们的MV主题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林总为我答疑解惑：“咱们这首《夜月》，讲的是吸血鬼对人类爱而不得的故事，我们的主人公吸血鬼内心一片荒芜……就像这块地一样。”

　　旁边的化妆师姐姐忍不住了，趁林总不注意时小声跟我说：“因为在这地方拍摄不用给场地费。”

　　好想立刻结束我的偶像生涯啊。

　　我们往里走，离那栋烂尾楼越来越近，渐渐的，几个人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是顾择星和另外两个staff，他们提前到了，不停弯腰又起身，仿佛在做up-down，实际上不知道在干啥。

　　我仔细一看……顾择星……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并不是在cos什么帅气的死神或者是拿着镰刀的吸血鬼。

　　他在……割草。

　　对，割草。

　　我小跑着靠近了他。他手上戴着白手套，就那种干农活用的那种白色橡胶手套，头顶戴着帽子，那种草帽，他擦了擦汗，对我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小旗，你来了。”

　　我愣了愣。

　　但不得不说，哥哥就算是这副扮相也依旧帅气非凡，甚至多了点野性的魅力，日头猛烈，他微微眯着眼，有汗珠从他额角滚至下颌，晶莹剔透。长得好真就能为所欲为。

　　我问：“前辈为什么在这里割草？”

　　顾择星答道：“刚刚我们挑好了拍摄场景，但是视野不太好，要清理一下这些杂草。”

　　我转头看了一眼林总，这神经病为了省钱给我们找的什么破地方！结果那人早就不知道躲哪儿乘凉去了。

　　我本命都在干活了，我也不能那么不懂事，于是我赶紧问：“还有多余的镰刀吗？我也来帮忙。”

　　“有是有的，”顾择星顿了顿，“不过你会吗？”

　　草啊，就算是我本命也不能用这种看不起我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挺直了腰板，大言不惭道：“区区割草！”

　　顾择星笑了：“我去给你拿工具。”

　　他放下自己的镰刀，要去旁边给我拿工具，我不想浪费时间，拿着他原本在用的镰刀打算先干点，然后我弯腰，抓起一把能把我大腿都淹了的草，准备开割。

　　手心里传来一阵痒意，我一开始没管，很快这痒意就变成了刺刺的疼。

　　我松开手一看。

　　草啊。

　　我想割草来着，但是被草割了。

　　顾择星跑了过来，我看到他手里拿了多一副橡胶手套……原来他说的工具还包含了手套。

　　我真是笨，我都看到他手上也戴着手套了。

　　顾择星眉头皱起，把别的东西扔一边，抓起我的手看：“……疼不疼？”

　　也就还好啦。

　　但顾择星似乎觉得这点小伤很严重，面色不善地把我拉到一旁，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个药箱，给我用酒精消了毒，涂了药水，最后贴上了创可贴。

　　整个过程他一语不发，看着不太高兴。

　　搞得我也有点内疚，本来是想帮忙的，结果还耽误了进度，但我觉得被草割了那么下而已，问题不大，于是我说：“没事的前辈！刚才是我没注意，等下我继续去帮忙！不会耽误进度的！”

　　“是进度的问题吗？”顾择星拧着眉，“别看只是被草叶割伤，处理不好也可能感染或者过敏……”

　　我：“嘤。”

　　顾择星叹了口气：“坐这儿等我吧，本来也很快就弄好了。”

　　我不敢再说什么了，找了个地方待着，远远看着顾择星他们清理现场，尤其是顾择星，动作实在很麻利，说他是专业务农人员我也相信。

　　这就是全能偶像吗，连割草都割得这么好？

　　也确实如他所说，很快就弄好了。

　　然后我们换了衣服，化妆师过来给我们补上了妆，在临近黄昏的时候，于这栋朴实无华的烂尾楼处，拍摄了MV需要用的素材。

　　详细的工作过程没什么好说的，这支舞之前我们一起练过无数遍，拍摄也很顺利。

　　不过我对MV质量已经不抱任何期待。

　　也不知道后期能不能救一下，真的很怕到时候这支MV因其低成本土味而出圈。

　　我倒是没关系，但是顾择星是top啊，我不想他被人嘲。

　　其实我心里不太好受。网上各家粉丝掐他们正主所在的娱乐公司时，总是会说什么公司配不上他们偶像，有些是无稽之谈。

　　但我们公司绝对配不上顾择星。

　　顾择星一个人为这司创了多少收，可是公司能给他的好资源寥寥，别说好资源了，什么东西都是能省则省，他一个top啊，给他的MV都这么胡搞。

　　他在这样的条件下都能到达今天的高度，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如果公司能再捧着他点……又或者如果有别的好的公司来签他，他一定能飞得更高吧。

