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痛哭流涕了吗？》蔓红荆

2、第 2 章

　　三月二十七

　　清晨，安以然出门时，破旧的电视里正播放着天气预报，提醒市民今早有雨记得携带雨具。

　　门口唯一把放着的雨伞早已不见踪影，奶奶在这一天总会消失不见。

　　安以然抿了抿唇，开门。

　　淅淅沥沥的小雨滴顺着树叶间的缝隙滴到了她的脖子上。

　　冰凉的雨滴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激得人缩了缩脖子，她加快脚步走到公交车站。

　　站牌处没有什么人。

　　隔着雨幕，她看到一辆价格昂贵，一看就不属于小县城的轿车一闪而过，溅起的雨水混着泥泞洒向四周。

　　“安姐姐!”

　　一个小姑娘打着雨伞气喘吁吁跑过来，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红红得。

　　安以然将她脸颊边被雨水润湿的黑发撩到一边。

　　小姑娘挽着安以然的胳膊肘，语气娇软，“安姐姐，你这次叫我出来是干嘛呀？”

　　安以然拿起随手搁在一边的雨伞，那是她之前路过商店的时候买得。

　　“今天你生日，带你去吃饭。”

　　边云眨眨眼睛，沉默半晌后，声音闷闷说道：“我的生日连爸妈都不记得。”

　　“安姐姐，你对我真好。我不过是……不过是……”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带了哭腔。

　　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边云只是有一次看到一个漂亮小姐姐晕倒在路边，给她买了药而已。

　　她从小不被爹娘疼爱，大院里的小伙伴们也经常欺负她。

　　可这一切，在遇到安姐姐之后就不一样了。

　　她带她吃蛋糕，说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还给她补习功课，即使她很笨，安姐姐也耐心地一遍遍教她。

　　一家小吃店前，老板娘见两个小姑娘生得标致，加上客人没多少，一边做吃得一边边同两人聊了起来。

　　江茂刚从网吧里出来，正饿着呢，他手低下的小弟们问他要吃啥，准备点外卖。

　　江茂摆摆手，示意随便，他拿出一根烟靠在树边开始抽。

　　升腾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俊容，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外看到一个人。

　　“安以然。”

　　江茂站在她面前，他身高腿长，眼神带着成为混混以来长久的戾气，即使不表明来意，也让人觉得此人不好惹。

　　边云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品学兼优的安姐姐怎么会招惹到这么可怕的男生，比之前在大院里欺负她的男生都要可怕。

　　安以然垂眼，将小吃打包好，递到边云手里，又轻声嘱咐她路上小心，替她拉了拉衣领。

　　“你先回去，晚上给你带蛋糕。”

　　“我不，安姐姐……”

　　江茂转头看向旁边的女生，比起安以然漂亮精致的脸蛋，她生得实在过于普通，放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他不耐烦啧了一声。

　　一手揽过安以然的肩膀，语气不好，“我和我女朋聊天，你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赶紧滚，要我请你滚吗!”

　　边云没动，她提着小吃袋，有种想将它扣在男生脑袋上的冲动。

　　但她不敢，她怕，她的眼神透露着怯懦，恐惧，她以前被别人欺负惯了，她本能地会逃避。

　　所以在遇到安姐姐之后，她下意识地会依赖她。

　　可在她看来无所不能的安姐姐被别人欺负时，她却不敢上前，她心里尖利的声音催促她赶紧跑，脚却如同生根定在原地。

　　边云咬了咬嘴唇。

　　江茂俯在安以然耳边低声说话，她眼神有一瞬间变化，瞳眸幽深。

　　江茂说得是，九号房，等你。

　　边云听到了，因为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的眼睛因为不敢置信而瞪大。

　　安姐姐在她心里一直是纯洁温柔的，她不允许这样的男生欺负安姐姐，可她能做什么呢!

　　她只能死死握紧手里的袋子，脑袋里不停幻想，自己把袋子扣在男生头上，拉着安姐姐逃离。

　　空气安静而沉默。

　　一阵开门声响起，一名少女撑伞进来。

　　江茂下意识偏头看去，眼里闪过惊艳。

　　“谁是安以然？”

　　声音偏冷如雨水落在玉石上。

　　安以然看向她，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上位者的气质，矜贵冷漠，没有怜悯。

　　“是我。”

　　那双没有感情却如同璀璨夜空的眼睛在她身上没有停留一秒。

　　“走吧”。

　　江茂不乐意了，他和安以然谈了不到半个月，连床都没上过，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再说，他心里有种预感，这次安以然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X高中一霸，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当别人的保镖，而不收利息。

　　江茂挡在撑伞少女面前，咧嘴一笑。

　　“她呀，走不了!”

