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桥》林平江

11、青豆洒了

　　周三下午，海唐是没有课的，乔锦黎也早早安排好了工作，推迟了下午原本要开的月度会议，中午接待了一个投资方，结束饭局后，便匆忙赶到了海唐的学校。
　　海唐在校门口站着，看见乔锦黎的车驶来，便快步迈向前去。等车停稳，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其实，你真的不必特意过来，我自己可以的。”
　　“午饭吃了吗？”乔锦黎没有接她的话，反问到。方才两人微信联系的时候，海唐告诉她自己正在学校里的创业孵化基地，为学长开办的一家二手书城整理书目。乔锦黎想，她应该没时间好好吃午饭。
　　未等她回答，乔锦黎从副驾后面拎出一个袋子，“给，路上吃。”是在餐厅里打包的牛肉炒饭，配了一些时蔬和一瓶鲜榨果汁。
　　海唐接过，“谢谢。”乔锦黎，总是那么周到与细心。
　　今天是工作日，乔锦黎穿得很正式。一套米白色正装，用条纹丝巾装饰了领口，头发低盘，温柔又不乏干练。流苏耳坠，恰到好处地平添了几分高雅和时尚。腕表衬托了肌肤的白皙，纤细修长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海唐望了她一眼，打开餐盒，慢慢进食，忙了一上午，的确是有些饿了。乔锦黎留意着旁边的人，将车开的很稳。两人抵达医院时，海唐正好吃完。即便是工作日的中午，医院里的车位仍然很紧张，乔锦黎绕了好几圈，才顺利停好车。
　　下车后，乔锦黎一手拎着包，与海唐并肩而行。
　　“你别担心，我让朋友帮忙，找了这个医院最好的外伤医生。”幸亏程玉女士安排了那场相亲，方国超算得上是一个细心的绅士。那天，他一开始就留意到了海唐受伤的手，乔锦黎一直询问外伤处理后，便主动给她推荐了苏城第一人民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并表示，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私下帮忙打个招呼。
　　海唐听后，闷声点了点头。那个朋友，应该就是那天的方国超吧。
　　“你和他……，现在是朋友吗？”
　　“谁？方国超吗？对啊，彼此掩护的朋友，这样我俩都能清净一阵子。”乔锦黎微笑，薄唇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愈加明艳。
　　医生拆线的时候，乔锦黎不敢直视，整个过程很快，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伤口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除了疤痕过于明显之外，没有其他异样。海唐毕竟年轻，加上近几日注意修养，修复地很快。
　　医生给她开了祛疤膏，还有一支凝胶，能够止痒。乔锦黎踩着高跟鞋，走出一路清脆的声音。付费、取药，然后，带着海唐回家。
　　海唐今晚原本安排了家教课，但收到了雇主发来的消息。小朋友因为感冒发烧，所以今天的课程暂时取消了。
　　“你还要回公司吗？”车上，海唐问道。方才在医院的时候，她瞥到乔锦黎一直在回复企业微信上的消息，并且时不时会接到工作电话。
　　乔锦黎答道，“不回去了，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原本是要回公司的，得知海唐今日的兼职临时取消了之后，便把工作都安排妥当了，难得请半天假，乔锦黎只当是偶尔忙里偷闲。方才，她仔细查看了海唐的手掌，疤痕如断掌，新生的组织微红。方国超说过，要多吃含有维A和维B的食物。
　　“我们先去超市买点东西好不好？”乔锦黎征求海唐的意见。
　　“好的。”海唐回想了一下，家里的冰箱里好像只剩下几颗鸡蛋了。
　　乔锦黎很少踏足超市，程玉每周都会上门给她安排好吃的，本身自己晚上也不怎么吃饭，所以自从工作以来，自己买菜的次数屈指可数。
　　超市内，海唐推着购物车，乔锦黎在走在前面，眼神在货架上逡巡。两人从果蔬区开始逛起，这类食材比较好挑选，新鲜与否，一目了然。乔锦黎举着手机，比照着搜索结果采购，芒果、柑橘、苹果、菠菜、西兰花、番茄，占了一半的购物车。
　　海唐蹙眉，这么多，两个人只怕是要吃一周，果蔬之类的食材又没有那么容易保存。
　　“锦黎，水果蔬菜不经放的，少拿一些吧。家里楼下也有蔬菜水果店，想吃的时候顺带手买回家就行了。”
　　乔锦黎望了一眼购物车，的确，好像是有点多。“那，把这个放回去？”她从购物车中将西兰花取了出来，嘴巴里小声嘀咕，“的确不能浪费。”
　　海唐被她外表和性格的反差逗得内心有些失笑，明明是职场女精英的形象，在生活上却又有点犯糊涂。