　　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非要留在这破公司不可？

　　……

　　拍摄结束以后，林总让司机把我们送到了这边的市中心。

　　他说给我们放假，让我们可以在这边逛逛，这好歹是个知名旅游城市呢。

　　怎么说呢，一般要是老板主动提起这些，肯定要给我们包吃包住的吧。

　　结果大家商量去哪儿吃的时候，林总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是连一顿饭都不肯请啊！！！

　　而且问了一圈，我发现连酒店都他骂了隔壁的要我们自己订。

　　那我还不如回生活中心睡大觉呢。

　　不过顾择星看起来兴致还挺高涨，和几个staff一起吃完饭以后，有些人想赶晚班的高铁回我们生活中心，有些人想自己逛逛。

　　我和顾择星顺理成章地一起去这附近的湖边溜达。

　　夜色正浓，晚风温柔，行道树上缀着闪闪的灯，许多人也在湖边长椅上坐着，路过一个亭子，亭内有阿姨在K歌，她唱完一曲，围观群众纷纷鼓掌叫好。

　　这是个著名景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我俩逆着人流行至桥上，到桥中央的时候顾择星停下来，扶着栏杆，视线投降波光粼粼的湖面。

　　风稍稍吹乱了他的发，描摹着他的眉眼。

　　也挺好的，虽然吃饭和酒店都没得报销，本穷鬼月底又要含泪用花呗，但我得到了和本命在外头闲逛的机会。

　　只有我和他，我们两个人。

　　可能以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录完这个MV之后，就真的没什么交集啦。

　　别的粉丝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我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和顾择星一起闲逛的小粉丝。

　　很幸福。

　　不过这么干站着是有点尬，我找了个话题：“对了前辈……下午看你割草割得很熟练啊。”

　　很显然这个话题真的是我一时心急随便乱找的，没有任何可聊性，刚说完我就有点后悔。

　　好样的宋云旗，让尬更尬了。

　　顾择星转了过来，他看着我。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但我还是能看见他眼里含着笑。

　　出乎意料的，顾择星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没话找话的问题：“是啊，我小时候在家里经常要帮忙干农活，这些对我来说都很简单的。”

　　我很惊讶，虽然我是他的粉丝，对他公开出来的一切信息了如指掌，但事实上还真没听他说过自己家里的事。

　　于是我顺着问：“干农活？”

　　“对啊，我小时候是跟奶奶一起生活的，我们基本上是相依为命那种，奶奶年纪大了，我就要帮着做更多事……”顾择星又说，“之前很多采访问我为什么会当偶像，我都说为了梦想，为了把快乐带给更多人……其实不是哦。”

　　对，他是说过的，他说的这些做偶像的理由，我早都烂熟于心。

　　但他现在说不是这样的。

　　我静静等着他说下文。

　　他继续说：“其实理由很简单，能赚钱，想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不过我刚来这团没多久，奶奶就去世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没有觉得幻灭，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更真实了一些。但又有些心疼。

　　他是怎么努力的，我都看在眼里。

　　还有相依为命的亲人离开这种……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而且还有点那个，就是，他明明在说不太好的事，可是我却在为他愿意跟我一个交情不深的后辈说这么多而感到一丝窃喜。

　　真的很对不起！！！

　　总之，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怪自己嘴太笨，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前辈现在做得很好，奶奶在天上也一定都看见了。”

　　“嗯。”他的声音懒洋洋的，被轻柔的晚风卷到我耳畔，他又问，“那你呢，你当初为什么会来这个团面试？”

　　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