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路》月尾竹

44、第44章 月老长公主

　　这些过往，若面对的是青鸾，长公主还能说上两句，可面对的是洛景予，她无从开口，失神片刻，只在洛景予越发疑惑的目光中，笑道：“就算本宫没问过你，你对阿鸾的不同，本宫还是看得出来的。”

　　眼看洛景予要发怒，长公主又道：“也没有真的让你们怎么样，你怕受伤害，本宫更怕我的阿鸾所托非人。所以，只是给你们一个契机，若是有意，你们顺其自然，若是无意，你们大可将这件事揭过，本宫与云昭，都不是嘴多之人。谁也不会知道。”
　　说着话，长公主慢慢走到洛景予面前，“只是，作为嫂子，我希望你如果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不要把自己缩进壳里。这世上，有驸马和我，就一定还有会真心待你的人。”

　　她扯掉洛景予下巴上仅剩的胡子，“好好的少年郎，做什么非得装成老头子？你若不抓紧机会，她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你只能远远看着，自己后悔。”

　　“她……”洛景予怔了片刻，迟迟没说出下一个字。
　　这时候，苏禾敲门道：“殿下，刚才传来消息，顾校尉下令，从此她军中禁酒。让咱们暂时把酒也都收起来，黑巾军围城未退……”
　　感觉到气氛不对，苏禾看一眼长公主和洛景予，犹豫着道：“喝酒易误事……”

　　洛景予嗤笑一声，扯过长公主手中的白胡子，眼中情绪消散，“你瞧，这就是答案。”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长公主叫住他，“言甫！”

　　他脚步不停，长公主急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你们的女儿长什么样子吗？”

　　洛景予停下脚步，拧眉偏头：“长公主殿下，这种坏人名节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长公主顾不得他这头，忙抓了苏禾仔细询问，“阿鸾特地派人来同你说了这个？”

　　虽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为这样问，苏禾还是如实地摇头回答，“不是，只是刚才看到了崔郎君经过，说了几句，才知道十娘下了这样的命令。婢子好奇，问崔郎君，是只有护卫队的人禁酒，还是全军禁酒。崔郎君说……”

　　察觉到长公主神色不对，苏禾意识到出了问题，不安片刻，在长公主逐渐平静的目光中，道：“崔郎君说，暂时是禁护卫队，但十娘需要全城禁酒，直到黑巾军退兵。他说，咱们最好先把酒收一收，也不知道黑巾军的人弄坏了多少酒，万一咱们的人喝……”

　　长公主听着听着，笑了，“知道了。”

　　苏禾越发觉得不对。
　　这段时间，她明显地感觉到长公主和以前不一样了，笑时不一定高兴，怒时不一定生气，和气时不一定好说话……
　　疑惑地看一眼长公主，苏禾垂眸掩去难以名状的情绪。

　　长公主不曾留意，径直往外走，苏禾赶紧跟上，“殿下，慢些走。有什么事，吩咐婢子去做便好。当心，当心小主子……”

　　长公主回头瞥她一眼，失笑，“真不知你担心的是本宫还是本宫肚子里的这个。来，和本宫一起。”

　　苏禾跟上去扶住她，“殿下是要去见十娘吗？”

　　长公主点头，“本宫要向她确认一点东西。”
　　她先前想简单了，又或者，还是把上辈子和这辈子又搅和到了一起，可事实上……

　　青鸾刚从演武场上跳下来，就看到快步朝自己走过来的康平长公主，赶紧走过去，“你怎么来了？这种地方，糙得很，要是谁粗心点碰一下……”

　　长公主拉住她，打断她的话，“阿鸾，我有话要和你说。”

　　见她神色凝重的样子，青鸾不由得正色起来，“可是发现了什么？”
　　不等长公主说话，她便扬声道：“来一伍人！”

　　“不是！”长公主赶紧拦住她，“是有些私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但非得要见到你，亲自和你说了，才能明白。”

　　抬手挥退准备过来的人，青鸾与长公主行到僻静处，瞥一眼隔了些距离守着的苏禾，“可是想起了上辈子的重要事情？”
　　不然，以长公主的性格，不至于这么急躁。

　　长公主静静地看着她，问道：“我记得，上辈子，你生了一个女儿。”

　　青鸾微怔，半垂着眸子，没有接话。
　　重生回来数月，时不时会梦见年幼的女儿毫无生气地被摔在自己眼前的样子，那刻入骨髓的恨和疼，让她恨不能将许承淞碎尸万断。
　　然而，她还没有走到能轻言人生死的地步，温家人还下落不明……

　　长公主又道：“她的父亲……”

　　“她没有父亲。”青鸾撩起眼皮，看向长公主，“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上辈子的孩子，这辈子，未来不会再出现。”

