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永恒之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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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息后，他们继续前行。
到了南疆秦川和陌妍饱览了古代丝绸之路最大的驿站石头城，领略了国家湿地公园帕米尔金草滩；在白沙湖畔远眺壮观的白沙山；在喀什艾提尕尔清真寺虔诚祈福。
陌妍的体力明显每况愈下，咳血的次数更加频繁，脸色煞白，时常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无力支撑，只能依靠止疼片才能稍有缓解，整个人被病痛折磨地瘦了一大圈。
秦川加快了回程的速度，他们急匆匆穿越了温宿大峡谷和库车大峡谷，顾不上驻足欣赏，就马不停蹄开上了独库公路，他想在最后一站带着陌妍去那拉提草原看第一缕阳光升起。
这天，天空飘起了白雪，不知不觉冬天的脚步临近。
秦川被民宿院子里孩子们的嬉戏声吵醒，他披上外套走近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去，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下来，地面上已经积攒了薄薄的一层，孩子们兴奋地在雪地里笑着跳着，雀跃着迎接第一场雪的到来。
可是没欢喜多久，就匆匆被屋里走出来的大人们呵斥散了，孩子们只是天真地迎接下雪，可大人们却担心着他们吵到客人。
孩子们的世界大人们无法理解，而大人们的世界孩子们又觉得了无生趣。
人生不过是一半欢喜，一半忧。
秦川正想着，身后陌妍翻身发出些许响动，他赶紧回头，却看到陌妍依然在熟睡，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秦川转身轻轻拿起桌上的手机扫了一眼，差一刻十点，正是大人孩子们上班上课的时间，怪不得院子里如此吵闹。
秦川穿上棉袄，带上帽子出门去查看车，顺便从车上给陌妍找件厚实的外套。
经过一番折腾，车子加满了油，秦川又将车上的简易床铺上了电热毯，从车顶行李箱中取出她的长款羽绒大衣，这才搓着手跑回了房间。
陌妍此时已经睡醒，一阵咳嗽让她一晚上积攒的淤血一口气喷了出来，秦川刚好进屋，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她清理。
陌妍更加虚弱了，咳嗽声都带着急促的喘息，整个人有气无力，身体软绵绵的靠在秦川怀里。
秦川连忙将床头桌上的氧气瓶和面罩一把拉过来，利索地帮陌妍带上，希望能缓解她的痛苦。
陌妍握着秦川的手，用嗓子眼儿里挤出的气息问道：“今天我们要去哪儿？快到家了吧。”
秦川拉拉被子，为陌妍掩好，回复说：“今天去那拉提草原带你看日出，之后就返程回伊宁了。”
陌妍半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勉强地冲秦川笑了笑，然后眼神望向窗外。
“下雪了，冬天来了。”
“嗯，冬天来了，我们就要到家了。”秦川强忍着泪水说道。
一路上陌妍都带着氧气面罩，躺在车里有电热毯的简易床上。
窗外大片的雪花随风打落在车窗上即刻便融化成了水，雨刷咯吱咯吱地带着伴奏勤奋工作，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由于雪天的缘故足足开了四个小时才到那拉提。
秦川安顿好一切，在附近的小木屋住了下来。
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一马平川早已被白雪覆盖的草原，远处的雪山高耸入云清晰可见。
秦川将壁炉里的木头点燃，不多久房间里便泛起了橘色的光，暖意瞬间升腾笼罩全屋。
陌妍已经吃不下饭，脸部明显肿胀。
一天里，只是早上勉强喝了些奶，午饭和晚饭她都吃不进，不停地咳嗽吐血，痛苦折磨着她瘦弱的身躯，只能依靠止疼药得到片刻的缓解。
新疆的夜来的迟了很多，十一二点天色才缓缓暗淡起来，雪白的积雪将草原返照的清晰可见，一望无际的平坦一直延伸到尽头与雪山相连。
陌妍仅有的力气已无法支撑她独坐，只能勉强靠在秦川怀里。
落地窗前秦川紧搂着陌妍，两人依偎着坐在地毯上等待那拉提的第一缕阳光。
秦川将陌妍身上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她受到半点风寒，陌妍虽浑身无力却也不敢睡去，她怕这一睡等不到那拉提的第一缕阳光，也再看不到秦川。
