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敌进化论》斐成章

1、第一章

　　今天是没有课的周六，天气阴。
　　林隽正在赖床中。
　　虽然脑子醒了，但眼睛说道：你还可以再闭会儿。
　　房间的窗帘留了一线缝隙，这种避光却又一睁眼就能看到外面确切时间的状态是林隽最喜欢的。
　　真是美好的一天——
　　啊字还没感叹完，大门突然被砰砰的敲响了。

　　林隽哽了一下，睁开眼睛，非常不爽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片刻，还是踩着拖鞋去开了门。
　　然而当他看见外面敲门的人时，恨不得自己刚才没有起来过。

　　顾以柯拉了个行李箱，站在外面，一脸阳光的对着他说：“嗨，早上好。”
　　“好个鬼。”林隽直接关门。
　　“哎！等等！”顾以柯眼疾手快拿箱子一挡：“求求收留一下吧，好心人。”
　　门关不上林隽也就没关了，他环着胳膊鄙视着那人：“干吗？你家被炸了？”
　　顾以柯叹气：“差不多吧，不是被炸，是被淹了。”
　　林隽一脸问号。
　　“厕所漏水啦，家里不能看了，楼下还遭殃。”
　　“你怎么这么厉害？”林隽说：“能把厕所上漏水。”
　　顾以柯震惊：“你别一大早就在这开车好不好？”
　　“什么车？”两秒后反应过来，林隽瞬间黑脸：“我看你大早上就想投胎。”
　　“你别这么暴力。”顾以柯撇嘴：“反正借我住一段时间就行了。”
　　“凭什么？你不可以去找陈念桐和方柏？你宿舍不能住？”
　　顾以柯语重心长：“你傻啊，念桐要和男朋友住，方柏要和女朋友住，而我，只能和——”
　　“滚。”林隽一个字回绝了他。
　　“别这么小气呀。”顾以柯开始耍赖：“哥哥，隽隽哥哥，小美人？”
　　林隽拳头硬了：“你再敢叫那三个字，今天就准备从这横着出去。”
　　顾以柯很欠揍的长长地“哦”了一声，笑眯眯地从门缝里一点点蹭了进来：“谢谢哥哥收留。”
　　林隽对天翻了个白眼，自己为什么要让这家伙进来啊？
　　对啊！为什么啊？！
　　回忆了一下刚才短短几分钟的经过，林隽自己都傻了。

　　顾以柯说道：“放心，我不会白睡你的，我会做饭啊，我做饭给你吃，你给我睡，很公平吧。”
　　“……”林隽：“我后悔了，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不要。”顾以柯自觉地放好箱子后，蹦到林隽身边：“走了，出去吃早点，顺便配钥匙。”
　　“你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林隽问。
　　“废话。”顾以柯说：“咱俩什么交情，太客气就不像话了。”
　　林隽冷笑：“什么交情，那就是每次看见你我都想揍你的交情。”
　　“打是亲骂是爱。”顾以柯非常能屈能伸：“知道你爱我，老子也爱你，走吧走吧，吃饭先。”
　　林隽的拳头第二次硬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拉过顾以柯把人就往沙发上按。
　　顾以柯懵了：“你干吗？”
　　“我想了一下，”林隽说：“还是先揍你一顿比较合适，揍完我能吃得香点。”

　　这平静的生活突然就像被糊了层狗屎。
　　顾以柯就是那坨屎。
　　好在林隽住的这个房子是个两居室，否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顾以柯搬进来。

　　晚上，林隽蜷在阳台的摇摇椅里，一晃一晃的想着自己今天脑袋里进的到底是哪条沟里的水。
　　要说真的讨厌顾以柯，那不至于。即使中学时候他也没有那种真正的厌恶，只不过觉得对方有时候真的欠一顿揍而已，最严重的一次就是把钱明净牵扯进来的那一次，当然事后自己把顾以柯揍了好几顿出气，对方也有和自己道歉。其他的呢，好像真没什么了。那为什么一看见那人就忍不住想打他？啊……大概是手有自己的想法。
　　林隽叹了口气，拿起膝盖上的书，慢慢看了起来。

　　顾以柯洗好澡就看见林隽坐在阳台上悠哉的看书。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两手搭在椅背上，一低头能看见林隽柔软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他说道：“你在看什么书啊？”
　　林隽眼皮都不抬一下：“关你屁事。”
　　“切。”顾以柯抬手隔着空气对着林隽的头顶扇了两下，突然眼珠子一转，坏笑着俯身到林隽耳廓边说道：“隽隽哥哥现在不弹琵琶啦？”
　　林隽翻页的手顿了两秒，腾地起身就去逮顾以柯。
　　顾以柯就盯着他动作呢，一见人恼火了立马转身就跑。
　　“你今晚完了。”林隽撸袖子：“恭喜你入住第一晚就要被我打死。”