　　她斩钉截铁地说完，轻笑道：“白茸，我们有重新活一次的机会，咱们，不要再想过去，好好地活在当下，如何？”

　　听青鸾的意思，还以为那女儿是许承淞的，绕来绕去的，问不出个答案，长公主干脆直接问道：“你怎么看言甫？”

　　青鸾一怔，想到早上尴尬的一幕，顾左右道：“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话？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过去了，那些鬼头，我不在就想着偷懒。黑巾军还在城外围着呢，片刻都耽误不得……”

　　心下暗叹一声，长公主只得放下撮合他们的心思，道：“我已经给朝廷去了奏折，说明徐州的情况，替你表了功。等朝廷援兵过来，咱们就可以回京城了。阿鸾。”

　　见青鸾终于有了精神，长公主长松一口气，索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咱们这一次，不似上一次一样一路一点一点地拼杀过去，直接从权力的中心入手，如何？”

　　青鸾颔首，“正合我意。”
　　思及温家人，她心里发紧。
　　如今几个月了，音讯全无。

　　上辈子，她是在许承淞的安排下，四处征战，大概两年之后，才进入京城，那个时候，再见到行尸走肉般的长公主，只觉得纸醉金迷。
　　但许承淞那边毫无消息，她病急乱投医，还是寻了个机会向长公主求助，却不想，她说完，长公主已经醉了。
　　再后来，长公主被送去和亲……

　　思量间，她又想到了洛景予。
　　上辈子洛景予在送长公主去和亲前，曾同她说，长公主是想帮她的，只是时间过得久了些，一时间无处下手。
　　他还说……

　　一偏头，正看到洛景予提着药箱朝这边走来，贴着半边的白胡子，飘啊飘，青鸾胸膛里的心，突然跳得飞快。
　　她赶紧走上演武场，凶巴巴地瞪着纷纷朝洛景予看过去的护卫，“看什么看？！都给我趴下！”

　　趴下？！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不明白在练弓箭怎么得趴下，还是听令行事。

　　见他们放下了弓箭，青鸾又凶，“弓箭手战场丢弓，命怎么不丢？”
　　一脚踹开脚边护卫的弓箭，面对发懵的护卫，她嘲道：“要是你们趴下的时候，蹿出来一只兔子，带走了你们的弓，你们是动还是不动？”

　　脚尖点一点脚边护卫的腰，青鸾道：“你来说。”

　　护卫青着脸，小声答道：“不知道……”

　　青鸾吼道：“大声点！”

　　护卫提高音量，道：“我不知道！”

　　青鸾看向云昭，“你来说？”

　　云昭一抿唇，道：“动不得。若是动了，敌人便知道我们藏身的地方，大家都会有危险。”

　　点点头，青鸾道：“你说得对，动不得，但不动，也是等死。你的弓箭暴露了你的位置，以及大家可能在的位置。”

　　围面的徐州兵中有经历过的，连连点头，怅惘道：“当初，我们去埋伏一窝流寇，就是埋伏的时候，有个人把头盔飞出去了，后来，那一战，我们死伤惨重。”

　　护卫们神色各异，无外乎吃惊或是惭愧。

　　青鸾走到那不知名的徐州老兵面前，拍拍他的肩，难以言状的痛展览在演武场荡开。
　　所有战场上的经验，无不是先辈们或是自己用血汗和泪水换来的，都是生死的代价。

　　青鸾放沉了声音，“所以，现在，你们重新站起来，趴下去！谁要是再掉东西，就去围着将军府跑十圈！”

　　本欲离开的长公主、提着药盒路过的洛景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场中的女子。

　　长公主失神道：“我知她不易，没想到，是这般艰险，这一点疏忽，都有可能……”
　　猛地吸一口气，她对苏禾道：“咱们的人，都禁酒！”
　　上辈子，她失去孩子后，纸醉金迷，一直都觉得酒是好东西，让人开心忘却伤痛，现在，不一样了。

　　不等苏禾点头，她又看向洛景予，心道：眼睛都看直了，还要否认自己的心意，活该上辈子爱而不得。
　　她调侃道：“洛神医忙着去给伤兵换药么？还不赶紧去？站这里做什么？”

　　洛景予偏头瞧了她一眼，只挂半边的白胡子显得分外滑稽，“我就一个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人死活？”
　　长公主微怔，又听到他道：“演武场训练辛苦，他们的伤，也要人治。”

　　长公主甚是意外地打量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目光慢慢地在他和青鸾身上转了几圈之后，她老怀欣慰地笑了。
　　说是担心他们的伤，其实，真正担心的，只有那一位叭。
　　她太了解洛景予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驸马的那层关系，洛景予早就撇开她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