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Chapter 46 染血 ...
-
兰姬有点冷，即使她穿着不算薄的斗篷。低头捂着自己手臂，心跳还相当急促，一时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不管妳感觉到什么，妳的脸色真的很苍白。眼看就要下雪了，我先送妳回去休息。要是妳还想听咕鲁的满口谎言，大可改天再来听。”
她望着葛罗芬戴尔，觉得自己真的很容易在三言两语之内跟他起冲突。
“他满口谎言？满口谎言的到底是你还是咕鲁，还不一定呢。”
葛罗芬戴尔摊了摊手，“妳是很聪明的女孩子，妳回想一下他对妳说话的时候，眼神、语气还有古怪的措辞，妳自己就能发现真相。”
“眼神、语气，古怪的措辞。”兰姬怒极反笑，“你到底偷听了多久？”
“为了幽暗密林的安全，我必须注意妳跟那个杀人凶手之间的对话跟举动。这是瑟兰督伊陛下嘱托我这么做的。”
“为了幽暗密林的安全……终于承认了。所以你是为了帮瑟兰督伊陛下保护幽暗密林，不厌其烦地不断窃听我们这两个‘怪物’的对话与举动，以免我们恶意残害瑟兰督伊陛下的子民，对吧？咕鲁是杀人凶手，那么我呢？”
葛罗芬戴尔有些沉不住气，抿着嘴低下头去，两手握住兰姬的手臂。兰姬不言不动，只死死盯着他看，也不挣扎，站在原地等葛罗芬戴尔开口，“他说他的表兄弟德戈送给他非常贵重的礼物。德戈死了。这个礼物后来成为他最珍贵的宝物。”
“你说的这三句话，都是他说过的。”
“德戈‘送给’他礼物，所以死了。那个礼物对他来说是最珍贵的。”
兰姬背脊有点发冷，“葛罗芬戴尔，你在暗示什么？”
“我没有暗示。他自己说溜嘴了，德戈是因为‘送’给他礼物才死的。”
她现在全身都发冷。
“妳不要再见他了。他杀害了自己的亲戚，夺走了他想要的那枚戒指。那枚戒指不管是被偷走还是被赢走、被抢走……总之，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夺回那枚戒指，即使杀害戒指的持有者。他已经杀了一个同族，又打算杀害另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物。如果妳跟他的利益起冲突，兰姬，他绝对不会在乎多杀妳一个。”
眼前有几丝雨点滴下来，落在兰姬的脸颊上。
她恍惚地向天空看去，缓缓飘降下来的，已经全是轻柔的雪。
“兰姬？”
她没有回答，身子轻轻地颤抖着。
“我不该跟妳说这么多。这不是妳们女孩子们应该听的话题。”葛罗芬戴尔摊了摊手，“妳的脸色真的很苍白，雪马上要下大了，我这就送妳回去，妳看起来需要……”
四周像是安静下来。
葛罗芬戴尔握住兰姬手臂的手突然紧了紧，挑起他那对金色的眉毛，“妳现在立刻转身跑回石雕洞府，直接跑进去，设法找到瑟兰督伊陛下，待在他身边，不要离开。”
“什么？”
“快去！”
葛罗芬戴尔轻轻把兰姬往后推，她才刚迈出一步，他立即探出手把她抓回来。
“来不及了。”
◇
事情发生的太急太快，兰姬根本还来不及理解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四面八方从每个角落涌起一种邪恶而不祥的气息。葛罗芬戴尔扬声高喊嘉芬恩的名字，却没有听见他的回音，蓦地转身回头用强硬的语气命令她，“如果妳还想活着见到哈迪尔的话，尽妳的全力别让自己死掉。现在，绝对不要离开我身边，紧跟着我！”
葛罗芬戴尔随即放开她的手臂，探出左手，在腰间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号角，凑在嘴边急急吹动起来，声音虽然低沉，却悠远响亮；右手毫不含糊地在同一时刻之中，拔出他那把形制古典的笔直双手剑。
“嘉芬恩？”葛罗芬戴尔扬声喊着，“你们在哪里？”
响亮的碰撞声，嘉芬恩的身子从他们正前方的树丛里仰天摔出来。兰姬吃了一惊，几乎没有尖叫起来。嘉芬恩一嘴的血，腹部有一个乌溜溜的大洞，鲜红的血液泊泊向外窜流着。
