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Chapter 210 她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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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斯加拉顿送别的队伍列成长长的两列，安静无声地疾行在树与树之间。远征队仅存的那八个成员、他们的领主夫妇、战士、戍卫、诗人、侍女……这一切都很寻常，都在情理之中，比较特殊的只有……凯兰崔尔的小提篮由琳蒂儿拎着。
原本应紧跟在凯兰崔尔身边的丝尔雯，此刻还留在双生树上，没有随行。
哈迪尔嘱托她留下来。即使信任葛罗芬戴尔的办事能力，他对那个诺多精灵的风度、礼节甚至更严重的品格，仍有相当大的疑虑。丝尔雯伶俐能干，在卡拉斯加拉顿又能独当一面，是唯一能有效地提防葛罗芬戴尔的人物。
‘帮我照顾……嗯，宁若戴尔……还有兰姬，妳明白的。’
即使她心里不乐意……丝尔雯跟兰姬的关系已缓解，虽然称不上什么知交好友，但总比对着宁若戴尔好多了。她实在是讨人厌……哈迪尔连一句责怪她的话都没有，也为她吃过许多苦头，而她却连最基础的信任也不愿意给他。
丝尔雯皱着眉抬头望去，有些郁郁不乐。双生树上的建筑格局相当特殊，为了有效地减轻建筑的重量，墙面很少，最多以布幔或纱帘代替，窄小的厅廊反而显得通透许多。她还没转过廊角，就透过枝丫之间的空隙，看见葛罗芬戴尔挽着宁若戴尔下梯，连忙出声招呼。
“给我的？”葛罗芬戴尔弯下身子，从梯侧镂空的围栏间接过书信。羊皮纸的缄口封蜡上，盖着线条简洁的印鉴，认出是爱瑞斯特的银铃纹样，“我知道了。”葛罗芬戴尔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朝丝尔雯笑了笑，“请妳安排，让我们这位夫人进餐，另外借我个安静的地方。”
“你可以使用先前那个房间，”丝尔雯指指脚下，“写字台诸物齐备。”
葛罗芬戴尔点了点头，“我知道在哪。”
宁若戴尔吃完了她那份盐烤青鱼，脆薯也吃了一半；她的食欲还不错，丝尔雯却食不下咽，脑中复述着哈迪尔临时替她恶补的一百多个南多林语词汇。由于丝尔雯留在卡拉斯加拉顿，欧洛芬也没有随大队前往送行，他曾揭开纱帘望了一眼，见到丝尔雯陪在宁若戴尔身边，只皱了皱眉，没有打扰这两位女性的进餐，安静地走了开去。
午餐后，丝尔雯带她走上另一道梯，宁若戴尔也不多问，跟在她身后来到一间宽敞的矮厅。那间矮厅有六、七张巨大书桌，都摆满了零乱的抄本、古籍与卷宗。丝尔雯先替宁若戴尔跟她自己各倒了一杯热苹果茶，在其中一张桌前坐了下来。
“会很……”正确的发音该是什么来着，丝尔雯努力回想，“妳会……吗？会很无聊吗？”
宁若戴尔浅浅地微笑，用流利古雅的南多林语回答两句，见她没有反应，也就安静下来，沉默地望着她。丝尔雯刚想再开口，就听见宁若戴尔运用她强大的精神力量回答她的问题。
不会。妳忙妳的，我不要紧。
她的力量虽然没有兰姬那么强大，也已够惊人了。难怪她学不会辛达语，丝尔雯想。她既不喜欢辛达语，又能运用她强大的力量与其他精灵沟通，当然没必要刻意去学……她甩了甩头，抛开脑海里关于宁若戴尔的思绪，由得她安然休息，再度投入工作中，认真对照手中的孤本誊抄着。
先前瑟兰督伊破天荒地来到卡拉斯加拉顿，虽然口头上说是为了兰姬，但这个能干精明的精灵王倒也没有浪费时间，顺道谈妥了两大精灵领地的诸般合作事项，其中一项就是双方的藏书交换。幽暗密林的精灵教育程度都相当高，能读古典昆雅语文献的不在少数，秋园的年轻精灵尤其优秀。这一切与精灵王用心打造的那座巨大藏书库脱不了关系。
