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思引》樵渔唱晚

21、古唱

　　屠刀落下之际，噩梦惊醒，额头冷汗涔涔，丝丝吹过的山风带着微凉，让她的心稍稍平静了下。

　　渊水之上圆月如盘，明亮如新，映得水光幽幽，钟离絮孤身站在水边的岩石上，夜风吹拂如雪的银发，褚洄望着凛立的背影，本是淤泥污秽里的妖邪，在月光之下，却显得那样出尘绝世，风华无双。

　　一场噩梦，不免让褚洄心生忧怖，钟离絮已经成魔，她还能改变这场悲剧吗？南穹三世的基业不易，天下的安宁难得，暝王虽然荒唐，但君屿会是个明君，若是能阻止钟离絮破坏雷渊，避免那些邪魔恶妖祸世，止戈休战，灾厄消散，共享太平，或许南穹真的能开创一个辉煌的时代，留下一个璀璨的文明。

　　身体的痛苦褪去，气力恢复，褚洄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难道是钟离絮缓解了她的妖毒？

　　褚洄走到他的身旁，听见钟离絮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冷哼一声，加重语气：“这样的圆满与我无甚关系。”内心隐藏的期盼，却表露出来极度的憎恶。

　　钟离絮挥动衣袖，大片乌云暗涌，覆盖住月亮，天色更沉，他身影如魅，将褚洄逼到石壁的一角，打量脖颈处的咬痕。

　　褚洄道：“我很意外，你没有咬断我的脖子。”

　　钟离絮勾唇，从眼底溢出戾气和压迫，“我怎么会让你轻而易举地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你！”

　　“你想如何？”

　　钟离絮邪魅一笑：“当然是要你们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褚洄被他幽禁起来，妖毒好像复发了，身体又开始隐隐作痛，眼睛时好时坏，脑袋昏昏沉沉的。

　　那日之后，她便再没见过钟离絮，外面的情形无从探知，右眼皮跟着心乱跳，实在焦虑难安。

　　夜色尚未褪去，褚洄隐约闻到动静，从浅睡中醒来，眼前的雾色化开，她看见钟离絮坐在一旁处理伤口，他袒露上身，银发尽数用根藤簪松松垮垮地挽起，便于包扎。

　　褚洄起身走近，见他膛前的伤痕，是被龙吟剑伤的，伤口不深，却是长长的一道，褚洄不禁问道：“君屿来了？“

　　钟离絮没有回答，而是去穿外衣，被褚洄追问：“是不是君屿来了？”

　　“看来你很在乎他。”钟离絮将双臂伸进宽大的衣袖之中，玄色的外袍覆盖下来。

　　君屿得到褚洄被俘的消息，本可以派兵支援戎辛营救，可他不管朝臣劝阻、不顾个人安危，离开王都，亲赴渊水战场。

　　褚洄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应该是经历了一场激战，钟离絮虽然受了伤，但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恼怒之色，反倒神情得意，褚洄意料是君屿那边落败了，不知伤亡如何，褚洄忧心忡忡，而钟离絮像是刚对战完，便到褚洄这来找她的不痛快。

　　钟离絮不急不缓地转身，面向褚洄，一步步地逼近她，“我还在想他会不会来，若是他不来，我也会直捣南穹王都去杀他，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奋不顾身地来救你，看来你对他也很重要。”

　　钟离絮浑身带刺，脚步停在褚洄的面前，褚洄往后退了退，躲避他逼视的眼神，钟离絮语气发狠：“君屿敢来，我定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褚洄的身体一顿，抬眸与他的目光相撞，厉声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钟离絮故意不语，只是勾唇阴笑，褚洄立刻怒火中烧，召唤出霜思势要砍他，钟离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霜思没有砍下去，停在半空中。

　　褚洄感受到他的掌心滚烫，一口血腥从喉咙涌上来，难以抑制地喷出，刚刚急火攻心，气息大乱，刺激妖毒暴涨，冲破神力的压制。

　　褚洄瞬间意识全无，身体侧倒下去，钟离絮心头一慌，立马扶背抱住了她。

　　钟离絮翻起衣袖，褚洄手臂上恐怖密集的纹路极深，钟离絮去探她的脉搏，微弱难寻。

　　褚洄的生命在快速冰冷凝固，钟离絮的脸色一瞬惨白，他一手扶头，一手抱住身体，再次去咬褚洄的脖颈，很快她的血液重新开始流淌，体温渐渐升高。

　　当血液沸腾起来，生命重燃，褚洄恢复清醒，眼前的漆胧变得明亮，她发现钟离絮在像之前那样给她缓解妖毒，这次似乎有种被深吻的感觉，不是尖锐刺进肌肤的疼痛，她感受到钟离絮的温柔。

　　明明滚热的身体惊出冷汗，褚洄对着他的耳际，轻轻唤了声：“钟离絮……”

　　听到声音，钟离絮的瞳孔一震，他微微偏头，目光柔软，他们离得那么近，钟离絮隐藏的情感要溢出来了。

　　褚洄接下来的举动彻底让他缴械投降，褚洄将头靠在钟离絮的肩膀，双臂从腋窝下面穿过，手掌贴到他宽厚结实的背。

　　两人严丝合缝地拥抱在一起，钟离絮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她的心跳，难以自控地将怀抱紧了紧。

　　褚洄的手掌沿着脊背向上，对钟离絮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褚洄摸到对应心脏的地方，霜思化为冰刃现于她的手中，在钟离絮下一刻就要说出原谅时，一瞬间冰刃刺入心口，钟离絮身躯一颤，嘴角溢血 。

　　褚洄毫不留情，掌力凶狠，打在他的胸前，霜思贯穿而出，回到褚洄的手上，刀尖滴血。

　　钟离絮重重摔在地上，银发散落，口吐鲜血，伤口也汩汩地往外冒血，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为什么……为什么……“

　　“只有你死了，这个世界才会安然无恙，于众生和天下而言，我必须要杀了你！”

　　钟离絮闻言狂笑不止，笑自己愚蠢，动了真情，放下防备，眼里滚出泪水，目光愤恨交织。

　　“好，你曾救过我一命，我今日便还给你。“钟离絮忽而平静下来，他闭上眼，褚洄的刀锋迟迟没有刺出，心绪乱成一团。

　　这时，巨大的蓝色气团冲向她，褚洄临危不乱，一剑劈开，平地掀起大风，将褚洄卷到一旁，古川飞身而下，去扶地上的钟离絮。

　　洞口的禁制解除，褚洄插着空隙逃了出去，将拦路虎一一打趴下，化为光影向南穹的军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