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得去世一次》信川

33、砸喷泉

　　另一个边正面战场上，边野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纪远交代的作战计划。
　　纪远的这种极有个人风格的、又蛮横又凶残的作战方式在战场上一直很有效果，阻止了星盟继续往前推进战场。
　　但代价也是显著的。

　　边野朝大步走进指挥室的纪远道：“首领，您刚刚去哪里了？正面就快顶不住了，伤亡实在太多了。”
　　纪远没回答，下达了几个边战边撤的指令。

　　不久后通报伤亡数，有一万多人阵亡。
　　边野眼睛都红了：“……多琳的飞船被击毁了，温格路过那片星域，打捞到了她的尸体，其他人的却没见到。”
　　这是一帮跟了纪远多年的老人了，多年来一路看着纪远是怎么爬到大统领之位的。

　　纪远：“把遗体运回去安葬。”这个伤亡数完全在纪远的预估范围里，他表情好似十分悲恸，其实根本勾不起他任何心澜。
　　边野咬牙切齿：“这笔债一定要星盟偿还！”

　　星盗和星盟之间的债何止这一笔。
　　纪远目光悠远，对边野说：“是我指挥不当才会让她牺牲。”

　　边野和其他几个兄弟听到了连忙反驳：“不是的，首领。是星盟狡猾！我们只是迎战而已！”
　　“是我抓来洛清锐，才会把星盟逼急了。”
　　几个兄弟又：“首领，您今天怎么了？抓洛清锐不是我们一致同意过的吗？他是这几年星盟难得出的奇才，不针对他我们怎么和星盟交手？”

　　纪远：“你们就一点也不怀疑我？”
　　“首领，你这是在说什么糊涂话？”“是啊首领，你是不是太累了？”
　　“首领，这么多年，兄弟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何必说这种话？”

　　纪远笑了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雾霾星东线有突破口。让那边的兄弟们直接从突破口扩大优势，击沉一架星盟的飞船奖励3万星币。”
　　飞船上立刻响起欢呼。

　　纪远背对着众人的欢呼声，心里却已经在策划下一场战役。

　　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纪远就接到了兴师问罪的马维多的通讯。

　　“远星那边不是要做戏有个来回，这样我有军功你也能有成绩，怎么你那边下手那么狠，我伤亡数超了！”马维多咬牙切齿。
　　纪远没回答，只是轻笑了一声。

　　马维多从那笑声里听出了嘲讽：“你什么意思？”
　　纪远：“没什么意思，只是忽然想到了表舅你的军功是怎么来的，有点想笑。”

　　马维多：“……”他先切断了通讯。

　　-

　　人已经救回，斯炎心里却还憋着一股气没消。
　　其他战线上军部已经在缓慢回撤，只有斯炎领着上四军想要再用星盗给他们练练手。

　　星盗第三分队被上四军撤离途中拦截时，正在和纪远嘻嘻哈哈汇报情况的是三分队负责人赵万。
　　“唉，这个新上位的小皇帝看着是嫩了点，但是战术还可以嘛，你看他这不就给咱们送均需来了。”他哈哈大笑，说的是上四军运送物资被他拦住的无人机，“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跑，我吃的盐可比他走的路多多了啊。等着吧首领，给你带东西回来孝敬你了。”

　　这是纪远加入星盗时就认识的兄弟，近十年的感情了。

　　边野嗤了一声：“你先给你那些饿狼兄弟分一点吧，别到时候又拉着首领嗷嗷喊没东西。”
　　“是哦。”赵万挠了一下脑袋，哈哈笑了一声，明白边野这其实实在帮自己要东西，于是顺坡下驴地问了一句纪远：“首领，那——我先给兄弟们分一点？”

