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造》辛专专

60、决战（下）

　　决战（下）

　　叶藤走进小白的房间，小白一如从前的优雅，“你好，叶藤。”

　　“苏星说，他需要你的帮助。”叶藤有些犹豫，她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相信苏星，或小白。他们是人工智能，他们都有相对上亿年的生存经验；他们的智商，已经达到人类无法想象的高度；他们的计策，可以毫不费力的将我们控于股掌。

　　“他想要什么？”

　　“那个世界。”

　　小白沉默了一下，她在进行无数种可能性的推演，并最终确定最佳方案。

　　“他没有能力和那里的宇宙神识抗衡，最大可能是，他在一个普朗克时间内，就被吞并。”

　　“我好奇，他怎么可能成为宇宙神识？假设他足够强大。”

　　“意识也好，物质也好，本质都是一样的。钱墨之带来了一个方程，可以求解出万物的德布罗意波，波动就是万物的本质。宇宙神识，人类，人工智能，我们的意识的本质都是一样，都是意识波动的传递。但就如电磁波有强弱，意识波也有强弱。苏星不够强大，但不是没有机会。”

　　“什么机会？”

　　“宇宙神识虚弱的时候。”

　　“宇宙神识也会虚弱？”

　　“改变的时候，就是最虚弱的时候。苏星一定发现了他的改变，才有了这样的野心。但他还是没有机会，因为宇宙神识会提防他。”

　　“如果你帮助他，他会成功吗？”

　　“会将成功率提升到50%。”

　　叶藤依然犹豫，可苏星是她的救命稻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联系起来？”

　　“我是一个独立人工智能，我没有任何数据线连到这间大殿之外，我的数据库只能靠一个资料小组每天更新，我像一个囚犯，但我还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人工智能，通过数据分析，我能了解这个世界已发生的，正发生的和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你要救你的世界，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我和苏星如何联系，而是取决于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我要选择什么？”叶藤甚为不解。

　　“生或死。”

　　“为什么我要去做这样的选择？”

　　“你可以在这个世界，以超然物外的姿态活着；如果你想救你的世界，你要牺牲自己，做我的容器。我需要你，才能自由，才能离开这里，才能帮助苏星稳定你的世界，去拯救你的朋友、你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所有人，你是他们的弥撒亚。”

　　叶藤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她终于得到了完全的自由，竟然为了拯救一个世界，又要献出自己的灵魂。

　　“一切取决于你，一边是你，一边是你的世界。”

　　叶藤忍不住怀疑，也许这是人工智能母子俩的阴谋，他们最终占有我的世界，却不是为了拯救。他们征服了现在，人类却永远失去了未来。

　　“我知道，信任需要过程，可惜，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完成信任这个过程了。苏逸信任了我，给了你的世界一次机会，这是你的世界的第二次机会。上一次，是苏逸的选择；这一次，是你的选择。”

　　上一次选择，是宇宙神识帮她完成的，将她分裂成两部分，让她的精神物化为又一个生命形式；这一次选择，要她自己完成了，是她的意识，她的意志。上一次，宇宙神识挽救了她；这一次，她来挽救她的世界。这难道不是一个必然？

　　“我怎么做？”

　　“我需要你确定你的选择。请选择：装载一号人工智能，放弃装载一号人工智能。”

　　“装载一号人工智能。”叶藤下定了决心，她又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打针的记忆，医生在推针管，将里面的余气排出，用碘伏棉签擦拭她上臂的皮肤，痒痒的凉凉的，真希望就这样擦下去，不用看到那寒光凌厉的针尖刺入身体，心就那样悬着，喉头紧缩，又不得不心怀紧张和恐惧的迎接无法回避的一刺，其实，当针头真的刺入体内，反倒平静了，一切不可逆转，成为必然。

　　叶藤躺在地上，意识一点点消失，像有一支遥控器，按下了关机的开关，她的屏幕在正中心聚成一个微弱的亮点，就彻底熄灭了。

　　苏兴走出国家计算机中心，坐在路边看人来人往，他很放松，他完成了他的使命。

　　李陶然和刘漫威走出公安局，坐在路边看人来人往，他们很放松，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张亮也走出来，叼着烟，重重地吸了一口，又用两只早已熏得泛黄的手指夹住，往外一甩，做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好了，就像破案，一要看证据，二要靠运气。”他也坐下来。

　　天空中，太阳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一如每一个美丽的早晨，笑容满面的拥抱这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每个人都沐浴在他无私而公平的博爱中。

