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桥》林平江

22、与子同游

　　“好累。”从游乐场一回来，乔锦黎脱下外套便瘫向沙发，今天在园里走了太多路，脚都发酸了。
　　海唐宠溺地望着她，替她将靠枕摆好，让她坐着舒服一些，“你先休息会，我去简单做些吃的。”刚转身，手腕便被人抓住了。海唐猝不及防，被乔锦黎轻拉进怀里。
　　“抱抱。”
　　海唐毕竟个头比乔锦黎高，就这样被圈在怀里，长手长脚的，显得有些别扭。即便如此，她仍乖乖依偎着。吵闹了一天，终于得来这专属于两人的静谧，让人无比珍惜。
　　“一会给你泡个脚好不好？”一室安静，两人又靠的极尽，海唐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哄孩子似的。从乔锦黎怀中轻轻挣脱，海唐调整一个姿势，仰靠在沙发上，向乔锦黎张开了双臂。
　　嗯，这个姿势，身体便伸展开了。乔锦黎投入她怀中的那一刻，便生出无限满足。闻着她身上的幽幽淡香，心田上便开出了遍地繁花。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腻歪了一会，直到海唐的肚子不满地发出明显的“咕咕咕”的声音。乔锦黎忍俊不禁，海唐面露窘色，抗议似的啄了乔锦黎一口，便起身做饭去了。留下乔锦黎在沙发上甜蜜发笑。
　　晚餐吃得很简单，煮了两碗番茄鸡蛋面。乔锦黎只要吃小半碗，海唐便将剩余的消灭掉。
　　饭后，海唐收拾碗筷，让乔锦黎先去洗漱。趁着她洗漱的时候，接了一盆稍烫的温水，在盆中加入了含有益母草的泡脚包，这是她在知道乔锦黎痛经之后，陪母亲去医院时找中医抓的。干净的毛巾被置于盆边，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乔锦黎一出浴室，海唐便招呼她坐下，“快来，水温正好。”
　　捅破了这一层砂纸之后，仿佛很多事情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海唐，会关心人，却又很清冷，时时与自己保持着远远的距离。如今的行事作风，却体贴到了极致。
　　温热的水覆于脚背，打发了一日的疲劳。海唐从厨房里搬出一张小板凳，置于沙发旁坐下，手指轻触乔锦黎的小腿。
　　“我给你按一下，明天腿就不会酸疼了。”她顺着小腿外侧一点点从膝盖往下按去，有几处地方被按住的时候，乔锦黎感受到了明显的酸痛，忍不住轻叫出声。
　　“忍一忍哦。”
　　乔锦黎的声音，让海唐不着痕迹地吞了下口水，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借着往下按脚的姿势，她把自己的头埋地低低的。
　　“你别把头低这么下，不是颈椎不好么？”乔锦黎看着她方才扎起了丸子头的小脑袋瓜，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海唐应着，把头抬起了一些。
　　“锦黎，你会唱歌吗？”海唐心想，锦黎这么好听的声音，唱起歌来必定是分外动听。
　　乔锦黎食指轻勾海唐的下巴，将脸凑近了一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温热的鼻息吹在海唐嘴边，那双红唇方才涂了些润唇膏，更显诱人气色，海唐在她的注视下，又一次吞了口水。
　　“没……，只是突然想到，随便问问。”海唐借势去拿毛巾为她擦脚，有些慌乱地避开了乔锦黎的眼神。
　　乔锦黎就爱逗她，眼里落下的尽是喜欢，只是那人不敢注视自己。
　　“我其实，小时候学过一些越剧，你想听吗？”乔锦黎大方告知。
　　海唐面露喜色，抬头望向她，眼里尽是期待，“想。”那眼神，像只摇尾乞食的小奶狗。
　　“但我很久没唱过了，就给你哼一小段，好不好？”
　　海唐频频点头。
　　“傻子，唱的不好，可不许笑我。”乔锦黎早已丢失了这门技能，也只能凭借记忆和感觉随意唱上一段。
　　海唐自是怎么也不会笑话她的，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乔锦黎将擦干的脚盘上沙发，调整了一下坐姿，上半身微挺，悠扬婉转的旋律缓缓从她口中流出，“洞房悄悄静幽幽，花烛高烧暖心头，喜气阵阵难抑制，这姻缘，百折千磨方成就～”
　　海唐听的如痴如醉，虽只有短短几句，乔锦黎声腔清幽婉丽，优美动听，如此才艺让海唐更加为其着迷。
　　“我忘词了。”乔锦黎本想把《盘妻索妻》洞房这段，都唱与海唐听的，可惜一时想不起后面的唱词了。
　　“真好听。”海唐不吝自己的夸赞。
　　“好啦，快去洗漱，明天我们早点起来，去周边走走。初八上班就没时间了。”乔锦黎见电视机旁的数字时钟已经显示十一点，加上一日奔波，已经有些犯困了，“你快点洗好，我一会帮你按摩一下脖子。”
　　此刻的海唐，有些心猿意马，想到之前一次，乔锦黎为她按摩的场景，便回道，“我现在好多了，一点都没有不舒服，你快去睡吧，我洗完也休息了。”
　　“真的没事？”乔锦黎再次确认。
　　“没事啦，快去睡觉。”海唐见她已经打起哈欠，便牵着她往主卧走去，“去休息吧，晚安。”
　　乔锦黎也不强求，互道晚安之后便回房睡觉去了。
　　海唐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她是如此感恩生命的馈赠，在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就遇上了生命中的挚爱。
　　回房时，乔锦黎屋里的灯已经熄了。海唐轻手轻脚地回了客卧，仍然坚持看了两小时书，直至夜里一点，才上床睡觉。
　　极少做梦的海唐，却在今夜做了第一个隐晦且羞涩的梦，直至闹钟将她从梦境中拉出，才汗意涔涔地醒来。清醒后，又娇羞地将自己埋进了被子。真是可耻。
　　爬起来简单冲了个澡，才开始准备早餐。

