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得去世一次》信川

46、加官进爵

　　姜达独自在别墅一楼坐了一会，心情十分焦躁。
　　他是真正出身平民，走到如今一方面是自己足够优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洛清锐提携看重。

　　因此眼下，他急迫地想要帮助深陷险境的洛清锐。

　　还有谁能镇住这些人和军部？……
　　一个名字跳进姜达的脑海里。

　　斯炎，如今星盟的陛下！
　　皇权高于一切，这是写进星盟宪法里的！

　　如今陛下还在绞尽脑汁讨好少将以取得原谅，如果向他求助，陛下一定不会拒绝！

　　姜达一个激动，掏出光脑找到了存过的海伯森的ID，刚要发送信息，又默默删除退出。
　　不行，他是忠于洛少将的人，如果洛少将还没有原谅陛下，他越过对方去联系也太不尊重洛少将了。

　　姜达又安心等了约莫十来分钟。

　　一看到洛清锐从楼上下来，姜达“唰”的一下站起来，期待地问：“怎么样？有办法了吗少将？”
　　“算有了。”

　　姜达很少从洛清锐口里听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应了好久：“那……把握是大是小？”
　　洛清锐按了按眉心，“试试才知道，去军部。”

　　两人立刻上了飞行器回到军部。

　　这几天有关洛清锐的传闻已经在军部大楼里漫天飞舞，众人口中讨论的主角现身的片刻，四下里的讨论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只剩下打探的眼神和互相交流的目光，那意思十分明显：
　　‘怎么回事？不是被勒令在家休息吗？跑来军部做什么？’
　　‘好歹也是个少将啊，就这么被降级你乐意？’
　　‘万一十六舰队解散，那可就是从司令官降到要听别人命令，这谁受得了？’
　　‘受不了也没用啊，听说军部高层已经统一观点了，他没机会翻盘了。’
　　……

　　洛清锐直接去了严老统领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老校长。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给你推荐的人什么时候出过错？他不过是太年轻，还没明白其中关窍。我看也不至于就把十六舰队解散，不如暂时拆分，你把人带在身边再学一学，等什么时候你满意了，再把十六舰队还给他就行……”

　　严州没有回避洛清锐的意思，只朝他指了下自己对面的椅子，意思是坐下。

　　两个相识多年的老伙计一番交流，最后是老校长败下阵来，无奈挂断电话。
　　洛清锐听完全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难道这小子有后手？
　　严州心里警惕，笑着宽慰了洛清锐两句：“票是军部高层一起投的，我一个人说的不算数。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只是这段时间避避风头，等以后你立功了，还是会给你吧军衔升回来的。”
　　洛清锐冷冷看着严州，气势竟然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严老州长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洛清锐的光脑忽然响了，接听之后，一个儒雅英俊的男人出现在腕上光脑的投影中。
　　严州见了，往后倒在椅背上靠着，一副明摆着看洛清锐能有什么办法的架势。

　　“父亲，想请你帮我个忙。”洛清锐说。

　　认出和他视频的人，严州瞳孔一缩，视线在洛朔和洛清锐指尖打了个来回，敏锐地发现了两人相像的地方。
　　不急，他跟自己说。
　　兴许是合成影像，说不定是洛清锐设法用来蒙骗自己的。

　　洛朔正在低头下棋，一眼也没看自己儿子：“什么事你不能自己解决？”
　　洛清锐：“军部降了我的军衔，还要要解散我的十六舰队。”
　　这副冷冷清清没有一点情绪起伏的样子，看着不像是告状，倒像是跟什么人汇报项目进展。

　　严州默默估算：没什么真情实感的样子，合成影像的概率更大了。
　　于是他靠近椅子里，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洛清锐怎么演下去。

　　洛朔：“这种小事你也要找我？”

　　“哈。”严州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该说洛清锐什么好？作假也不讲讲逻辑，这时他应该让投影里的洛朔具体了解情况，然后留下一句“我去和严州讲讲”才是听起来最能唬人的。
　　结果他让合成影像说什么？
　　‘这种小事你也要找我？’——哈，笑死人了。

　　严州自认看破了洛清锐的小把戏，把旁边的副官喊过来，准备让他把洛清锐带出去，“清锐，经过这件事情你还没有学会三思而后行吗？不过是暂时解散你的第十六舰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用这种东西骗人。你以为同是一个姓氏就能证明你们的亲子关系了吗？”

　　那边下棋的洛朔手一抖，落下的黑子歪了一格，把大好局势拱手相让。
　　洛朔不悦抬头，看见严州后眯了眯眼：“你在军部？”
　　“是。”