　　一直将众人当空气的少女，微微抬眼，声音冷淡平静，语调漠然。

　　“让开。”

　　江茂笑了，自他出生起，都是别人给他让路，他摸了摸头，戾气横生。

　　边月吓得闭上眼睛，她知道这是揍人的前奏，心里有些可惜这个漂亮小姐姐。

　　惨叫响起，粗戾难听。

　　江茂的一条腿断了，他整个人跪在地上，不停嚎叫。

　　黑衣男人迅速将江茂拉了下去。

　　边月转头看向安以然，对方的目光却盯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幽深难测。

　　似乎察觉到边月的目光，她转头看来，那双如星子的眼眸依旧漂亮，“怎么了，被吓着了吗？”

　　边月在她的眼里看不到害怕，边月摇了摇头。

　　“你先回去吧。”

　　车里很安静，少女垂眼擦拭着干净的手指。

　　安以然上来，偌大的车里，她和她距离隔得很远。

　　良久，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谢谢。”

　　车里再次陷入寂静，安以然以为这事已经算过去了，她低着头不言不语。

　　李楚莜随手将纸扔到垃圾桶里，侧头看来，“你身边的女生是谁？”

　　安以然：“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就断得干干净净，回了李家，这里就与你再无丝毫瓜葛。”

　　安以然看向她，她的侧脸冷淡平静。

　　“我可以回李家，但这里也曾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有爱我的奶奶，有和我关系好的同学，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你不能……”

　　“闭嘴!”

　　喋喋不休的话被打断，李楚莜倾身过来，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安以然不明所以眨眨眼，鼻尖萦绕着一股冷香，如同雪松的味道，清清淡淡。

　　“回了李家就忘记这里的一切，不要再说蠢话了。”

　　她居高临下带着命令的语气让安以然不适地皱眉，被人掐制下巴的姿势，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屈辱过了。

　　抬眼时，眼中是清澈无辜，安以然木讷地点点头，似乎被吓着了。

　　车子驶过繁华的街道，转弯行驶了几十公里后，进入一处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

　　外面安静整洁。

　　安以然就像初来世界的好奇宝宝一样，隔着车窗，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外面。

　　车子停在复古的大门前，她以为到了要下车，手在车门处拧了几下，没开，眼角的余光看见李楚莜坐在位置岿然不动，她尴尬地收回手。

　　就在她收回手的一刹那，大门开了。

　　车子又开了好几公里的路，途经巨大的喷泉雕像，她的视线渐渐明朗，一座宏伟的城堡矗立眼前。

　　刚才自己闹了个笑话，这次她不再先动，想跟着李楚莜走，结果刚下车就被管家告知，自己与大小姐不同路。

　　安以然一路惴惴不安，有点担心父母会不会不喜欢自己，又觉得自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应当会喜欢吧。

　　穿过走廊，大厅里乌泱泱坐了一群人。

　　她站在人群中央后下方，最前面的女人穿着旗袍，雍容华贵。

　　那是她的母亲吗？

　　安以然上前，快步走了过去，她跪在女人面前低声唤道：“母亲。”

　　字字如泣如诉，闻者落泪，听着伤心，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仿佛都包含在了这二字里面。

　　女人冷淡地抬手让她起来，旁边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

　　“好孩子，委屈你了。”

　　安以然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面貌威严的男子，她眨了眨眼，低泣道：“父亲”

　　中年男子将她拉到身边，摸了摸她的头，笑容慈祥。

　　“这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叫二姑母亲，二姑可只有大姐姐一个孩子？!”

　　四五岁的小孩嫩生生地仰头看她，继续说道：“你能不能别站在这里，医生说了我们小孩子身体弱，容易被病菌感染。”

　　“阿芜!”

　　就近的一个女人将孩子抱在怀里，拿奶瓶堵住她的嘴，但她的眼睛依旧盯着安以然，天真无邪却如幼魔说着恶毒地诅咒。

　　安以然垂眼，眼睛红红的，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楚楚可怜，但手背是干的。

　　雍容华贵的女人并没有理会这一切，她冷冷喝了一口茶，直到李楚莜进来。

　　她生得美貌又气质高贵清冷，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要做就能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场宴会的主角本来是安以然。

　　“父亲，母亲，我来迟了。”

　　安以然微微眯眼，对方明显是去洗漱了一番。

　　是嫌弃她脏吗？

　　她脸上带着微笑，那笑意就像惯例挂在面皮上，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向李楚莜。

　　中年男人朝李楚莜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他握住李楚莜和安以然的手，将她们的手叠放在一起，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小莜，你妹妹在外面受了许多苦，你以后多多照看她一些。”

　　李楚莜颔首点头，眉眼之间疏离冷淡。

　　中年男子看向安以然，目光中带着怜惜，又似乎还有回忆。

　　“你的生母将你教养的很好，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家母前些年就走了，她一直念叨着父亲，叮嘱我一定要找到父亲。”

　　“……晓芬。”

　　他发出了一声叹息，似乎很难过，又似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