　　到了肉食区，海唐教她如何挑选新鲜的肉品，怎么看成色，怎么分辨新鲜度。乔锦黎听得极其认真，时不时还会反问一些问题。和海唐接触地越多，她越是能看到海唐身上的优点，勤奋、上进、能干、孝顺、沉稳，如此许多，让她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回家后，海唐放下东西，换上居家服，便开始处理食材，今日两人好不容易都休息，要给锦黎做一顿大餐。乔锦黎给她取了一副一次性手套，保护伤口，并在一旁打下手，将煲冬瓜排骨汤的活揽下了。
　　“其实，你帮我择菜就好了。”海唐知道，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煲汤，难度虽然不高，但还是只想让她做一些简单的活就好。
　　“我可以的，你等我一下，我看一下菜谱，学习五分钟。”乔锦黎掏出手机，搜索“排骨汤做法”，认真研读了制作步骤和所需要的配料。
　　“好的，我会了。”放下手机，已是信心满满的状态。
　　海唐笑而不语，手里的活没有停下，只是余光关注着她。
　　第一步是洗排骨，排骨上油脂比较多，她做事情又细腻，在水龙头下逐块清洗。
　　“锦黎，你可以拿旁边那个有网眼的篮子，将排骨全部倒进去简单冲洗一下就好，一会还要焯水，焯水之后再仔细洗一遍就好。”海唐忍不住出声建议。
　　乔锦黎从善如流，用上了海唐教她的方法。切完葱姜蒜，加了点料酒，开始焯水。
　　海唐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正在低头剥青豆，乔锦黎爱吃青豆玉米炒虾仁。锅里的水慢慢翻腾，即将溢出锅边。乔锦黎心急，直接用手去提了盖子，“啊——”手被锅边蒸腾而出的热气烫到了。
　　海唐听到她的呼喊，立马起身冲到了她身边，已经剥好的半碗青豆在厨房地面上四处滚落。乔锦黎的手，几乎是在被烫到的下一秒就被握住了。
　　“过来，冲一下。”海唐迅速打开水龙头，将乔锦黎的手置于水流下。随后，用另一只手从容不迫地将煤气灶关掉，把被撇到一旁的锅盖放置好，又用灶台边的抹布将台面简单擦拭了一下。
　　乔锦黎的手被抓着，冰凉的水簌簌冲刷着。目光落在海唐身上，静静地望着她替自己收拾残局。只是被烫了一下而已，怎么紧张成这样。
　　海唐半弯着腰，仔细翻看着乔锦黎的手，手背、掌心、手腕。自来水明明很凉，乔锦黎却只能感受到来自手上的温度。眼前的女孩，马尾扎得高高的，头发细软柔顺，修长的脖颈儿被衬衫领口衬托地愈加白皙，左耳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两人靠的极近，地面上的两颗青豆最终停留在她们的脚边。
　　乔锦黎的胸膛里有只蝴蝶在破茧，触角朝着那个名叫海唐的女孩。
　　“还疼吗？”海唐回头，厨房的窗外，夕阳洒进来，落在乔锦黎的脸上，一脸柔和。乔锦黎的目光，如同这微光一般，明亮且温暖。
　　她摇头，嘴角带笑。
　　“那个，青豆都掉了。”乔锦黎指指地上，有些歉疚地看向海唐。
　　海唐这才注意到地上，“那就罚锦黎姐再帮我剥一碗吧。”海唐重新取了个碗，将剩下的青豆提到客厅的餐桌上。
　　“坐着剥吧，我去把厨房收拾一下。”
　　“好。你做事戴好手套哦。”
　　两人各自忙碌，厨房的移门大开着，乔锦黎正对着厨房坐着，看着海唐在厨房内收拾。秋风不燥，岁月静好。乔锦黎毫不意外自己的心动，人与人之间就是有磁场的吧，海唐的磁场，对她引力极大。
　　一顿丰盛的晚餐很快上桌，全部是海唐这几日观察到的，乔锦黎喜欢的菜式。摘下手套，海唐不自觉地把右手掌心往裤缝处蹭了蹭，有点痒。乔锦黎发现了，去取了今天医生开的药膏。
　　“过来，坐好。”乔锦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软凝膏的止痒效果很好，刚涂上去的时候，是冰冰凉的感觉。可不多时，手掌似是燃起了火焰，海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掌心，那簇火焰，温暖却不炽热，柔和却不突兀。
　　“我最近，可能要多花点时间去健身房了。”乔锦黎面对着海唐精心烹饪的菜式，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夸赞着。
　　两人几乎将这段晚餐全数纳入肚中。配合着洗完餐具之后，还是感觉很撑。乔锦黎便邀海唐一同下楼散步半小时。
　　秋风吹起，寒意撩人。两人沿着绿化小路悠闲地散步，小区内的几盏路灯前几日坏了，昏暗的小径尽头才有些许光亮。海唐穿的单薄，乔锦黎在夜色中抬手伸向她的耳朵，“冷不冷？你的耳朵，有点红诶。”可指尖碰触到的耳垂明明是温热的，甚至还有些发烫。
　　“咳…我不冷。”海唐往后退了半步。
　　乔锦黎垂眉，“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