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里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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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灵降世，并且在意识到直视祂的躯体会导致人的精神失常后，人类花了极大的代价去在祂的周身垒建壁障。
约有二十米高的墙壁，可对于神灵来说，也不过是不知何时垒砌的小土堆吧。
人类也自知渺小。这墙壁不是为了防备祂，而是为了保全自己。为了不让更多人亲眼见到神灵，他们不得不在接近神灵的地方，用土石替代苍穹，遮掩了所有的天空。
这项工程中的人类，像极了古老传说中前去讨伐戈尔贡的珀尔修斯。且其难度更甚之于当年。
神明那污秽而丑陋的身躯有如于美杜莎的目光，人类不敢与其相视，更无法借助镜子或盾牌等反光折射去窥探其位置——因为就算是间接直视神灵，也会对人类造成不可名状的精神冲击。
所以，人类几乎是完全盲目而胡乱的堆砌了墙壁。只要阻隔了他们自身的天空，他们就再也不用见到神灵那恐怖的模样了。
即便如此，参与工程的人类不慎直视神灵，因而疯掉的也不在少数。
就是在这样漫长而混乱的两年工期之中，里奇因几乎是光明正大的停驻在神灵之躯附近。
他契而不舍的，犹如水滴撞石，犹如愚公移山。他用他可以得到的所有武器去攻击那块肿胀之躯。
可是，要么是武器被高温灼化，要么是武器以卵击石的破裂为两半。
他如此锲而不舍的，哪怕用石头，哪怕用铁块，单方面的与神灵搏斗了整整一年。
整整一年。
他竟然才使神灵之躯受到一点伤害。
真的是“一点”。
一个如同被圆规扎出来的孔洞般的、那么微小的一个点儿。
这对于整个人类族群来说，或许都已是莫大的进步了。
他使神灵感到了轻微的痒意。
里奇震骇的看着面前大山般的躯体抖了抖，立刻带动周围环境的一片地动山摇。
霎时，走石飞沙尘烟四起。他看见从那个小小的点儿里溢出一块黑色的东西，很快没入沙暴之中。
天气陡然恶劣，狂暴的龙卷风卷席了大地。里奇立于风暴的正中，唯独他周身是平静的。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他对神灵的攻击造成的，还是恰巧偶然的吹起了沙暴。但他眼见着狂风将筑塔的工人卷到天上，不知那人的最终结果如何；也见着龙卷将草木连根拔起，粗重的树干压垮了居民的房屋。
里奇松了手指，任由他执着的武器落于地上。他默默离开了风眼，闷头走进了沙暴，立刻被狂乱的砂石飞了一脸。甚至有些小石头飞进了他不慎张开的嘴中，他呛出了眼泪。
把擅自飞进嘴里的石头吐出来，小小的石头白白的，有棱有角。质感有些粗糙，不像石头那般光滑。
意识到这并非石头，而是一小截人的指骨时，里奇发出一声悲鸣，手一抖就将它扔到了地上。指骨立刻被风沙掩埋，再难以找到了。
不知它的主人是谁，也不知它是否是里奇的熟人。
它或许是来自风沙吹坏了哪地掩埋的棺材，或许是丧命于此的人的尸骸。里奇突然想到，这是他的村子，是他亲人们逝去的地方。
他的相识之人死无全尸，有的被压成肉糜，有的被灼烧化作了飞灰。
而在这暴风卷起沙浪之中，是否也包含了他亲人的骨灰？他刚刚呛进嘴里吐出的沙尘，是否也包含了他血绊之人的一部分？……
里奇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的喉咙管全给咳出来一般。
……
那之后，他虽从风暴中死里逃生，但也大病一场，高烧不愈。或许是后遗症吧，他患上了咳嗽的毛病。
里奇放弃了攻击神灵这般无所谓的行为。他在自己的诞生之地浪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19岁才重新启程，去学了武艺，转职成为一名刺客。
之后便是来到A6镇，刺杀神父，被苍蓝阻止，关进监狱了。
值得一提的是，里奇并非是因为仇恨神职人员才主动刺杀的。他先观察到了神父的异常动态，甚至还疑似准备以人为祭，所以里奇出手了。
奈何技不如人，里奇对战苍蓝，败得毫无悬念。
再遇见伊波恩一行。虽然里奇被栽赃为纵火犯，但荼靡洗清了他的嫌疑。苍蓝也完全意识到了神父的恶性与教会的肮脏，带着她的骑士团成员一起，一行人开始了漂泊的旅程。
这段旅程是里奇丧失亲人后最为快乐的一段回忆。
但持续时间也不长。
因为里奇收到了一封来自狱友的信。大意是让他回A6镇一趟，他们发现了惊人的秘密。
来到A6镇，里奇却发现他的狱友们早在越狱当天便尽数死亡了。这封信显然是阴谋，就为了让他回到A6镇。
明知是阴谋，里奇还是向着危险去了。
然后，他见到了伊波恩。
自称为“神”的伊波恩。
“你背叛了我们。”里奇对伊波恩说道。
“是啊。可是，我背叛的或许只有你。”
伊波恩对里奇笑着说：“你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吧：荼靡她迷恋于我。就算已知我是神灵，也绝不会做出不利于我的行为；至于苍蓝，她本就感情用事，不擅思考。只愿意相信她想相信的事情，而她相信的就是我。”
伊波恩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对里奇摊开手，无奈般的说：“你看，她们都是我的好队友。”
“只有你，”
伊波恩对里奇露出了獠牙：“是我的绊脚石。”
里奇全身戒备。他早就体会过神灵的威能，绝不敢轻觑神灵的能力。
可是，不知为何，伊波恩却没能杀掉他。
里奇从伊波恩手中侥幸逃脱。
只是从那天起，里奇的咳嗽更为严重，他开始咳血了。
……
无可否认的，伊波恩的话语很好的挑拨了他与队友间的关系。里奇再也回不去队伍，从此又变回了独身一人。
