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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染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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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篇曝光问世之后,网络上关于动物保护和虐待动物的事吵成了一团,也有人直接找到了那个猫猫教的救助基地,可是救助基地早已关闭,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大铁门和早已经空了的几个厂房。
楚词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动向,最后一科考完,她直接坐上了去时生古镇的车。
时值旧历年关,大家都忙着考试或者工作盘点,有闲心出来玩的人很少,古镇到了淡季,天有些阴,街道空落落的,显得有些寂寥。
楚词一人走完长街,敲了敲半掩着的无事古董铺门,叫了一声:“阿怜,小兰,你们在吗?”
门里远远传来小兰的声音,油条蹲在门口,见是老熟人,直接躺倒在地滚了两圈,楚词不由自主伸出手挠了挠它下巴,油条还似不过瘾,站起身用头去拱楚词的手。
“楚小姐来玩啊?”小兰依旧笑嘻嘻的:“油条,别挡路!”
油条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鸡毛掸子一样的黄色大尾巴高高竖着,丝滑顺直的毛随着它走动而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养得极好的猫咪。
“我最近在网上看到岚城有个人在虐猫,还会偷或者拐家养猫去虐杀,油条最近可要小心啊……”楚词直奔主题,有些忧虑地看向油条。
“什么?”一面博古架后,一条黑影微微一动,随后架子侧面便探出一颗美丽的头来:“虐猫?虐待猫?”
见是阿怜,楚词不由露出了笑:“是啊,阿怜。”
阿怜手里拿着一块抄手砚,那砚台看着又大又沉,被她拿着却像是个轻飘飘的小玩意儿。
“为什么?”阿怜眼中充满困惑。
“那个人自己心理变态,还拍这种视频赚一样心理变态的人的钱,你们可千万看好油条,别让它跑丢了啊。”楚词解释道。
阿怜眼中的困惑依旧在,却又在困惑之上染上了另一层跃跃欲试的光。
“油条不会乱跑的。”小兰将油条抱在怀里,轻轻揉搓了几下:“它就在古董铺门前一亩三分地转悠,又做了绝育,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
油条不介意小兰的揉搓,还用毛茸茸的猫头在小兰下巴上蹭了几下。
楚词轻轻点头,看到阿怜手中的砚台,好奇道:“要写字吗?”
阿怜“嗯”了一声:“快过年了。”
楚词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要准备着写对联的意思。
“现在就写么?不是还有半个来月?”楚词笑着从阿怜手中接过砚台:“我帮你拿。”
阿怜笑了一声,没说话。
倒是小兰放下了油条,在后面絮叨:“半个来月还来不及呢,又要挑砚台,还得准备笔墨,红纸选哪张?对联拟什么内容,用什么字写……哪一样不要几天时间?是吧,祖宗?”
楚词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阿怜倒是满脸认真:“是啊,乌魂墨不剩多少,还得省着用。”
“乌魂墨?”楚词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是学中文的,文化修养很好,全国知名的笔墨纸砚大都了解一二,却从没听过这样一种墨。
“很黑,是全天下最黑的墨。”
见楚词满脸懵懂,阿怜一边对着她招手,一边朝着古董店深处走。
楚词放下手中砚台,跟在阿怜身后。
阿怜依旧穿得很单薄,锦缎的浮光掠影之间,舒展的线条隐约可见。
楚词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顺着那线条抚上去的冲动。
好在这念头甫一出现,就被她死死压制在了心底,连萌芽的机会都不给。
线条主人浑然不觉,还走在前方,长发一股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左顾右盼而荡漾。
“你发质真好。”楚词咽了口口水,笑着将自己的注意力岔开:“用什么洗发水?我回去推荐给我妈。”
阿怜得意地一撩头发,又捏起一撮递进楚词手中:“跟洗发水有什么关系?天生的。”
楚词握着一撮凉滑,仔仔细细将那触感记在心里,才慢慢放开手。
阿怜停住脚步,侧过身看到楚词有些微红的脸,脸上的得意又浓了一层:“喏,看这个,这个就是乌魂墨。”
楚词顺着阿怜的手往上瞧。
博古架高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放着个红木台子,台子上摆着玻璃瓶,瓶中放着黑黑一块墨。
那墨不似普通墨块,是长方形,而是个拳头大小、有些不规则的椭圆,几处地方已经能看出磨损过的痕迹……
“已经准备了好些材料,可就是缺染料。”阿怜带着娇嗔的语气抱怨了一声,脚尖轻轻朝着博古架最下层的抽屉一戳,那抽屉应声而开,里面也有个玻璃盒子,盒子里是一块不知什么材料的雪白,形状与那乌魂墨有些类似。
墨块不都是用烟熏出的烟料加胶制成的么?楚词还从没见过用白色墨块染黑的操作。
阿怜用脚尖一戳抽屉,那抽屉便又规规矩矩地合上。
楚词想了想,开口道:“阿怜,这个墨……有什么特别的优点吗?”