　　洛朔望向严州，正要说话，严州又笑了一声：“清锐，你这个合成影像在哪里做的？还挺逼真。下次不妨再做一个，去诈一下星盗应该效果不错。”

　　洛朔这次听明白了。他被当成合成影像了。
　　从来高高在上的洛朔被严州眼里的轻蔑挑起怒意，深觉自己被冒犯，唤出身边的智能AI，拨通了一个电话：“支援严家的那笔钱先停一停。”
　　“好的先生。”

　　严州脸上的表情滑稽地定格，然后融化的泥人一样，逐渐垮了下来，显得有些扭曲：“你真的是洛朔？”

　　洛朔没有理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儿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洛清锐，你长进了。”
　　说完便挂了。

　　洛清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利用了父亲的名声。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洛朔真的开口，只要让旁人知晓他是洛朔之子，不管是不是他想要的，旁人都会争先恐后地捧到他面前来。

　　就像现在的严州，平日在洛清锐面前说一不二，查完严家账户得知资金真的切断了之后，看向洛清锐的表情也多了两分小心翼翼。

　　严州牵强地扯开嘴角朝他笑：“清锐……洛小少爷啊，这件事可能有些误会。”
　　洛清锐往后一靠，扬起下巴看他，一副卸下伪装的骄矜大少架势，“说吧，什么误会？”

　　形势一瞬逆转。

　　严州：“这次的投票很多人对你都有误会，也怪我没有认真考虑，投了赞成。其实原本票数是接近的，但我手里一票抵五票，最后才成了现在的结果。这样，我回头军部重新召开军部大会，你也一起来听听，我们重新讨论一下这件事，好不好？”
　　形势比人强，严州做到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能屈能伸的本事。

　　洛清锐一抬眉梢：“今天立刻重新开。”
　　严州：“好好好，我这就让他们回来，你休息一下，稍后人到齐了就重新开会讨论这件事。”

　　军令如山，严州一个命令，其他人即便已经飞到了几个星系之外，也只能认命地往回赶。
　　好在人都没走远，两个半个小时后，军部高层重新齐聚顶楼。

　　这次会议多了一个洛清锐。
　　面对旁人的质疑和不解，严州力排众议，端出一副“军纪大于天”的样子，为洛清锐正名。
　　那些好不容易才给了洛清锐下马威的人，如第一舰队司令官，哪里能接受这样的变故，纷纷和严州据理力争起来。

　　就在军部高层们陷入一片唇枪舌战时，一辆奢华的飞行器缓缓停在军部门口，荷枪实弹的皇家侍卫迈着整齐的步伐守住门口的过道。
　　身着冕服的斯炎迈着长腿，缓步而出。

　　军部门口来来往往的飞行器和人全部暂停，原地立正行礼，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
　　“陛下。”“陛下安康。”

　　斯炎目光扫过众人，不用带路，径直朝电梯而去。
　　原本还在电梯里的人见了他，纷纷空出电梯，让他先行。

　　会议室里，讨论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大统领，上午我们刚刚讨论过，这次虽然洛上尉的行为符合规范，但到底是造成了不良影响，而且他过往也有不少不符合——”

　　“吱呀——”这人的激情发言被打断。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大门。

　　斯炎在前襟纹着凤尾兰花的海伯森陪同下缓步进来，目光犀利尖锐，像是巡视领地的头狼。
　　所有的讨论戛然而止，众人齐齐起立。

　　斯炎的目光越过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准确捕捉到洛清锐。
　　然后顿了顿。

　　洛清锐的反应和神色，似乎还挺……游刃有余，看起来一切尽在他掌握里？
　　斯炎有些失落——他期待中的英雄救美画面似乎是看不到了。
　　不过更多的是欣慰，他就知道洛清锐不会这么快认输。

　　斯炎往下按了按手掌，示意众人坐下。
　　随后他走到严州让出来的首位坐下，褐金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危险的光：“诸位在聊什么呢？也说给朕听听。”

　　新帝来意不明，老道如严州，在这种时候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于是就有等不及的人自己撞上枪口，按不住怒气地说：“陛下，我们正在讨论解散第十六舰队一事。洛上尉行事脱离军部规则，对军部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斯炎歪歪头：“洛上尉是谁？”
　　对方懵了一下：“……洛清锐。”

