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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念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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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辛和凤栖栖被带走扣押,闻雨经过尸检后,尸体被送回闻府,面对一具惨白冰冷的尸身,闻家长辈哭成一片。
暝王已经知晓此事,世家大族根基深厚,闻家更是一呼百应,司农掌天下农事,颇得民心,百官同闻老上奏,按南穹律法,戎辛该以命偿命。
闻雨的丧事刚过,闻家的夫人们便到闻王后这里哭丧了几次,让她定要为自家人做主,闻王后冷静对待,她只有在自己女儿的事上失去理智。
戎辛这边也不是孤立无援,太子和三位神使都在为他求情,况且本就是闻雨有错在先,但此事坏就坏在闻雨不是死在自己的刀下,而是被灵力震碎了心脏,这就表明戎辛是有意置闻雨于死地,闻家便有理反击,天平因此倾斜,不论闻雨的人品好坏,怎么说他也是大宗族的公子,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善了,戎辛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朝上,大臣们分成三方阵营,除了一方作壁上观,默不作声,其余两方各执一词。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闻雨先对凤姑娘欲行不轨之事,风雷使才出手教训的。”
“闻家的小公子是荒唐,不该对人家的未婚妻无礼,律法自会让他得到教训,那也罪不至死啊!”
“若不是闻公子拿出利器要杀风雷使,何至于如此啊!风雷使属于防卫,错失杀人。”
“错失杀人……”大臣哼笑一声:“错失杀人,心脏会被震得粉碎啊!”他提高嗓音:“身为典狱之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难道就因为戎家留下的功勋,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另一方的大臣逼近一步,“请不要诋毁风雷使的为人,他绝不会像有些人一样仗势杀人……”他向暝王请示:“王上,此事尚有蹊跷,还需严查。”
“仵作已经验明,尸体不会说谎,况且他自己都认罪了,诸位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这场激烈的辩论以戎辛认罪告一段落,暝王下了杀令,毒酒赐死。
君屿跪在殿外,乞求暝王收回成命,两夜过去,暝王仍没有召见。
是日,暮霭沉沉,朔风卷地,王城下了一天的大雪,举目望去,云水王宫被银装素裹,皓白一片。
君屿的眉睫结霜,头发和衣服都落满雪花,寒风吹过,发丝微微波动,落了一些白,他的目光透着一丝悲凉,闻王后和君沅王姬都来劝过。
“你父王最厌恶受人逼迫,屿儿,快起来,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哥哥为何胳膊肘往外拐,闻雨再不济,也是你的亲表弟,你不为他主持公道就算了,反而帮着外人为难自家人,你可知母后有多难做嘛,在你和闻家之间斡旋,夜夜难眠。”
君屿在求情前去见了戎辛,给他一次辩解自证的机会,但戎辛只乞求他善待凤栖栖,他怕闻家会在他死后因恨报复,请君屿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戎辛说:“他本想拜托褚洄的,让人带了几次话,她始终没来见我,她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漫天风雪里,一人撑伞走近,厚厚的白雪被踩出一路浅浅的脚印,脚步停在君屿的身旁。
青衣沐雪而立,衣摆在残风中作响,君屿抬眸:“阿褚……”
褚洄蹲下身:“殿下,地上凉,快起来吧,再跪下去,膝盖要跪坏了。”
“可是……”
褚洄道:“殿下,相信我吗?”
君屿垂了下头。
“那您就跟我回去。”褚洄伸手给他,君屿的手脚都被冻僵了,缓缓抬手握住。
褚洄扶他起身,君屿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艰难站起来时,双膝又弯了下去,重重着地。
褚洄一惊,用双手去扶他,伞从手里掉了出去,积雪从伞面轻飘飘地滑落。
两人依偎在皑皑白雪之中,君屿本不想用冰冷的身躯去拥抱褚洄,但他又舍不得放开,每当在他无力坚持、需要依靠时,褚洄总能及时出现在他的身边。
盛安宫,整间屋子被炭火烘烤得暖暖的,医官给太子殿下处理冻伤。
褚洄端药进来,君屿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缓解,见他行动困难,搅一搅碗里的汤药,盛了一勺吹了吹喂向他,君屿怔了怔。
小时候褚洄生病不肯吃药,君屿也是这般耐心地喂她,当时的他只把褚洄当妹妹照顾。
君屿不知道什么时候情感发生了变化,他一直都能管住自己的心,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克制不住了,藏在眼底的情意如潮水涌出,他连忙垂下眼睑。
褚洄见他被冻得紫红的肌肤,叹气道:“冻伤难愈,殿下一向理智,为何这次做了傻事?”
“我不单单是为了救戎辛……”君屿声音沉重:“戎氏全族战死,唯剩他一人,戎辛忠心为国,整个戎家对南穹恩义深重,我是想劝父王收回旨意,莫要伤了万千将士的心……”
“殿下失望了?”
“我只是不明白父王的深意……”
褚洄冷笑一声:“自古王权至上,岂会受制于臣子,闻家掌天下农事,得民心所向,且三代重臣,家大势大,盘根联结各大氏族,已是南穹最大的家族,这就是王上当初为何要与闻家结亲,也是如今为何要借势打压闻家,王妃的母族必须强大,而王后须孑然一身,以免前朝后宫沆瀣一气,危及他的统治。”
君屿提醒她道:“阿褚,慎言!”
褚洄自顾自说:“殿下是当局者迷,君王最忌惮的便是氏族勾结,断不会容忍其壮大,他们可以各自为营,但绝不能拧成一股绳。闻老的长子死于宫变,二子因急病过世,只有闻雨这个扶不起的小儿子长大成人。因为痛失两子,一向严厉的闻老处处纵容闻雨,把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他不指望闻雨能够成材,只希望他能肆意地过活。如今闻雨死于非命,闻老岂会善罢甘休,这就给了大王对付氏族的契机,削势驱逐,彻底打散,只要闻老肯卸甲交权,大王便答应他严惩戎辛,这是一场交易。”
“那父王完全不顾念戎氏的功勋吗?”
“功勋、战绩于君王而言,是臣子的本分,也是他的威胁,君王向来无情,殿下莫要太相信大王……”
君屿打断:“阿褚!”
褚洄抿嘴道:“其实我也不了解大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努力争来的王权,又轻易地抛下,明明满腹心机,最后却选着心瞎眼盲……”
君屿再次厉喝:“褚洄,你住口!”
褚洄知道君屿对他的这位父王自带滤镜,毕竟从小就看着他征服沙场,百官拥戴。
褚洄起身作揖:“殿下,你好好休息,臣告退。”
风雪已至,大难将临。
褚洄来到狱中,令狱卒打开牢门,她提灯走了进去,灰暗的视线被一盏光亮打开,戎辛见到褚洄湿红了眼,“太好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褚洄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要见我是想让我护着她,可我只想救你,况且她根本不需要我保护。”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褚洄逼问:“我问你……闻雨是你杀的么!”戎辛顿时哽住了。
“你人虽冲动,但不狠毒,顶多暴打他泄愤。出事那晚,我无意中看到凤栖栖后肩上被霜思所伤的疤痕,她就是夜潜兰雪宫的黑衣人。我与她交过手,她灵力之高,法术之强,连兰雪都不是她的对手,震碎闻雨的心脏只在须臾之间。你心中已然明了是她所为,却还要包庇她,认下这砍头的罪名。”褚洄摇头发笑:“戎辛啊戎辛,我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你竟是个情种呢!为了一个害你至此的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戎辛嗫嚅:“我……我……”
“走吧。”
“去哪里?”
“带你去看清真面,让你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