　　回想一下过去，这两个人十四岁第一次结下梁子时，好像也是这么个你死我活的阵仗。
　　彼时，林隽还只是个刚升初二的学生，不过他从小就长胳膊长腿的，还有个舞蹈家妈妈，所以仪态一直都很好，站在一群同龄人中，就像一棵挺拔漂亮的小白杨。
　　而顾以柯那时候，别提了，家里边的混世小霸王。
　　他们俩一个在九中念书，一个在富光上学。按理说是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但是，偏偏这两所学校就很有交集。注意：不是什么好交集。
　　竞争已久的九中和富光中学导致他们的学生也对彼此充满了敌意。
　　得想个办法怎么样才能踩着九中/富光的脸出出风头？这是一直以来大家心照不宣的念头。
　　当时一场由初三学长们参加的市级辩论赛就这么引爆了一次两校之间的小冲突。
　　起因是在九中的贴吧里有富光的人来公然挑衅，说九中的辩论赛决赛赢得很不光彩，然后列举了七宗罪，其中无厘头的几条包括：辩论赛的礼堂面朝北位，北位旺九中，所以九中赢了；辩论赛的礼堂中用的不是纯红布，其中还夹带了两块蓝布，蓝布克富光，所以富光输了；辩论赛的礼堂后面有条河，河中央喷泉的柱子有九根，所以九中赢了，臭不要脸。
　　两方学生在贴吧里对骂，管理员还一度参战。
　　作为去现场看完了整场决赛的林隽，和九中其他人一样，气得要死。他私戳那个发帖的人，骂道：【你才臭不要脸。】
　　对方一直没回，他一上课也就忘了这件事。
　　等到放学回家做完作业，临睡前想再看一眼贴吧时，林隽发现对方一小时前回复了消息，那人回道：【你说谁臭不要脸，你们这群利用玄学取胜的小偷。】
　　什么玄学？林隽在房间里轻骂了一声：玄你个头。然而他回复却回复道：【怎么样？被气死了吧，哈哈。】
　　那人正好在线，很快发来一串：【…………】又继续回道：【你也只敢私聊我，有本事当面说。】
　　林隽虽然有一个相当温柔淡定的妈，但他自己属实是个暴脾气。看到这句话，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老子不但要当面和你说，还要让你无话可说。时间地点。】
　　那人的窗口显示输入中，很快一行字就发了过来：【周六下午三点，旧钢厂仓库。随便你带几个人来。】
　　林隽看着屏幕边打字边冷笑：【就我一个人，至于你，随便带几个都行。还有，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想那天揍错人。】
　　那人回到：【初二七班顾以柯。】
　　“哼。”林隽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手指轻点，也在回复栏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选择了发送。

　　和人约架这件事，林隽没和钟安覃说，当然更不可能告诉钱明净。对了，钟安覃和钱明净都是他的好哥们儿。
　　钱明净是个乖宝宝，打架这种事当然是不可以吓到他的。而钟安覃……也还是不告诉了吧，自己已经放话要一个人去了。对付那种只敢网上逞能的家伙，没必要兴师动众。

　　时间很快到了周五晚上。
　　林隽躺在床上，想着明天下午的事情，一时间还有点兴奋，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和人约架。他伸出右手，握拳：我肯定会赢的。

　　第二天下午，他准时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旧钢厂的位置比较偏僻，平时基本没什么人会来，不过最近这里似乎被纳入了规划区，也许不久后就会被拆掉了。

　　林隽一脚踏进钢厂大门时，有人已经到了。
　　那个人坐在垒起来的货箱上，两只手撑在身侧，双腿一下一下的晃着，看见有人进来时，歪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隽不得不承认看见那张脸的时候，自己愣了一下。
　　对方长得……实在不太像那些在网上乱哔哔的人，那人长相很精致，一双眼睛又大又黑，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橱窗里真人版展示娃娃。而且，看过去年纪比自己小点。
　　搞错了吧？林隽想着：那狗日的网络口嗨猥琐怪不会找了个初一小孩来顶缸吧？
　　林隽一时把不准要说什么。

　　那边坐着的人倒是先开了口：“没搞错吧？”他声音也是笑吟吟的：“你这么好看应该不是网上那个口嗨变态吧？小美人，这里不是你来玩的地方啊，我在等人。”
　　“……”林隽一秒变脸，好的，面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口嗨猥琐怪。想到这里，他也吊儿郎当道：“老子来这里，是要来揍一个人的。不会吧，不会是你这个小屁孩吧？”他恶劣道：“小屁孩，你哥哥呢？”

　　那人从货箱上轻巧地跳了下来。
　　林隽才发现，原来对方和自己差不多高。

　　“没想到吧，小美人。”那人笑道：“老子是独生子。当然，你要叫我哥哥也可以。”

　　林隽笑起来：“不知道一会谁叫谁哦。”他说道：“顾以柯？”
　　顾以柯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直直看了过来，很拽的问道：“林隽？”

　　林隽说道：“没错，就是你哥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