偶然再遇荼靡时，荼靡只身一人，好像是与伙伴们失散了。
里奇回忆着伊波恩所说，“荼靡迷恋于我”。对荼靡的态度也有些微妙，不知应如何应对。
荼靡不察里奇的戒备，只说：“许久不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我们好久没收到你的联络，还担心你出事了呢。”
“你的咳嗽怎么好像又严重许多？”
里奇并不想在荼靡面前暴露弱点，可咳嗽并非他能抑制。严重时期，里奇甚至会咳出乌黑的血来。
荼靡见里奇咳血，表情严肃许多。她详细的询问了里奇的病症，里奇心中有些好笑：我才是医生，医病方面比你要在行。我这是偏门罕见的绝症，不需要你多此一举的问询。
可是他又想到，他早已放弃医术了。不由的又有些自嘲。
荼靡却说：“我见过这种病例。”
里奇一怔。
荼靡手脚并用的比划着：“你知道我对神学、还有旧人类留下的古籍非常感兴趣。”
她顿了顿，再次组织语言道：“旧人类文明已发展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很多对我们来说的绝症——比如败血症、比如黑死病、比如霍乱……对他们而言都像小感冒一样，轻轻松松就能治愈。”
“而你的这种疾病，咳嗽、咳血、胸痛，主要是与呼吸器官相关联的病症模样，我亦在他们的古籍上见过，似乎是叫做……「肺结核」。”
荼靡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的说道：“对他们而言也是几片药就能治好的疾病。只是问题是，他们的文明已经灭绝了，他们的医用药品自然也……”
“抱歉，我也只知道这些。没有办法切实的减轻你的病痛……”
里奇沉默过后，这才第一次看向荼靡，郑重说道：“谢谢你的情报。即便是知道这种疾病的名字，我也已经很感激了。”
里奇轻柔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会发展，一定会超越古文明的。”
荼靡笑了笑，她对未来如何如何之类的话题不怎么上心。然后她话锋一转，突然说道：“其实，我也是有一些个人的目的才离开队伍独行的。”
里奇静待下文。
“我发现了一个古遗迹，应该是旧人类的实验所什么的。刚好因为它被建于很深的地下，所以几乎没遭到太大的破坏。”
荼靡说道：“我想去遗迹中寻找资料。其中或许会有适合你的药，如果找到了的话我会尽量带给你。……啊，不用谢，顺手而已。去遗迹只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欲望罢了。”
“不需要你陪同，我一个人去。里面或许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够接触的。”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
荼靡从遗迹中逃脱的时候，肋骨全断，内脏破碎，处于濒死边缘。
但她牢牢抓住了一个小瓶，将其递给在遗迹门前守候的里奇。
荼靡吐着血，破碎的内脏碎片伴随着鲜血涌出。她却对里奇露出笑容，用嘴唇说着：我已经满足了。
她大概是想死在这里的。只是因为还有要交与同伴的东西，才顽强的从遗迹里爬了出来。
里奇完全不去看那个瓶子，尽管多年未曾使用，里奇却半点未曾生疏的帮荼靡紧急处置了伤口。里奇拾起了被他抛弃的医术。
而那时荼靡已经陷入昏迷，她不知是谁救了她。
荼靡能够活下来，简直是一个奇迹。尽管她的生命仅留着一口气，在病床上躺了大几个月，意识迟迟无法恢复。
荼靡说去遗迹是为了她自己，但里奇认为荼靡的重伤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不管是荼靡的重伤也好，她的昏睡不醒也好。——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取药，荼靡或许就不会受伤。如果他没有半途而废，医术能更为高超的话，说不定就能完全的救治荼靡。
里奇看着荼靡带给他的那个小瓶，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压在他肩上的沉甸甸的重量。
那个小瓶上贴着标签，写着五个汉字，是旧人类的语言。里奇看不懂，但他能够猜到它的意思。
【肺结核用药】。
瓶中的药片很少，很小。是白色的药丸，让里奇想到了幼时吃到的甜甜的糖。
这样的糖，有三颗。三颗，共重4.5克。
这是荼靡与他自己的，两个人的生命的重量。
4.5克。在里奇目光所及的窗外，两枚羽毛轻轻飘落。
很轻，但也足够沉重。
人命之重，重得他抬不起头、站不起身。
里奇又一次看见了他逝去的家人们的面庞。他紧握小小的药瓶，一手捂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止住溢出的眼泪似的。
他在荼靡的病床前泣不成声。
那些盘旋于他脑中的虚妄的念头，再也不敢冒出来了。
因为他们都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过了许久，他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里奇想，他已经没有资格去寻死了。
他得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他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里奇佝偻起身，将荼靡的看护交给了病院的相识医生，他再次踏上了旅途。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里奇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