　　乔锦黎出房门时，咖啡的香味便飘向鼻尖。
　　海唐早已注意到了身后的声响，却不敢回头。那个身影，在她梦里翻来倒去，她端起灶台边刚倒的凉水，喝了一大口，然后专心烤吐司。
　　不多时，温热的双臂环在她的腰间，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和略沙哑的声音，“早安，海海。”
　　海唐正好将三明治装好盘，心思也已沉静下来。扭头回道：“早。”
　　假期最后一天，乔锦黎特意定了三个闹钟，她可不愿将这美好的早晨荒废在床上。哪怕只是和海唐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她都觉得比一个人睡懒觉要美好。
　　“今天有什么计划？”乔锦黎吃着早餐，问道。
　　海唐早就想好了，她想趁着假期期间，同学们还未返校，带乔锦黎去她的校园转转。学校，是她在苏城唯一的根据地，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值得与乔锦黎分享的。
　　“你想去我们学校看看么？”海唐试探性地问道。
　　“好呀！”显然，对于毕业十余年的乔锦黎来说，重返大学校园，是个很值得期待的体验。
　　早餐过后，两人便驱车前往海唐的学校。保安见到学生卡，且最近学校里比较空荡，在海唐的央求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她们放了进去，并仔细告知了可以停车的地方。
　　即便是冬日，学校里四季长青的植物仍然在彰显生机。漫步在长长的林荫道上，偶尔迎面而来几对小情侣，都是因为想念彼此而提前返校的学生。海唐紧紧地牵着乔锦黎的手，给她介绍着平日上课的楼、吃饭的食堂和锻炼的操场。乔锦黎不厌其烦地听着她在学校里的趣事，了解着她平日的生活轨迹，始终面带笑意。
　　她的海海，还如此年轻，如此充满活力。
　　想到此处，她又不免生出一些难过。她比海唐，大了十一岁。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施佳艺。等海唐羽翼丰满，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她是否还会如今天这般，将她如珍宝一般牵在手中。
　　乔锦黎又为自己生出的想法感到不耻，她怎么能如此揣度海唐。这似乎是对海唐纯良品性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眼光的否定。
　　“锦黎？”海唐正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解大转盘处“三棵松”的历史，扭头却发现身后的人在神游。
　　乔锦黎思绪被拉回，淡然一笑，“对不起，我走神了。”
　　“在想什么？”海唐歪头问道，那厚厚的呢绒帽子，让她显得极为可爱。
　　“海海，你会一直在吗？”乔锦黎只想从她这里求个肯定。
　　海唐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不管是什么原因，肯定是自己有哪些地方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对不起，是不是我哪里让你觉得……”海唐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乔锦黎捂住了嘴巴。
　　“是我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乔锦黎为自己的话感到深深的抱歉。
　　海唐抿了抿嘴，“我知道，恋爱中即便是海誓山盟的话，也会有崩塌的可能。但是，锦黎，我对你…… 我会努力的，相信我。”海唐没有将那虚无飘渺的承诺说出口，没有意义，只有行动可以证实她的真心。
　　“我永远相信你。”乔锦黎回答地无比认真。

作者有话说

　　PS：锦黎唱的是越剧《盘妻索妻》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