兰姬掩住口，“嘉芬恩……”
周围有几个精灵奔了出来，“葛罗芬戴尔大人！”
“你们别聚在一起，快散开来，就地找掩蔽，立刻应敌！”葛罗芬戴尔左手才刚放下号角，立时举起他白银镶边的乌木剑鞘往前扔出去。
剑鞘往前击中了什么，前方的树丛中有一个庞大的黑影应声往他们所在的地方倒下来，竟是她曾在褐地跟哈迪尔一起遇见过的那种怪物，半兽人。
葛罗芬戴尔没有迟疑，上前补了一剑，把兰姬拉往自己身后，向西北方向退后。
“嘉芬恩没有死吧？”
葛罗芬戴尔瞥了她一眼，飞快上前，探手在嘉芬恩胸口按了按，立时转回来，“死了。”仍拦在兰姬身前，向后退去。兰姬万分错愕，嘉芬恩的伤处不在要害，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她还来不及感到悲伤的情绪，甚至来不及说什么，葛罗芬戴尔一直向后退过来，她只好跟着一起退。
“嘎！”
咕鲁尖锐错愕的声音在上头响起，兰姬不假思索抬头向树顶喊话，“咕鲁，你快躲起来！”
“他们就是来把咕鲁放走的！”葛罗芬戴尔扯住兰姬再退，她身子半转了个圈，从葛罗芬戴尔肩后看去，看到六、七个半兽人朝着他们而来，杀气腾腾。
“哼！”葛罗芬戴尔长剑挥处，两个半兽人应声倒地，她勉强保持镇定地跟在他身后，有几个半兽人看出弱点，举起奇形怪状的兵刃向她挥过来。替她挡开两剑，葛罗芬戴尔回过左臂圈住兰姬的身子，把她举起来，“不要看，也不要乱动。”
她伏在葛罗芬戴尔的肩上，试着闭上眼睛，耳朵里全是兵刃相击的铮铮声，一片混乱中，她听出不属于精灵的沉重脚步声，乱七八糟地响成一片，敌人不知道有多少个。
怎么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
隐隐约约有她陌生的声音响起，从密林之中各方向，由远而近。那是响亮悠扬的哨音，她直觉是属于幽暗密林的精灵。
葛罗芬戴尔的身子前后左右不断地移动着，兰姬挂在他身上，也不断地左右摆动，竭尽全力抓紧他的肩膀，深怕一个不小心掉下来。不断地有冰冷的雪花一点一点触碰着她的头脸，也不断地有温热的血溅在她身上，她直觉不是葛罗芬戴尔的血，一时也不敢问，从昨晚开始发作的晕眩，在慌乱中显得更为严重，勉强保持清醒。
突然一股大力撞击过来，葛罗芬戴尔闷哼了一声。兰姬睁开眼睛，葛罗芬戴尔的肩后有一个高大的半兽人，高举着厚重的盾，作势再次向她的方向撞过来。葛罗芬戴尔低声命她，‘快跑！’突然把她往前一抛，右手长剑回过来，斜斜往自己左胁下向后刺出。
那个举着盾的半兽人，胸口着了葛罗芬戴尔一剑，露出古怪莫名的表情，仰天栽倒，发出虎吼似的惨嚎，声音甚至震动了树丫上的积雪。
兰姬直到这时才落地。
她被葛罗芬戴尔抛到一个没什么敌人的角落，但那附近颇为空旷，回头四顾，全是白茫茫地一片积雪，一时慌张，想不出该往哪个方向逃走。
不，不能这么慌张。
葛罗芬戴尔现在无暇顾及她，她必须自行保命。但哪个方向才是比较安全的？是往密林河？还是往大理石桥？敌人又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突然想起哈迪尔的话。
‘兰姬，’哈迪尔曾用他低柔优雅的语声这么对她说过，‘妳要记得，伊露维塔首生的子女在星光的照耀下苏醒，我们蒙惠于伊尔碧绿丝的倾听。’
她学着哈迪尔，在心里默默呼唤着伊尔碧绿丝的名字。勇气随着她的呼唤一点一点地流入她的血液当中，直到四肢百骸。
兰姬取出她的匕首紧紧握住，认准西北的方向，拔腿飞奔。
◇
晕眩一波一波袭向她的脑中，空中纷飞的白雪遮掩住她的视线，就连什么时候会一脚踩空都不知道，说不定能直接滚到密林河去……但她还是朝着她认为是西北的方向尽力跑着。
兰姬知道自己非常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冷静、莫名其妙的勇气。
周围有沉重的脚步声，而且不只一处。兰姬丝毫不乱，清楚分辨出她左后方有四个半兽人从三棵并排的冷杉后正想绕到她这边来堵截她，正前方斜坡上有一个缺了一条手臂的半兽人，仅存的左臂高举着一把宽刃的兵器向她冲过来，右后方有三个半兽人跟一个精灵，那个精灵矫健地回击，朝着她的正右方边打边退。
