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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Chapter 38 陌生来客

　　兰姬跟在那位陌生的精灵身后出门。一出了瑶迪赛家里的大门，就直接兜了个大弯，往回绕到石雕洞府的方向去。兰姬这才醒悟过来，为什么瑶迪赛家里只有正对着白亭泉广场的方向才有窗户。她家的房子后面，隔着一块长条形的花圃，正对着王宫低层的窗台。

　　石雕洞府正前方有十数阶悉心雕凿而成的石阶，通往两扇巨大的石门前的平台，那两扇大门倒是不分日夜一直敞开着的。经过左右两道走廊，再往里去，则又是十几级石阶，一直往深处缓缓向上延伸，直到高度已超过石雕洞府前那两排两层楼高的白色大理石建筑，才来到宽大广阔的大厅来。

　　因为地势不低，挑高的窗口有充分的日光照射进来，虽是山腹里，倒也显得明亮宽敞。四壁漆黑的岩石上缀满暗青与水蓝色的装饰砖条，拼接成葡萄藤纹的花样。

　　大厅的尽头左右各有一扇门，那个陌生的精灵往左指了指，领着兰姬率先走进左侧那扇门里。

　　“呃……”一路上的沉默显得有些尴尬，“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

　　那个精灵甚至没有转过身来看她，“我奉令不得跟妳说话，请见谅。”

　　兰姬有些错愕，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后面走。直觉地认为，或许是这个精灵犯了什么过错，被禁止与任何精灵说话。完全没有把问题的症结想到自己身上来。

　　门后是一条挑高的走廊，只有壁上点着两盏长明灯，却不阴暗。兰姬这才想起，大厅的尽头那面墙也开了几扇窗，或许是因为考虑到日照的角度问题，形状有点奇特，让光线可以间接照射进来而不受太阳角度的影响。

　　走廊尽头穿过一扇门，则是另一个较小的厅堂，形状却是五角形的。五面墙上全是门，一共有八扇之多。兰姬正诧异石雕洞府里的房舍规模，其中一扇门里突然间晃出一个陌生的身影，步履轻盈地朝着他们而来，在兰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样子之前，已先开了口。

　　“啊，把她交给我就行了。”

　　清亮明澈的嗓音，发音比任何兰姬见过的精灵都显得圆润优雅的辛达语。

　　兰姬注意到他身上穿着一件跟其他精灵都不太一样的丝棉白斗篷，跟哈迪尔身上那种深灰色的软式无领斗篷或者瑶迪赛家里见到的那种双截墨绿色斗篷都截然不同。形制跟她以前穿惯了的斗篷倒是很像，都是缝出肩线并有摺边、有领口的硬式斗篷。但兰姬知道那不会是人类惯穿的样式。那斗篷摺边用金线密密缀绣着她很眼熟的纹饰，像是书上所提及的那种春初盛放的花。

　　金色的伊莱诺，精灵至爱的花卉。

　　“来吧，姑娘。”那个精灵对兰姬展现了一个十足灿烂的笑颜，似绿似蓝的一对眼睛里充盈着温暖的热忱，兰姬却觉得那其中的友善与温暖来得太快，有点虚假。

　　◇

　　兰姬跟着那个精灵从五角形的小厅其中一扇门走了出去，外面是一个勾型的走廊，勾起来的尾端接着一座相当陡的回旋梯。

　　那座回旋梯里的光线稍微暗一点，但中心柱上每隔几尺都有一盏注满油的长明灯。从诡异痛苦的昏迷中清醒才十几天的兰姬，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有点吃力。幸好每隔八、九尺的高度──算来大概是一层楼高，都有一个较宽的扇形平台，那个精灵会让她稍微喘口气，才继续往上走。

　　到达第四个扇形平台时，那个精灵走向弧形那端，从两个开口中靠左的那个往外一拐，通过一条短短的走廊，推开廊底的石门后，兰姬一时被照耀在她脸上的日光炫得眼睛都睁不开来。

　　“怎、怎么会有日光？”

　　那个精灵斜靠在日光下，身后似乎一片空无。兰姬眯起眼睛，才看清楚，他正靠着一段淡青月桃纹修饰砖点缀的柏木栏杆上。

　　“这底下，”他朝着栏杆外往下指，“是瑟兰督伊王的花园。这里虽然是山腹，但中间早已被矮人的手艺镂空了，是透天光的。”

　　“真不可思议……但里头的路径也太繁复了。”