丝尔雯手中的珍品，是整个中土大陆仅存的唯一孤本，讲述泪雨之战前，贝尔兰南部人类与精灵的细节，书中提及的少数精灵群落，是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丝尔雯一面誊抄，一面留意宁若戴尔的动静。她体力还未完全恢复，脸色很苍白，而双生树毕竟太高，万一她有个什么头晕目眩，栽下高数十尺的双生树就不妙了。
揭过一页，丝尔雯瞥见宁若戴尔安静地在一旁踱步，午后微微的风吹进图书准备室，纱帘也微微晃动着。她顺手拿起墨水瓶的水晶瓶盖，压住抄本有些蜷曲的边缘，注意到宁若戴尔停下脚步，顺手拾起书案上一张羊皮纸。那张纸上，用深蓝色的墨水描绘着灰港刚被建成时的样貌，线条简洁，构图精准，她看了几眼，又把纸放回原位。
妳考虑过……兰姬的事吗？
用南多林语应该是这么说没错。丝尔雯咬着嘴唇，勉强自己把横亘在胸口的问句咽回去，眼角又瞥见宁若戴尔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另一幅画来打量。她低下头来，抬起手把羽毛笔管中吸附的多余墨水在瓶口顺掉，强迫自己专心抄写。
“午安，两位姑娘……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欧洛芬轻装空手走进图书准备室，先向宁若戴尔点头致意，才坐到丝尔雯身边，“情况还好吗？”
“嗯。”
想是察觉她的不安，欧洛芬轻轻握住她按著书页的手，“丝尔雯？”
“没什么……”她觉得欧洛芬也很不安，“外头情况还好吗？”
“嗯，不用担心。”
欧洛芬默默地坐在她身边陪她，除了偶而探看丝尔雯手写的抄本以外，大部分都有意无意地望向宁若戴尔。他虽然已经在丝尔雯身上找回他的自信，努力学习兄长的优雅从容，但他对葛罗芬戴尔那套嗤之以鼻，从来就不是一个优秀的监视者。仍是那个心直口快、坦率的欧洛芬……
丝尔雯压低声音，“怎么？”
“不知道，我心里很乱，”欧洛芬摇了摇头，“或许我只是怕……怕她回不来。”
仿佛知道他们之间的辛达语正谈论着什么，宁若戴尔回过头来望了他们一眼，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去，拉开一把枣木椅缓缓坐下。那仍是兰姬的身体，但此刻那种优雅的姿态，看起来完全不像他那总带着点稚拙的大嫂。
他又坐了一会，突然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宁若戴尔正前方，隔着一张长桌坐在她对面。
“欧洛芬？”
“没什么……”他勉强对丝尔雯笑笑，“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
直到欧洛芬在她面前落座，宁若戴尔才把视线从书页上抬起来，沉默地望了他一眼。
“兰、兰姬……兰姬，我知道妳在听……”
听见这个南多林语的名字，宁若戴尔静静地低下头去，没有回应。
“妳嫁给哈迪尔的时候，我一直对妳很冷淡，之后也没什么机会好好对妳说些话，”欧洛芬其实觉得这样自言自语有些蠢，只是本着一股傻气，“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我、哈迪尔，跟妳，当然还有卢米尔……妳的妈妈当然也算，我们很愿意照顾妳母亲，但绝不是用现在的方式来照顾。”
宁若戴尔行若无事地翻开了书页。
“卢米尔的际遇很糟糕，嗯，这妳知道。听说妳在秋园也很照顾他……这是他说的。就我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他照顾妳才对……他是个冷静的家伙，嗯……很喜欢画画。我喜欢银笛跟竖琴，画画就完全不行了。我画的马看起来完全像鹿，但比哈迪尔好一些，他画的马像绵羊。”
丝尔雯停了笔，安静地看着欧洛芬对宁若戴尔叨叨絮絮个没完，突然意识到，欧洛芬其实很想念他那个近在咫尺而又远在天边的大嫂，打从心里希望兰姬快点‘回家’来跟他们团聚。或许，三兄弟都少不了她。