犹豫片刻，往前直奔。
她心底有哈迪尔的声音，‘请妳务必把妳自己保护好。’
“我会的！”
兰姬的反应，在半兽人眼中简直可笑。
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的精灵女子，冲着他喊了一句他居然能听懂的西方通用语，虽然那句话对他来说毫无意义。那个缺了一条右臂的半兽人笑了起来，“妳会去死！”举起着宽刃刀照准她修长的颈子横向一扫，打算当场把她那颗红头发的脑袋剁下来。
高挑的个子朝着他直接冲过来，却突然间矮下去。眼前一花，有一团白白的东西从他左胁下钻了过去。半兽人还来不及回过身来给她一刀，背心一麻，颈子突然无力，脑袋向下垂去，临死前看到自己的胸口有半截雪亮的刃尖。
“我会把我自己保护好！”
兰姬拔出匕首，眼中突然涌出泪水，又快又急，她还不知道那种莫名的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手上染了血的感觉无比沉重。冒着越下越大的雪，奋力向右奔去。
落单的那个精灵看见她，有些错愕，但仍灵敏地寻隙绕到身旁的一株冷杉后，从敌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刺出他手上紧握着的原属于半兽人的宽刃刀。
“去死！”铮铮作响，半兽人格开那个精灵的攻击，顺手向他挥出兵器。那个精灵身形一闪，躲到树后，树身被半兽人手上的兵刃划出了一道口子。
兰姬赶了过去，一时不敢靠近，顺手拾起一截枯枝，瞄准那个半兽人的脑袋，全力扔过去。兰姬力气不大，用的又是左手，再加上枯枝原本就没有什么份量，轻飘飘地在那个半兽人的头上搔痒也似地弹了一下，立时落地，连血痕都没擦出一条来。
“妳想死？”
“不想！”
兰姬一矮身，连滚带爬地避开那个半兽人向她挥来的一刀，背脊撞到另一株树上，被积雪盖了一头一脸，连忙抖掉，扶着树站起来。那个半兽人打横跨了两步，抛下了原先的敌人，朝着她而来。旁边那个精灵，本来落单而被敌人追着跑，现在突然去掉了威胁，反而有些错愕。又瞥了兰姬一眼，矮身从侧面冲出来，一刀斩在那个半兽人手臂上。
“混帐！”
她本来想回答‘你才混帐’之类的话，毕竟女孩子家粗话不太说得出口，硬生生忍住。握紧匕首就冲上前去，脚下一滑，在那个半兽人身前扑地摔了一跤，顺手狠狠在他腿上划了一道口子。一时也没想到，其实她根本不用回答战争中敌人的嘶吼怒骂──回答那些话有什么意义？
那个半兽人剧痛之下，一脚向兰姬踹过来，她勉强伏在地上想躲，但动作毕竟太慢，后脑上着了一腿，顿时头昏脑胀，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等她抬起头来，那个半兽人已经仰天死在雪地中。跟她并肩作战的那个精灵拔出敌人胸口的宽刃刀，回头望了她一眼，满是惊疑之色。
“我是精灵，是瑟兰督伊陛下的……”总不能说自己是囚犯，“客人。”
“妳好勇敢！”
“还有两个敌人。”
“跟我一起爬上树躲起来。”
“我……敌人来了……你后面……我不会爬树。”
兰姬学到的第一条有关战斗的教训，在战斗中长舌是有害的。
不过说几句话的时间，在森林里移动迟缓的半兽人已经靠近了他们。那个精灵身形一闪，已经躲在一株橡树身后，一时找不到空隙对敌人出手，藉着四周树木的掩蔽闪躲着敌人的攻势。
兰姬一时没有机会去帮忙，因为另一个半兽人已经来到她身前，仅仅四尺距离。她一时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尖叫出声。敌人的尖厉笑声混在她的叫声中显得更加恐怖，手上那把近似四边形的宽刃刀挟带着劲风往她的脑袋挥过来。
“伊尔碧绿丝护佑我！”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Chapter 46 染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