阿怜伸手从高处取下玻璃盒子,拿在手中左看右看:“它是世界上最黑的东西。”
楚词想起自己曾经看过视频营销号说,世界上最黑的颜料叫什么梵塔黑,几乎不反射光……
阿怜将盒子举在两人面前,示意楚词也看,又道:“这种墨一旦落在纸上,就是水淹不坏、火烧不化的好东西,从前那些帝王将相都不一定能有呢!”
楚词看着墨块,又想起方才抽屉中的白色半成品,忽然有些惊异地察觉,这墨块的外型像极了一颗人的心脏。
就连大小也差不多。
但心脏……
好像既不是白色,也不可能这样保存。
估计是因为什么原因做成了这个形状?
还是只是巧合?
阿怜等着楚词夸她,等了半天只看到楚词站在她身边发呆,于是用胳膊肘碰了碰楚词:“不厉害吗?”
楚词笑了:“厉害啊,一墨传三代,人走墨还在。”
她实在不知从何夸起,随便拍马屁的话也说不出口,于是笑着打趣了一句。
“啊?”阿怜一愣。
这话在网上到处都是,养乌龟的宠物博主评论区最多。
随后,阿怜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一样,爆发出一阵大笑。
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将墨块放回原处:“哈哈哈哈……你怎么想出来的……人走墨还在哈哈哈哈哈……”
楚词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是被阿怜逗笑的。
好容易等阿怜停下了笑声,楚词才问她:“你真的没刷到过这句话?”
“刷?刷什么?”阿怜一双漂亮的凤眼眨了几下:“刷东西的活都是小兰做的。”
楚词:……
“你平时不上网吗?”楚词疑惑道。
“什么网?”阿怜嘟哝了一句:“没见过。”
楚词还要再解释,阿怜的嘴角就肉眼可见的撇了下去。
楚词立马岔开话题:“从前过年,路过街道,十家有九家门前贴的对联都是什么天增岁月人增寿。”
“好蠢。”阿怜哼了一声:“看多了都嫌眼睛疼。”
二人顺着对子往下说,楚词察觉阿怜全然不上网冲浪,根本不了解各种网友之间的梗和段子,于是挑着说了好些,逗得阿怜哈哈直笑。
见阿怜笑,她也很开心。
聊了一小时有余,古董店来了客人,小兰在柜台处热情招呼,阿怜打着哈欠往后院走。
楚词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回家的计程车上,楚词忽然有些懊悔。
她记得在网上刷到过,说培养两个人之间感情时,最好在聊天最开心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样对方的情绪会留在最高点,会在记忆中美化这段聊天过程。
她跟阿怜聊了那么久,按武侠小说里的话来说,就是“招数使老了”。
下次吧,下次一定。
遗憾的是阿怜的确不用手机电脑,小兰正好在忙,她又一次没留下古董铺的联系方式。
很快就到了年关。
楚家很看重过年的祭祀,神仙与祖宗一视同仁,都享受极多的香火与祭品供奉,而每每这时,楚词总会想到那个独自在小庙之中的神像。
那神像跟阿怜有什么联系么?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楚词觉得自己想法有些离谱,泥胎塑像怎么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一直以来发生在无事古董铺中的事,又全然不是科学能解释的。
那漂亮的惑人蛊,还有店中无数藏品……
似乎哪一样都有着非凡的来历。
李月华细碎的祝祷打断了楚词的思路,她也跟着母亲一起磕头,然后虔诚地许下心愿:希望家人朋友都平安,希望阿怜能早日得到她想要的乌魂墨……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卷起面前的烟尘与纸灰,李月华表情更加严肃虔诚,楚词也跟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个年过得比往年略略热闹些,因为大哥楚言带上了自己的女朋友樊霜回来。
这还是楚言第一次带女孩回家,楚家上下格外看重,一顿家宴里里外外准备了三四十个菜,李月华还准备了一条品相极佳的手镯作为见面礼。
樊霜与楚言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也是与楚言不相上下的学霸,性格上却比楚言活泼一二,惹得李月华和楚词都对她很有好感。
“大哥结了婚,接着就是你了,小词。”二哥楚谓吊儿郎当地翘起腿,对着楚词弹了一下舌。
楚谓是岚城出了名的纨绔,好在他一不瞎创业败家,二不沾染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楚家倒也没人拘着他。
“你想结你自己结,少扯我。”楚词跟二哥相处嘻嘻哈哈惯了,对他翻了个小白眼,又对着樊霜笑:“霜姐别理他。”
“我是不婚主义者,万花丛中过,只谈恋爱不结婚……”
无视楚谓在一旁扯淡,樊霜凑过来,眼中闪过一次促狭,悄声在楚词耳边问道:“你是不是……”
楚词的背一下挺直了,还颇不自然地往旁边闪了一下。
樊霜满脸肯定,压低声音:“你一定是。”
楚词对她笑笑,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