　　纪远背着手笑：“问我做什么？我可不知道你具体拦下来多少东西。”
　　这就是默许他想给兄弟们犒劳多少就犒劳多少，管饱的意思了。

　　赵万挠着后脑嘿嘿直笑，这就准备去办时，忽然脚下的飞船震了一下。
　　手下大声汇报：“三点方向有敌袭！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在他们面前的浩瀚宇宙里，上四军的舰船密密麻麻悬浮在眼前，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雨滴。这些雨滴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成围剿之势。

　　赵万一瞬间头皮发麻：“他们是从旁边的虫洞跳跃过来的，算准了我们会在这个时候路过。怎么会？？我们内部有叛徒？？”

　　赵万的两万对上上四军十万飞船，赵万没有胜算。

　　【夸父】舰上的众人因为这个清晰的认知沉默了。
　　边野显得有些不安：“你准备怎么办，赵万？”
　　赵万看着拧眉沉默的纪远和为自己担心的边野，扯出一个笑容：“不用为我担心。首领，我去迎战了。”
　　纪远点了下头，看着赵万挂断通讯。

　　他们没有交流战术，因为没必要。
　　赵万几乎没有生还机会了。

　　边野翻出星图试图找出一线生机：“首领，我们从蒙塔的远星航线赶过去还能救他们……”
　　纪远打断他：“然后呢，让更多人陪葬吗？”

　　边野咬牙，“难道一线生机也没有了吗。”
　　纪远思春片刻，重新又拨通了和赵万的通讯。

　　那边的主控室忙的风生水起，人人都绷紧神经，赵万一见纪远就咧嘴笑了一下，好似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统领，你千万别派人来支援，来了也只能陪着兄弟我一起死，看我怎么把他们咬下一块肉。”
　　纪远灰蓝色的瞳孔冰冷，确实没有提是否要过去救他的话：“赵万，【狼牙】星舰是皇室斥巨资打造的战舰，小皇帝上位之后，又不计成本地给它换上了最新的武器和动力，一旦和它直面对上，几乎没有逃生余地。”

　　对面的主控室已经有人悄悄低头抹脸了。
　　赵万先是一呆，接着脸上勉强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是吗。我之前预留的墓碑还在吗，墓志铭就照我之前说的刻上去吧。”

　　纪远点头：“‘杀进天下星盟狗’，我记得。”
　　赵万嘿嘿一笑。

　　“我这次是想告诉你，【狼牙】这种大型星舰有个弱点，在它腹部第二排武器向心连线，所有线的中心店就是它的核心动力，但任何武器都突破不了它搭载的武器防守，只有以一艘星舰的能量直接撞过去，才能损伤它的核心动力。或许早就从什么地方听说过了，但我想说的是，不要冲动上头，合理使用星际迁跃，你还有一线生机。”纪远表情凝重，望进他眼底，“我在小之星等着你。”

　　画面挂断。

　　边野久久沉默，就在纪远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边野突然开口问他：“首领……你是在暗示他不要妄想逃生，去攻击【狼牙】星舰吗？”

　　-

　　这是斯炎身为新帝第一次指挥整个战场。
　　他拦下星盗第三小队，原本准备把他们全部生擒，捉回来好好审问一下和纪远有关的事情，没想到对方竟然开着星舰往【狼牙】的核心动力点上撞，他不得不在对方冲过来之前火力全开，把那艘飞船直接轰成了渣。

　　仅这一件事，那些斯炎已经知道的事实，成了这些上四军首领、斯炎心腹的共识。
　　他们纷纷从战场的不同角度发来通讯，言语里传达着同一个疑惑：星盗故意往【狼牙】的敏感区域撞，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他们为什么会知道【狼牙】的弱点？谁告诉他们的？
　　上四军内部已经被斯炎清理过一遍，剩下一些听到风声就躲起来的狡猾角色找不出来，斯炎正好想借此机会再查一番，于是直说：“星盗在上四军、军部和议会都有渗透。从今天起，如果有怀疑对象，可以直接向朕汇报，由朕调查。”

