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思引》樵渔唱晚

39、念白

　　南穹王城外的树林，风起云涌。

　　褚洄觉得大妖皮糙肉厚，射不穿，砍不伤，且妖力非凡，实在不好对付，若想降服，需攻其心神，从内部瓦解，再一击即溃。

　　霜思幻化成一把古琴，褚洄鸣弦，弦音震荡，大妖头疼起来，她加快拨弦的速度，琴音贯耳，大妖发出痛苦地嘶鸣。

　　褚洄学习的星云阁法术派上了用场，空中出现银线，丝丝缕缕，坚韧如铁，将大妖从头到脚地锁住，当手指扫过琴弦，银丝刺破妖身，深入肌肉。

　　石土出现松动，异物悄声地在地里穿行，至褚洄身后，突然尖刺破土而出，贯穿她的脚掌，琴音戛然静止。

　　剧痛侵袭，一根粗长的藤蔓迎面而扫，褚洄迅速后仰躲避，第二道攻击紧随其后，她抬腿空翻，忍痛将脚拔出，创口淌血，染红了整只鞋，后退时在地面划出一道痕迹，鞋底的摩擦加重了脚部的疼痛。

　　褚洄抬头，见袭击她的是藤妖，褚洄这下知道鬼车为何引她前来，这些妖在此设下埋伏，就等她自投罗网。

　　转眼间，无数藤条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仿佛群蛇出洞来势汹涌，根本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褚洄唤回困住鬼车的霜思，霜思化为飞镰抵挡树藤，没有霜思的镇压，鬼车很快便挣脱束缚，嘶鸣声震击魂灵，丝线断裂，阵法凌空破碎。

　　大妖扇动巨翅而下，妖力震撼，褚洄挥出霜思，狂风暴雪，两股力量激荡，震彻四野。

　　风雪卷地，落叶漫天，披在她身后的长发翻飞，衣袂凌乱。

　　就在这时，锋利的爪手又从背后偷袭，褚洄来不及躲闪，狸妖狠狠地抓破衣裳，指甲深进皮肉，在后肩留下长长的血印。

　　凤栖栖也赶到了，渡厄刺进褚洄的腰腹，血丝从刀刃间快速地冒了出来。

　　凤栖栖一掌打在她的胸口，褚洄重重摔在地上，喉咙一阵发紧，鲜血一口涌了出来。

　　“我倒是小看你了，以为你只是得祖辈名衔、神脉继承才凑数成了水月使，没想到你才是厉害的角色，看来要灭南穹，就得先杀了你。”风栖栖持剑指向她道。

　　温流汩汩渗出，褚洄捂住伤口，手掌沾满血红，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前的局面有些棘手，四面受敌。

　　鬼车化身人形，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狸妖和藤妖仍是妖首人身。

　　鬼车的声音跟样貌一样魅惑：“一起上，杀了她！”

　　褚洄靠一条腿支撑着无力的身躯，手里紧握着霜思，勉强接了一轮猛攻，气力殆尽，身体轻飘飘地自半空坠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稳稳接住。