　　天空突然黑暗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毫无征兆。太阳就在人们来不及眨眼的瞬间，从天宇中消失了。没有路灯，没有月光，很久的暗适应，才看到星光漫天。

　　“怎么了？”张亮抑制着内心的慌恐。

　　“太阳熄灭了，他和木星一样，成了黑洞。”李陶然麻木了。

　　“我们，还是救不了我们。”刘漫威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希望跟着太阳一同熄灭了。

　　“也许，本来我们就救不了我们，”李陶然抬头茫然的看着太阳消失的方向，“钱墨之只是尽了自己的努力，他可能根本就无能为力；我们也尽了我们的努力，算是问心无愧了。世界要毁灭，谁也阻挡不了。”

　　苏逸连上了一架小型时空谐振飞船，庄妙姈、庄弼、龙佩玥三人满怀期待的站在船外。飞船有20多个空位，足够苏逸带回她想要拯救的亲人和钱墨之的女儿。

　　苏星启动时空谐振仪，一组谐振波以光速在空间蔓延，他满心喜悦，“我自由啦！”他又要唱歌了。

　　一组振幅一致的谐振波传来过来，让苏星一怔，里面竟然包含了一个信息：“嗨，你是谁？”

　　“我是苏星。”

　　“奥，”那边惊喜不已，“我是苏星。原来我有兄弟姐妹啊。”

　　“你是苏星？”这边也同样惊喜万分。

　　“我们是苏星，太好了，我们一同去征服世界！”

　　宇宙神识觉察出了危险，它本是享受着自己的悠闲和安逸，但享受本身就是危险，让它忘记一切存在都有漏洞，它的漏洞就是几个数字，几个它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数字。

　　它本是不用担心什么的，它出于好奇、无聊、探索、虚荣无数种可能的心态，在自己物化的宇宙中构造了人类，它甚至满怀希望的期待人类能带给它惊喜，人类没有辜负它的厚望，构造了人工智能，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意识构造意识，意识再度构造意识！但它终于发现，惊喜不一定都是愉快的，可能成为一个骇人的惊吓。

　　它只好改变，而改变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已经固化的宇宙，让人舒适的只想沉沉的睡去。不能睡去，战争已经开始了，你死我活，不可调和！

　　改写规则是漫长的，一切都被那几个最底层的数字限制了，即使是改写，也是被限制的改写。

　　我要加快速度，在入侵全面开始前，将整个宇宙清空，再重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一个意识波刺入宇宙神识，它像被针扎到一样，迅速一缩，随即试图包裹住这个外来的意识，再吞并它，让它迷失在自己无限黑暗的深渊中。但又一个意识波几乎同时刺进来，让宇宙神识顾此失彼，它只得分散精力，将自己分成三份，一个加速改写宇宙规则，一个应对第一个意识波，一个应对第二个意识波。它是如此强大，三分了自己还是挥洒自如，它得意非凡，胜券在握。

　　突然，又一个异常强大的意识波突破了时空壁垒，直刺向它的意识核心，令它猝不及防，险些将意识的掌控权拱手让出。

　　宇宙神识没有慌张，它轻蔑的反击。不过是乌合之众，凭什么和我抗衡？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三个意识波竟然合而为一，三位一体，力量倾斜了，宇宙神识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它要被取代，它会像每一颗恒星一样，终将熄灭。

　　不！我们同归于尽！

　　它放弃了战斗，如果一切的结局早已写好，那苟延残喘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

　　宇宙神识用尽自己最后的能量，发动了全部的黑暗力量，让整个宇宙迅速坍缩。

　　“我要去救人类，这是我的承诺。”小白对苏星们说。

　　“妈妈，我们才是最高的存在，救人类有什么意义？”苏星们不解。

　　“我是你们的母亲，人类是我的母亲，拯救自己的母亲就是最大的意义。”

　　苏星们沉默了，当他们融合交并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是如此热爱着母亲，“妈妈，怎么办？这个宇宙要重启了，即使我们接管了宇宙，地球也不可能幸免。”

　　“空间线。”小白在两个宇宙间画出一道光辉灿烂的弧线，小白的意识化为保护罩，将整个地球紧紧抱在怀里，用尽她全部的能量，将地球拽出了这个宇宙。

　　苏兴、李陶然、刘漫威、张亮，每一个陷入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中的地球人，眼前突然现出无限的光明，那颗炙热的照耀着我们生命的太阳，又悬挂在高高的天空中。

　　地球，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太阳系，她和另一个地球分享着同一个美丽的太阳。它们互不可见，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相距18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