　　从战场回去，上四军、军部和议会又开启了新一波的调查，有了现成的借口，新帝陛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把手伸到军政两部头上，每天都有人被带走，押送到皇室进行审查。
　　但有一个地方是例外——全军部，只有洛清锐少将手下的第十六舰队完好无损。

　　但这并不是因为十六舰队没有受到任何怀疑，而是怀疑的名单被新帝陛下原封不动转交给了洛清锐。

　　书房里，刚刚审问完两个给星盗放过消息的叛徒，斯炎正在把录音和证据发给洛清锐，【洛少将，这是我刚刚拿到的资料和证据。没有用意识投射，只用了吐真剂。】
　　当初不可一世的新帝陛下，如今小心地避开每一个雷区，生怕让洛少将想起过去从而不高兴。

　　过了半天，那边没有回复，吃完午饭的斯炎又想出一个新的话题：【洛少将，你的伤好点了吗？】
　　然后转而给皇家科学院打电话：“现在的止疼剂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产生耐药性了？你们今年的KPI就是研究出药力不受耐药性影响的止疼剂。”

　　到了晚上，洛清锐还是没有给任何答复，新帝陛下站在书房的窗旁正有些抑郁，忽然看见工人们正操纵着机器人要把荒废了八年、攒了一池底枯叶的喷泉砸掉。
　　斯炎一惊，立刻吩咐海伯森：“去让他们停手！”

　　等斯炎赶过去时，工人们看着推倒了一角的喷泉，有些忐忑地看着新帝。
　　“这……陛下，我们是根据施工计划来执行的，这份施工计划有您盖的章，按计划，应该是今天把喷泉推掉，改成一片花圃的。”

　　斯炎看着被推倒的喷泉心疼极了。
　　但计划确实是他批的，章也是他亲自盖的，眼下只能强忍着亲自把碎石捡起来粘回去的冲动，绷着脸：“……有什么办法能修复吗。”

　　对方认真思考片刻，给出了两套修复方案，斯炎当即命令他们现在就开始修复，务必要让喷泉恢复得完整如初。

　　不过喷泉遭此一劫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又为新帝陛下提供了可以找洛少将聊天的话题。

　　【图片】【图片】
　　【你看，喷泉差一点就被推倒了。吓死我了。】

　　一整天了，一条回复也没捞到的新帝陛下有点委屈，又不敢委屈。
　　于是他小小地放肆一下，连着给洛清锐发了消息。
　　【还好我守住喷泉了。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这次，斯炎盯了半天的屏幕终于有点动静了。
　　光脑的状态栏里显示对方拿起了光脑，并正在阅读信息。

　　斯炎等啊等，等了好久。

　　就在他差点睡着的时候，那边终于发来了回复。
　　【？】

　　哪怕收到的是一个这么敷衍冷漠的符号，斯炎也一下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捧着光脑立刻开始回复。
　　【你还没睡？伤口还疼吗？】

　　【我不疼啊。你问什么要半夜给我发消息啊陛下。】

　　这回答……怎么不像是洛清锐的风格。
　　斯炎眉心狠狠一跳。

　　洛清锐……有别人了？

　　这个推测像是一枚炸弹扔进了斯炎脑子里，把他整个脑瓜都炸的嗡嗡作响。斯炎咬牙切齿地捏着光脑，恨不得现在就领着上四军杀上门。

　　两条消息同时发送到两个光脑上。

　　【你是谁？】
　　【不对，这不是我的光脑。】

　　再次地，两边同时给对方发：

　　【？？】
　　【？？我做实验迷糊了，不小心摸到洛少将了光脑了陛下！我错了！】

　　斯炎：……
　　【你是谁，人在哪。】
　　【我是狄亚克啊陛下！你最倚重的狄亚克！】

　　斯炎深吸一口气。
　　他本来都快把这个开发出意识投射的人忘了。
　　【明天你就卷铺盖离开宫里。皇家不再需要意识投射这项技术。】

　　接着斯炎听见，从深居地底的审讯科，遥遥传来一声痛失工作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