　　斯炎“啧”了一声，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指在下巴上按了按：“不是讨论？怎么就直接给洛少将降勋了？既然这样朕就直说了。”说完这话，斯炎朝洛清锐轻轻挤了挤眼睛，后者眉梢一抽，假装自己没看见。
　　刚刚说话那人如坠冰窟，已经预见到了今天就是自己的职业生涯滑铁卢。

　　果然，他看见新帝陛下的嘴唇一张一合，悠悠说道：“不久之前朕指派洛少将随行，期间洛少将立了功，朕这次是来给洛少将升衔的。”
　　斯炎扭头看严州，敲了敲他面前的桌面，这个动作里有一股少年皇帝的肆意，也有居于上位者的轻慢：“不巧，朕还查了一下洛少将过往的档案，严老统领，你猜朕发现了什么？”

　　严州这次立刻接话，叹着气，好像自己也很无奈似的：“陛下应该是查到了清锐过去被压下的军功吧。是，臣今天也是要提这件事的。当初怕清锐太年轻，镇不住十六舰队，如今看来进退有度，能力也十分过硬，让人没有顾虑。今天臣召开军部会议，就是为了商讨将洛少将的军衔提至上将的，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军部其他人已经懵了。
　　……不是说好的降衔拆解十六舰队？？怎么变成了加官进爵？

　　斯炎没吭声，静静望着洛清锐，大有一副“你要是不满意，大统领之位我都给你抢过来”的架势。
　　严州抹了抹额角冒出的冷汗。
　　谁能想到，军部最年轻，被打压了最久的这人，原来是个不鸣则已的大杀器呢？不仅背后是星盟最不能惹的两大世家，还能让陛下为他撑腰。

　　严州毫不怀疑，倘若今天洛清锐给了斯炎“不满意”的表态，那么自己的大统领之位也就做到头了。

　　好在洛清锐不是一个贪恋权势，满腹野心的人。
　　面对斯炎期待的表情，他只是轻轻抿了抿唇。

　　这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让斯炎心里刹那被点了把火，想起一些过往。
　　两人最初在一起时，倘若斯炎弄的狠了，洛清锐不会直接拒绝，只会抿起唇默默忍受。无数次斯炎掰过他的脸索吻时，才发现洛清锐眼尾嫣红，抿着唇，眉心藏着忍耐。
　　什么风景也比不过冷美人欲语还休、含春绽放。

　　斯炎忽然有些局促地换了个坐姿，上半身往前压在桌子边缘，周身隐约缠绕着低气压。
　　回神时发现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继续说话，斯炎咳嗽了两身，矜持地点点头：“行。那就这么办。”
　　他一说完就立刻盯着洛清锐看，一副等着主人表扬的样子。

　　然而洛清锐只是微微垂下视线，没有给他回应。

　　新帝陛下身后无形的、摇出残影的大尾巴咻地耷拉下来。

　　会议在军部高层的瞠目结舌中就此结束，斯炎领着海伯森神态自若地起身，成为了率先离开的第一人，就是移动速度太慢，几乎到达了1厘米/分钟。
　　海伯森一不小心迈出一步，就在原地硬生生等了两分钟。

　　直到会议室里的洛清锐也出来，新帝陛下才在对方路过时恢复了正常的行走速度，和他一起并肩。

　　“不用谢我，这都是我自愿为你做的。”斯炎克制着心头疯狂扩大的躁热感，展现出一个风度翩翩的友好微笑。
　　这讨好卑微的样子，和当初不顾洛清锐的反对强行使用意识投射时判若两人。

　　洛清锐心里冷芒倏涨，忽然想要打碎他这副讨好的样子，看他露出和当时的自己一样的委屈表情。
　　“确实不用谢。”洛清锐说，“我父亲洛朔刚刚帮我解决这件事情，其实在您来之前，严老统领就是要宣布恢复我的军衔的消息。陛下这趟白跑了。”

　　斯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洛清锐垂下浓密的睫羽，镇定又冷漠地想——原来没有委屈，只能给他增加那么点不悦。
　　也是，新帝陛下屈尊降贵亲自替自己来撑腰却被拒绝好意，确实和委屈无关，只应该觉得不悦。

　　洛清锐被厌烦的情绪笼罩，忽然不想再站在斯炎身边。
　　“陛下自便，我先行一步。”洛清锐说完，转身朝另一个电梯走去。

　　“等一下。”
　　洛清锐有些厌烦地转身，情绪锐利：“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

　　“所以你原本事情就解决了？”斯炎问。
　　“是。”

　　洛清锐冷眼看着，斯炎长长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由衷道：“太好了。我偶尔忙不过来时还有人能给你撑腰，太好了。”

　　洛清锐微微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