“说到马，住在森林里的精灵，一向不擅长骑术。”
“欧洛芬？”
“不要紧，”他回头给了丝尔雯一个宽慰的笑，“这点敌人一直知道，我不会让克哈穆尔透过她来得知他们未知的消息……妳放心。”他又转身注视着宁若戴尔，“刚刚说到哪了？哦，对了，提到马还有骑术……我们三个的骑术不比南方大草原的洛汗人差多少。跟自己的座骑打交道是一回事，在战场上又是一回事。为此，我们三兄弟分开了几十年时间，轮流住到伊姆拉崔去。毕竟那里谷地之外就是辽阔的荒原，在爱瑞斯特大人的指导下，我们千百次温习操控马匹的动作，直到那些动作与呼吸一样自然，永远不会忘记。”
宁若戴尔听不懂欧洛芬的辛达语，丝尔雯这么想。
欧洛芬那些长篇大论，是说给兰姬听的。他是在对那个他其实不太熟稔的大嫂倾诉，表面上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其中隐含着接纳与包容的意义……这是事实，但丝尔雯突然有一种很莫名的诡异感觉，觉得宁若戴尔听不懂辛达语是事实，但她好像能理解欧洛芬的语意……
“我仍这么觉得，兰姬，我觉得只要妳能回来，这一切事情也就能获得解决。”欧洛芬继续滔滔不绝，而宁若戴尔仍没有显著的反应，低着头仔细读着她面前的一份文件，“首先是哈迪尔，只要他能再寻回他的勇气，我想什么事也难不倒他。当然，哈迪尔一直很勇敢，只是他现在遭遇的事情对他太残忍、也太……”欧洛芬突然停了口，冰蓝色的眼睛使劲地眨了眨，将视线固定在宁若戴尔忙碌的手上。
她的左手正从书案上的铜匣里取起一支羽毛笔，右手则持着一把匕首凑过去，用那把匕首的刀刃缓缓把羽毛笔的斜口削齐，看起来显得很专注。
专注于她自己的动作，而非欧洛芬的话。
欧洛芬垂下了头，颈子像是无力支撑他脑袋的重量，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失陪了。”突然推桌而起，大踏步转身从洞开着的落地长窗走出去。
丝尔雯匆匆把手上的羽毛笔搁在铜架上，拎着她窸窸窣窣的裙子赶上去。在这间图书准备室外侧的渡廊。那是原先为了防止西晒直接侵袭文献刻意隔出来的空间，金黄色的灿然日光染亮外侧的云纹地板，另一半仍是阴暗的。丝尔雯脚上的紫缎软鞋轻轻踏过那界线，无声地走到欧洛芬身边。
“对不起，”欧洛芬双手使劲按在他身前的围栏上，“我想我失态了。”
“说什么呢？”丝尔雯把手放在他肩上，“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
“是该做的事，只是晚了一点……我早该在兰姬清醒时向她表达善意。”欧洛芬转身，伸臂轻轻搂住身边的诺多女子，“早知道我……”他摇了摇头，沮丧地住了口。
丝尔雯伸手在他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臂上轻轻一捺，“总之你没做错。”
欧洛芬坦然对她一笑，像是感谢她的肯定。他表现出来的那种信任，比哈迪尔所给她的更像一种托付的依赖。丝尔雯顺手把长发捋到耳后，就近在他耳边低声开口，“兰姬一定能听见你的善意，但我觉得……宁若戴尔好像也能理解你的意思。”
“或许是。”欧洛芬偏过头去，望向图书准备室，颈际正对着她的鼻端，隐隐传来属于男性精灵的气味。丝尔雯转身，跟着他看过去，葛罗芬戴尔无声无息地走到宁若戴尔身后，低头端详着她身前摊开的书页。
“宁若戴尔夫人，”葛罗芬戴尔语气冰冷，“妳是什么时候学会阅读辛达语的？”
作者有话说
第218章 Chapter 210 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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