五脏六腑的巨疼让陌妍即便咳嗽都没有力气，她能支撑着全凭内心那股劲儿。
“秦川，你太安静了，我容易睡，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陌妍闭着眼，发出虚弱的声音。
秦川低头看了看，将她的衣襟掩实，问：“你想听什么？”
“说一说，你第一次见我吧，那时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第一次啊……”
秦川抬头望向远方，无尽的回忆飘过天山山脉，穿过浩瀚的海洋，回到2019年巴黎的夏天。
“那时，你一袭白裙……”
就这样秦川守着陌妍，在窗前诉说着那年与她相遇的夏天。
起初陌妍还能跟着浅笑，逐渐地她紧贴着秦川的后背变得瘫软无力，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再后来，天边雪山顶上泛起了点点金光，山脚下稀稀松松的几棵树清晰可见挂满了雾凇，银装素裹的世界快要苏醒了，为何依然是静谧？
秦川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整个人仿佛落入了无尽的悲痛深渊。
随后一道金光从山尖扫过，顺着白雪皑皑的草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像一块巨大的金色的头纱慢慢地将整个圣洁的草原笼罩。
那拉提的第一束阳光照进了秦川的眼里，可泪水却悄无声息地涨满脸颊。
陌妍无法看到这缕阳光，她已经沉沉地睡去，靠在秦川怀里永远的睡去了，她面色宁静安详，嘴角挂着丝丝幸福的微笑。
她走了，在太阳即将升起的那拉提。
秦川将其带着余温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那一刻他心中的太阳损落了。
秦川寝食难安，他伫立在窗前查看他们走过的路线，那个心形的路线止步于即将收尾的部分，那个缺口成了他最大的遗憾。
秦川用白色线条将缺口补上，那是他即将带着陌妍回家的路。
路程可以弥补，但秦川心里的痛一辈子也无法弥补。
他将路线图打印成照片，在陌妍下葬的那天轻轻地揣在了她的手心。
那是一段他和她的永恒之路。
陌妍离开后的一天，秦川悄悄拿出了她留给他的第二瓶永恒之水。
当他从包装盒里掏出香水瓶时，随即一张纸条掉落了出来，他捡起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写道：倘若一个人对一朵花情有独钟，而那花在浩瀚的星河中，是独一无二的，那么，他只要仰望繁星点点，就心满意足了。
秦川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断了线一般夺眶而出。
他喃喃自语道：“我的花就在星河的某个角落。
他对一朵玫瑰的感情——甚至他睡着了，那朵玫瑰花的影子，仍像灯光一样照亮他的生命……”
秦川同样回以小王子中的一段话，只可惜这种默契陌妍再也感受不到了。
这天，秦川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里秦川被告知陌妍上次跟他回老家时，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在她抽屉里放了一张银行卡，开户人是秦川，裹着银行卡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妈妈，这是秦川为您存的在县城买房子的钱，您收下，不能在您身边尽孝，就让儿子、儿媳为您做些什么吧。
秦川啊，你要好好对待陌妍啊……”
当听到电话那头母亲提起陌妍，秦川的情绪终于如溃了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掩饰他那极度的悲伤和无比的思念，放声大哭起来。
陌妍真是心思缜密，她竟然记得秦川说过的每一句话，即便只是无聊时提起过那么一次，也被她悄悄地放在了心上。
进入隆冬，伊犁的薰衣草花田已经覆盖上了厚厚的白雪，一眼望去天空和大地仿佛离得特别近。
眼前的世界就只剩纯净的蓝和白，天依然清澈干净，那样的湛蓝好似从未改变过；远处三两颗紧挨着的树木挂满了冰柱，更远处天山山脉常年不化的白雪圣洁皑皑，在这个时节也跟大地融为了一体。
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永恒之路（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