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跳支舞吗？》失眠电灯

17、追星第十七天

　　第二天下午顾择星来敲门的时候我正在换衣服。

　　事实上我换衣服已经换了快半小时，约会欸，那不得精心打扮一下？

　　我打开衣柜，拿出其中一件饱和度很高的红蓝撞色外套，换上，问室友：“这件怎样？”

　　室友敷衍地看我一眼：“好看。”

　　我照了照镜子，感觉这衣服有点太张扬，于是摇了摇头，再次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纯黑的薄毛衣，换上，问室友：“这件呢？”

　　室友敷衍地看我一眼：“好看。”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一身黑虽然是低调了，但无法表现出我心情之喜悦，于是再从衣柜里选了一件浅蓝色的卫衣，颜色和海洋馆这个主题也挺搭的，我再次换上，问室友：“你再看看这件。”

　　室友暴起：“你有完没完？和前辈出去玩又不是去参加孔雀比羽毛大会，搁这疯狂开什么屏呢？”

　　我：“别胡说啊，什么孔雀开屏。”

　　孔雀开屏那不是用来比喻一些求偶行为的吗？

　　我又不是。

　　我没有想要求偶，就想自欺欺人假装一下是去约会，稍微讲究点也理所应当吧。

　　室友忽然用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我：“你不会真的跟一哥……最近你们来往是真的很密啊。”

　　我赶紧否认了：“我就是想艳压他而已！”

　　然后敲门声响了，我也没法再换了，冲去门边，在门前紧急刹车，开门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我是冲过来的。

　　确实是顾择星。

　　我微微抬头看他：“前……哥，你来了。”

　　他也穿了浅蓝色的长袖。我们没有事先说好。

　　因为这样的小巧合，我心里又忍不住雀跃起来。

　　而后我又打量起他，他今天的造型很清爽，没有弄什么发型，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银框的眼镜，一身的书卷气，看起来就像大学里的学长。

　　“前哥？现哥是谁？”顾择星笑了笑，目光也落到了我的外套上，“好巧。”

　　我飞速穿好鞋，背上包，到生活中心门口叫了车。

　　本市的海洋馆和别地一些海洋公园企鹅酒店之类的不太一样，不算网红景点，据说参观人员一般都是家长带孩子。因此人虽然多，但年轻人少，不用太担心顾择星被人认出来。

　　为什么用“据说”这两个字？因为我也没去过。

　　所以一进去没逛多久，我就像个乡巴佬似的“哇”个不停。

　　这个海洋馆是按海洋生物栖息的区域划分展区的，里头99%的海洋生物我都没见过。我们顺着馆内的指引游览，穿过海底隧道看到叫不上名字的扁扁的鱼、不知什么品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大鲨鱼、一大群沙丁鱼、一只巨大的海龟从我们头顶游过去时我忍不住“哇”，看到活的海豹时我也忍不住“哇”，看到随波逐流的水母随着灯光变色时我也忍不住“哇”。

　　在我拍下第10086张照片的时候，顾择星可能也受不了我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了，他问我：“你也第一次来？”

　　“是的，”我抓了抓头发，“让你见笑了。”

　　顾择星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以为一般本地的小孩子都来过的……”

　　我：“我确实没来过，以前学校组织春游倒是有去动物园啥的，就是没来海洋馆，家长么……都忙，也没带我来过。”

　　我和我爸妈当然都不会有什么像样的亲子时间，小时候我都是自己和自己玩。

　　我不想多说这些，于是转而问他：“那哥呢？怎么会这么喜欢海洋馆啊。”

　　他表现出来的就是——真的很喜欢。之前有段时间流行过一个叫《动物森友会》的游戏，大部分人玩都是忙着给里面的小岛做岛屿建设，忙着和里面的小动物交流。

　　顾择星也玩，而且在自己那么忙的情况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抠出了几百小时玩这游戏，但他的岛依然像座荒岛，他一上这个游戏就去钓鱼，把游戏里的水族馆建得漂漂亮亮。

　　当然这也是他之前发了微博，我才知道的这事。

　　为此那年应援会还给他做了一系列顾择星钓鱼的Q版小贴纸。

　　里面还有一张彩蛋性质的贴纸，是顾择星被一个鱼头钓起来，底下还配了改过的动森台词——

　　钓到顾择星啦，有几厘米？几厘米啊？

　　真是令人无言。。

　　我也有认识别的朋友喜欢海洋馆水族馆之类的地方，有人说喜欢看鱼自由自在的样子（人家都被关在玻璃展柜里了是不是自由自在还是存疑吧……不过鱼只有七秒的记忆，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被关着），还有人说走在海底隧道下面有种回到母亲羊水里的安心感。

　　不知道顾择星喜欢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我们站定在水母展区前，光影交错间，那些透明的生物轻盈地一收一缩，如梦似幻。

　　顾择星的声音也像呢喃，他的眼神有些散了，似乎沉入到某种遥远的记忆中：“五年级的时候，爸妈说如果我期末考能拿班上第一，就带我来这里。我爸妈当时在这边工作，我在老家读书。

　　“期末考成绩刚出来，我考到了，跟爸妈通了电话，他们说过两天就来接我。我可期待了，让奶奶带我去买了新的衣服和鞋子，早早把行李都收拾好，等着爸妈回来接我。”

　　顾择星低下头，在那一瞬间我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说的回忆可能不会有多愉快。

　　我已经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然后我听到他说：“很狗血，他们回来坐的大巴出车祸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住了他：“我不知道……对不起。”

　　他看向我，脸上还是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在这样虚幻的灯光下显得更温柔，但也很不真实。

　　他甚至顺着我的动作，把我的手牵住了。

　　当时我没意识到，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他刚刚那些话。

　　他反过来安慰我：“没事的，早过去了……我要谢谢你的。”

　　“嗯？”

　　他又说：“想来是真的，但不是因为喜欢，就是有种执念吧。之前……其实也不是真的找不到机会来，只是心里一直想来看看，但又没法鼓起勇气。有时候会觉得如果我那时候不提要过来这边就好了，或者我独立一点，不用人来接，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有时候又忍不住想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漫步会是什么样子。不至于成为什么心魔，但偶尔会想一下。

　　“今天你带我来了，我终于知道，原来站在这里是这种感觉，没有我想象中那种带着自怜意味的悲伤……虽然这里只是大海漏出来的一丁点，但看到这样的蓝色时，我好像也听到了潮水的声音，不知道多少亿万年前，我们也是从这样的海水中走来，和这些海洋生物搞不好也是一家。所以我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还有就是……你一直都乐呵呵的，”顾择星顿了顿，说，“你看到什么都会很惊奇，好像对整个世界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很可爱，怎么说呢，你在这里的样子，覆盖掉了我原来对这里的认知，让我觉得来这里也是件开心的事……我觉得我和过去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