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来客》芊稷

40、第四十章

　　国庆节的晚饭订在酒店包房。

　　开餐前，沈重云和赵嘉晴连视频，赵嘉晴和每个人都说了话，最后轮到赵嘉许时，赵嘉晴声音哽咽，连说几次，想妈妈，要回家。

　　淮妍宁安抚赵嘉晴的空档，沈重云避开摄像头偷偷抹泪。

　　这顿团圆饭在外面吃，是沈重云的意思。

　　她想正儿八经的向淮妍宁提结婚的事情，一句玩笑话起头的姻缘，走到今天，必须正式隆重。

　　“淮老师，嘉许你看着长大，优点缺点你都知道，他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对，你只管教训，团团和嘉许结婚，我绝不让团团受委屈。”

　　淮妍宁和赵家的关联起源于赵嘉许的父亲赵远松。

　　在淮妍宁的私心里，赵嘉许对方淮的好，比起他父亲当年，还是差点，那怕对她百依百顺的方正则，也比不上。

　　在方淮愿意的前提下，赵嘉许确实是最让淮妍宁放心的人选。

　　“重云，我和团团说过，如果是嘉许，我最放心。”

　　现阶段淮妍宁最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团团现在这个工作和实习差不多，合同才签一年，她说考公，可这几年公考竞争那么激烈，能不能考上不好说。”

　　淮妍宁看看沈重云又看看赵嘉许。

　　“两个孩子在一起，我没意见，只一点，结婚先缓一缓，等团团工作的事情定下来再办，希望你们理解，好吗，嘉许？”

　　“我理解。”

　　赵嘉许停顿片刻，“淮姨，我现在有能力支持团团的任何选择，她想考公，继续读书，或者其他任何想法，我都尊重，也能给她提供条件。”

　　一直旁听，没怎么说话的外婆突然开口，“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方淮得先有个稳定工作。”

　　“知道啦，外婆，即使考不上公务员，我也会去找工作上班。”

　　方淮挽住外婆的手臂，偏头靠上去，蹭了蹭，“我保证。”

　　沈重云看赵嘉许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心知儿子是默认，她不好再说什么。

　　她内心希望两人早点结婚，但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招呼大家吃菜，和淮妍宁拉起家常。

　　为满足方淮对夜班的好奇心，赵嘉许把三个长辈送回家后，带着方淮去洗浴中心。

　　国庆这样的大假，服务行业超负荷运转，原本两班轮换改成全体人员上班，两个副总，王昊和常欢都在。

　　赵嘉许听两人汇报完工作，带方淮回办公室。

　　“找个人给你按摩，你最近学习太辛苦。”

　　赵嘉许一大早就起床，当司机，做导游，累一天，这会儿才喘口气。

　　“我不喜欢按摩。”

　　提起按摩，方淮心里怪怪的，看赵嘉许的眼神变了。

　　“你经常按？是找男的还是女的？”

　　“偶尔。”

　　赵嘉许趴到沙发上，对方淮示意，“团，给我按一下，昨晚没睡多久，今天又是整整一天。”

　　提起昨晚方淮脸有些烫。

　　“亏你还当过特种兵，体力那么差。”

　　说是这样说，手自觉地伸到他的肩胛，胡乱捏着。

　　“你的肉好硬，捏不动。”

　　“没事，可以了，躺下陪我休息。”

　　赵嘉许翻身朝上，把人扯进怀里，双手交握在她的腰上，两人一上一下，对望着。

　　“你想上班，来我公司也一样，你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快。”

　　“我不想放弃自己的专业。”

　　方淮的食指在赵嘉许脸上打圈，她想起方才吃饭时他说的话，试探地问，“你说你支持我继续读书？”

　　“当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赵嘉许声音有些哑，搭配现在的姿势，有种别样的性感。

　　“那如果是出国读书呢？”

　　赵嘉许神情凝滞，眉头微动，注视方淮的目光黝黑深沉。

　　见他半天没说话，方淮小声解释，“我这个专业的博士，留学比在国内，对未来的发展更好，当然，国内也可以，只是我同学他们申国外的学校更多……成功率很高，其实不是妈妈生病，我肯定是要继续读博的。

　　我很羡慕你，把事业经营的这么好，我想和你一样，有自己的事业。”

　　方淮把脸贴在赵嘉许胸口上，右手轻轻抚着他的脸。

　　“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赵嘉许心里五味杂陈，他是支持她，也愿意她不断前进，但内心隐隐担忧，她跑得太远，飞得太高，他们还能并肩站在一起吗？

　　当年，他退伍回家，一切从零开始，被她拉黑，憋着劲努力，是想有资格站在她面前，让她回到他身边。

　　“你不是考公务员？不考了？”