　　“呵呵，”那个精灵声音里的笑意一派清逸悠闲，“石雕洞府不只是瑟兰督伊王的王宫，也是北幽暗密林最坚强的堡垒。所有的门紧急时都能上防护闩，所有的窗口都可以做为箭垛，如果所有的房间全派上用场，包括最深处的地窖……石雕洞府能容纳整个秋园的精灵进到里面来居住、躲藏，甚至还不会太拥挤。也拥有能供应给这么多精灵支撑一年以上的粮食、饮水与武器等储备。除此之外，听说还有为数不少的密道。”

　　兰姬听得连嘴都合不拢，“太了不起了……”

　　那个精灵摆了摆手，示意兰姬跟在他身后，便往右侧走去，“防范于未然嘛。这一点，幽暗密林倒是跟我们伊姆拉崔不相上下。不过这一座极大的堡垒里头，平时只住着他们父子俩。”那个精灵侧着头笑起来，“当然，我现在到这里来作客，也占用了一间客房。听说哈迪尔跟瑟兰督伊王处得不太好，借住在幽暗密林别的精灵家里头，没能享受到石雕洞府的大房间，真可惜。”

　　“你认识哈迪尔？”

　　“嗯？”那个精灵蓦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急速的动作使他身后的斗篷扬起来，露出一截带黄铜钉的软革靴边，“小姑娘，妳为什么这么问？”

　　兰姬一时间不敢回答，抿紧了嘴注视着他。

　　“我以为……妳知道我是来自伊姆拉崔的。”

　　她仍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那个精灵声音里的笑意一扫而空，严厉地盯着她，“妳一直知道，他不是从伊姆拉崔来的。”

　　即使那不是个问句，也代表了一种对她身份的质疑。兰姬一时弄不清他的意思，被他严厉的态度吓了一跳，直觉地不做任何回答。

　　“妳一直知道哈迪尔是从哪里来的。”

　　兰姬有些害怕，退了一步，仍没有开口。罗斯洛里安是哈迪尔的秘密，她不会说出来。

　　那个精灵注视了她好一会，似乎一时不能拿定主意，该拿她怎么办？蓝绿色的眼睛里有奇异的神色闪过，紧接着霎了霎，脸上那种丰沛过头的笑意又涌了出来。

　　“听说妳也是借住在幽暗密林别的精灵家里头，而那位善良的姑娘为了收留妳，只好跟自己的母亲分开来住……”

　　“啊……瑶迪赛的母亲？”

　　“是的。那位姑娘的母亲，很不巧地见识过妳那惊人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敢跟妳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为了收留妳，那位姑娘也只好把她的母亲请到邻居家去借住。”

　　兰姬这才知道瑶迪赛的母亲一直不在家，是为了避开她，“她是为了我才一直不住在家里？但我哪有……我……”

　　“反正我不害怕。”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不住在其他的精灵家里，或许妳会有机会搬到此地来跟我当一段时间的邻居？不过话又说回来，瑟兰督伊王或许不愿意妳跟他的儿子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若是让妳搬到石雕洞府里头来，等勒茍拉斯回来以后，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头疼呢。”

　　她被他的话弄得更加迷惑了。难道她除了因为不明的原因会吓到瑶迪赛的母亲以外，还能对勒茍拉斯造成什么危害吗？

　　那个精灵眺睐着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只能说……我个人，非常希望能跟妳一起在石雕洞府里作客。有妳作伴的日子，想必会是非常愉快的体验。”

　　“我……”

　　“来，就快到了。”

　　他轻描淡写地转身继续领路，什么话都没有再多说一句，仿佛刚才诡异的严厉态度与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完全没有存在过。

　　兰姬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小跑步跟了上去。

　　◇

　　悬空的走廊上一直闻得到底下传来的花香，走廊左侧一直是那种淡青月桃纹砖的柏木栏杆，右侧则是暗青色的葛藤波纹砖装饰的石壁，间或有一扇木门或是一条走道夹杂在其中。兰姬就这么跟着那个陌生的精灵，一直走到这条悬空走廊的尽头。

　　“呐，就是这里。”

　　那个精灵在尽头的一扇淡红樱桃木门前停住脚步，替兰姬打开了门，略略弯腰行了个礼。

　　“请进吧。”

　　兰姬连忙俯身回礼，慌慌张张地走进他替她打开的那扇门中。

　　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看起来相当柔软的大床，床的周边垂下来帷幕一般的雪白纱帐兀自随着空气流动而轻轻摇摆着。兰姬一时错愕愣在那不知该做何反应，身后传来推上木门并上闩的厚重声音。

　　她转过身来，那个精灵也刚好闩上门，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与她相对。

　　“且容我在我私人的寝室里接待妳，兰姬。”

　　那个精灵脸上的笑意丰沛得有些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