　　没想到最先赶来的人是钟离絮，他看到褚洄身上血淋淋的，神色骤变。

　　褚洄唉了一声：“寡不敌众啊！”脸上却带着笑容，示意他不必担心。

　　藤蔓迅猛地抽了过来，钟离絮抱起褚洄飞身躲开，他把褚洄放在大树的背面，独自出去拼命。

　　褚洄失血过多，大脑模模糊糊的，依稀听到身后打斗的声响。

　　钟离絮被狸妖和藤妖前后夹击，狸妖出招狠厉，尖锐的爪手刺进钟离絮的肩胛，鲜血喷涌而出。

　　钟离絮邪魅一笑，眼瞳出现诡异的猩红，他握住狸妖的腕骨，又往深里捅了下。

　　狸妖目光一滞，因为爪手在流为脓水，手指连心，疼得狸妖惊叫。

　　狸妖根本挣脱不开，眼看着手臂在快速化掉，若不制止，恐怕整个身躯最后只剩下一滩脓水，凤栖栖反应倒快，一剑砍下狸妖的整只胳膊。

　　霜思感应到魔气，手腕处的半月霜花闪了下光芒，神力重新达到鼎盛，褚洄瞬间恢复清醒。

　　鬼车喃喃自语：“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神赋。”随即将心头血取出，凝结成刃。

　　血红的飞刃灌注了妖力，萦绕在掌心之上，鬼车手腕翻转，推掌掷出，妖血之刃齐齐地刺向钟离絮。

　　褚洄忽然出现，挡在他的身前，利器穿透血肉，朵朵血花在青衣上绽开。

　　钟离絮瞳孔一震，这一瞬仿佛心跳骤停，呼吸消失，耳房拉扯着巨大的耳鸣。

　　褚洄闷哼一声，侧身倒下，钟离絮抱住她，看着她身上的伤，湿热的眼眶越来越红。

　　钟离絮抬起手，指节修长，指缝间沾了斑驳的血迹，轻轻摸了下褚洄苍白的脸。

　　心底深沉的爱意，疯狂生长。

　　这一次成魔，不是生死之际为了保命，也不是痛失亲人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她。

　　对面一齐上阵，霎时巨恶的魔力从身体迸发，魔气铺天盖地，风云失色。

　　时殷手中的棋子惊落，掉到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望向窗外，天空蔓延大片慑人的妖红。

　　走在长廊的离光如烟顿住脚步，看到异象，惊诧自语：“怎么会！”

　　“阿褚！”君屿倏然惊醒，一身冷汗，抓着盛安宫服侍在榻前的人就问：“褚洄呢？让她过来见我。”

　　侍女支支吾吾，君屿厉声道：“回答我！”

　　侍女俯身跪地，声细如蚊：“殿下，水月使奉命去抓捕妖邪了……”

　　君屿闻言下床，因为膝盖的伤痛站不稳，一头栽了下去，服侍的人一惊，连忙上去扶。

　　凤栖栖和藤妖被迸发的赤芒震开，魔气翻涌成巨浪，狸妖的身躯被魔力形成的漩涡搅得稀碎，血水浮在半空，刺目且鲜艳，血腥之气顷刻充满了整片树林。

　　残风浮沙之中，一袭银发飞扬，杀气腾腾，面目如同地狱的恶鬼，掐住鬼车的脖颈，双瞳殷红异常。

　　凤栖栖努力地想要起身相救，可重伤的身体根本站不起来，藤妖见到钟离絮脸上显现的魔纹，还有周身熟悉的气息，立即跪地磕头，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尊上！”

　　凤栖栖神色一滞：“钟离氏！”

　　钟离絮扯了下嘴角，手腕一转，就听到脖子折断的一声，杀人的快感让他有些兴奋。

　　身后的一声轻唤：“钟离絮！”他瞳孔一颤，瞳色立刻暗了下来，片刻恢复了清醒。

　　钟离絮缓缓地转过身，褚洄见到他的样子，心在一瞬跌至谷底，神情惊愕，她感觉自己的胸口透不过气来，窒息感蔓延全身。

　　“水月使……水月使……”树林里传出士兵们的呼喊声，在他们赶来之前，钟离絮化为一团黑气消失，同时将其他人全部带走。

　　褚洄失魂落魄地走在前往青龙大殿的宫道上，如同阴云下的一具行尸走肉，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有心乱得难以负重。

　　君屿焦急地等在殿前，看到褚洄立刻飞奔过去，见她浑身全是血迹，脸色苍白不堪，眼眶湿润，温柔地问道：“都伤哪了？”

　　褚洄看向君屿，眼窝堆积的泪水倾涌而出，情绪崩溃：“殿下，我又搞砸了！”语音刚落，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