　　方淮答，“要考，妈妈说的对，公考竞争那么激烈，我不一定考得上，如果考不上，我得有其他准备。”

　　“如果都考上了？怎么办。”

　　“这到是个问题。”方淮撑起身子，双眸都是光，“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赵嘉许盯着她的眼睛，一脸严肃，“回答我，要怎么办？”

　　“肯定是继续念书，读博本来就是我的计划，虽然放弃公务员很可惜。”

　　赵嘉许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起身走到茶台前，背对着方淮。

　　他很久没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双眼虚空地盯着某个方向，赵嘉许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什么心情。

　　当年宣布处罚并取消提干资格那一刻的茫然，又出现了。

　　***

　　宁沅第3次把豌豆苗扔进红油锅，姚新夏看出异样。

　　“你现在吃辣那么厉害？”

　　“嗯？”

　　回过神，看向姚新夏，他抬抬下巴，示意她，大半篓子嫩绿的豌豆苗，此刻在红油里翻滚。

　　“天哪！这怎么吃。”

　　手做势往红油锅探了探，终究没敢下筷，她也在涼江住两三个月，辣也能吃，和无辣不欢的姚新夏终究不在一个量级。

　　这顿自制火锅为了照顾她，特地准备的鸳鸯锅，她仍旧没有勇气吃煮在红油锅里的绿叶蔬菜。

　　“我再去洗点。”

　　姚新夏放下碗筷起身，走进厨房，宁沅和奶奶爱吃蔬菜，平日冰箱里蔬菜备的最多。

　　宁沅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水池前忙碌的侧影，心跳一下就快了起来，身上暖洋洋的。

　　她把清汤锅里剩下的豆苗夹给奶奶，又把红油锅里的牛肉片捞出来全放进姚新夏碗里。

　　奶奶吃着豆苗，瞧见宁沅的动作，笑意在脸上久久不去。

　　微信消息响好几下，宁沅解锁屏幕。

　　才一眼，暖意消失，一股冷风从后背窜起。

　　白色对话框里的字有一个是一个，刺的宁沅心惊肉跳。

　　消息是弟弟发来的，说魏东亭知道她在哪里，要来找她。

　　宁沅没有回。

　　前天接到妈妈的电话，先是关心她在哪里，见她不愿多说，又问她手里钱够不够花，还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宁沅回答暂时不回来时，妈妈那边欲言又止。

　　直觉告诉她，妈妈旁边有人，是谁，宁沅很清楚。

　　现在信息发达，她做不到销声匿迹，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

　　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时，姚新夏把满满一篓豆苗端上桌，水珠还挂在叶片上，碧绿晶莹，宁沅咽下口水，夹了大大一丛放进清汤锅。

　　“是不是有事？”

　　姚新夏重新坐下后，没有马上端碗，宁沅心不在焉两天了，从接到一个电话开始。

　　“没什么，快吃吧，奶奶，你还要点菜吗？”

　　宁沅摒除纷乱的思绪，笑盈盈地看向老人，尽管相处时间不长，这对祖孙带给她的踏实温暖是前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姚新夏不再说话，把她的杯子里的果汁填满，火锅的热气还有香气充斥着小小客厅，自从和奶奶住进这个屋子，一天三顿都开火做饭。

　　一日三餐的平淡日子，很容易养成习惯，消弭陌生和分歧。

　　吃完火锅宁沅去洗碗，姚新夏没抢过她，配合收拾好客厅，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滑了一会儿感到索然无味，侧头向着厨房，盯着里面忙碌地身影，手机在右手里打转。

　　宁沅洗碗擦碗的侧影在他脑海里变成一副迷梦般的画，这幅画，先是平面的，后来慢慢幻化成数以万计的丝线，齐齐缠绕住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让他血液升温。

　　意识到失神，姚新夏猛地掐断了开始发散的旖旎遐思，站起身，一口气喝下大半瓶矿泉水。

　　宁沅洗完手走出厨房时，姚新夏拿起外套正要出门。

　　她诧异地问，“那么早就去？”

　　“嗯，早点过去。”

　　“奶奶睡了，我过来帮忙。”宁沅跟在他身后，他已经扭开门。

　　“不用，就在家里。”

　　关门前，他回头，视线对上她的，圆圆的杏眼，盛着莹润温暖的光，他慌忙错开目光，收手关门。

　　宁沅有些丧气地看着合上的门，突然，门开了。

　　“你想来就来吧。”

　　这次，门是真的关上。

　　咔塔一声。

　　姚新夏脚下轻快，心情莫名爽朗。

　　宁沅追到客厅窗户，朝楼下观望，直到单元门出来的人影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盯着茶几上的手机，嘴角的笑意收不住。

　　那些让她恐惧，慌乱的情绪被踏实感击退。

　　她平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白色圆形吸顶灯，有种快要触摸到幸福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