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Chapter 204 她的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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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尔默默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门外，勒茍拉斯怀里捧着刚摘回来的鲜花，恣意怒放着的宁芙瑞迪尔。
“来看兰姬？”
“嗯，我们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卡拉斯加拉顿，走之前我想再看看兰姬。”
“这样……”哈迪尔勉强打起精神，恢复了三分以往的精明干练，“咕鲁呢？”
“……给他逃了。看起来像是远遁，但我觉得他很可能还躲在附近。现在卢米尔大人带人追下去搜索，可是，还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自从远征队深入摩瑞亚矿洞开始，就被迷失在摩瑞亚繁复路径里的咕鲁盯上了。亲自带队追捕过咕鲁的哈迪尔很明白，这个矮小的生物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除了四个哈比人以外，远征队里随便哪一个出手，都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但甘道夫曾对咕鲁的跟踪表示过忧虑，甚至认为他才是远征队的大忌，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嗯，”哈迪尔苦笑着，“兰姬身上出了事，我没办法帮什么忙，很抱歉……也很谢谢你，来得这么勤。”
“那个，不只我……”勒茍拉斯侧身让了半步，露出身后的矮人，“还有金雳。”
哈迪尔神色僵硬地装作没看见那个还不及他胸口的家伙，“这么多花，我看我得下去拿两个盆子上来。你留在这陪着兰姬，我马上回来。”他一面从勒茍拉斯左侧挤出门去，金雳一面从勒茍拉斯的右边挤进来，尽量不跟他打照面。
“别把我当面包里的夹心……”勒茍拉斯抗议了半句，看见金雳神色凝重地直趋床前，也就安静下来，跟了过去，“看起来不像要醒过来的样子……兰姬什么时候才会醒？”
勒茍拉斯的声音不低，金雳却像是没听见那样，怔怔出神。脸上悍勇顽固的神色渐渐褪去，一对小小的眼睛里，慢慢流露出温柔的忧虑。
到这个普通矮人绝不会踏入的隐蔽精灵领地还没有几天，金雳的见识已经大不相同了。他脑子里只想着眼前这半精灵小妹妹曾经替他忧虑、为他忧心，‘忘了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金雳……你会踏入不幸的。’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起来，兰姬在铁丘陵的预言确实成真了，他已经踏入了永恒的不幸──纵使这种不幸，对他来说是如此幸运。
若她现在不是这样昏迷不醒，或许会更替他烦恼吧？
“不知道。”金雳粗厚的手掌按在兰姬的手背上，把她的手挪进被子里去，动作轻柔得简直不像是一个矮人，“我实在不想在她出事的时候离开她身边。但我们留在这里，好像也没……”
金雳突兀地住了口，连退了三步，后脑杓重重撞在勒茍拉斯胸口上。“做什么？”勒茍拉斯也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去查看金雳有什么异状，视线就被眼角瞄到的什么动静吸引过去。
兰姬半个露在被子外头的手掌很明确地动了动。
原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勒茍拉斯却错愕地张大了口，他还来不及出声、来不及无法做出什么反应，兰姬就张开了眼睛。勒茍拉斯就在紧靠着床边两步距离，那双眼睛一睁开，视线正好对着勒茍拉斯的瞳仁，沉默而尴尬地对视了片刻。
勒茍拉斯只看出她脸上的神情迷惑、错愕至极，仿佛自己不是好端端地站在地上，而是站在一口煮沸了的汤锅里。他张开口想唤她的名字，这奇诡的沉默却硬生生逼他住了口。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预感，勒茍拉斯屏气凝神注视着兰姬，盯着她的动静。
她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神情，眼睛睁得极大，像是想数清楚勒茍拉斯的眼睫毛究竟有多少根似的。慢慢地，像见到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面的亲人那样，凄楚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怀念的柔情。
矮人总是很扫兴的。
金雳右手肘往后顶了顶，一派警惕的姿态。勒茍拉斯无声地按住矮人朋友的肩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警告。但知道了又如何？眼前的情况简直诡异至极。金雳保持沉默，勒茍拉斯也不敢乱说乱动，只见到那双绿眼睛仍留恋不去地在他脸上梭巡着，良久良久，才终于意识到金雳的存在。
她瞥了金雳一眼，神色竟有些惊恐。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勒茍拉斯伸手一拖，把外表看起来粗豪吓人的金雳拖到自己身后。再转过头去，那双刚刚流露出惊恐的绿眼睛已经闭上了。
四只眼睛霎也不霎地盯着床上，床上的精灵仍安静地躺着，双眼轻轻地阖着，薄薄的眼皮底下却能清楚看见眼珠灵活的转动……很明显是在装睡。
“我们先出去。”他粗鲁地把他的矮人朋友拖出去，几乎没有手脚齐出。勉强把金雳拖离卧室的范围，见他还想挣扎，勒茍拉斯手一长，靠着身体上的优势捞住了门把，把门紧紧关上。
“尖耳朵的臭小子！”
“小声点！她……”
金雳突然挣开他的手臂，一脸疑惑，“她怎么这样看着你？你跟她之间有什么？”
“当然没有‘什么’啊！你别胡说八……哈迪尔！”勒茍拉斯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结巴，“她刚刚醒过来了，她……”
“我知道，”哈迪尔的神情简直像生吞了一只半兽人下肚那样，“她……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你的那个时候，我已经站在门口了。”
勒茍拉斯对哈迪尔以前那笔烂账可谓所知甚详，还没开口，自己的脸就红了，连忙回头确认卧室的房门确实是紧闭着的，“这反应……很奇特。”
确实奇特！金雳闷不吭声地盯着哈迪尔跟勒茍拉斯瞧。
这些精灵的容貌，对金雳这个矮人来说，都有些相像。他们个头都高大，脸蛋都略偏长形、鼻子高挺、肤色白皙。看了老半天，自以为自己找到了个答案。要说这两个家伙的差异，就是勒茍拉斯比哈迪尔长得更俊美秀气。不过半精灵小妹妹现在紧盯着勒茍拉斯瞧，还管什么用？她嫁都嫁了……
金雳还来不及就自己‘聪明的臆测’大发议论，哈迪尔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
“最好还是请你免开尊口。”
勒茍拉斯涨红了脸，嗫嚅地试图解释，“金雳不懂精灵的传统与习俗……”
“矮人的事，我不管。”哈迪尔缓过一口气，勉强维持语气正常，“刚刚她露出那样的神色，那很正常，勒茍拉斯，”他神情苦涩，把已经很低的声音再压低了些，“你的容貌跟……你舅舅安罗斯殿下，神韵上颇为很相像。”
只一句话，就印证了勒茍拉斯心里的猜测。
“你要……好好处理，别让兰姬出事。”
“我知道。”哈迪尔又重复了一句，“这点我知道，我一定会的。”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难受，但至少有些把握。勒茍拉斯言不及义地安慰了哈迪尔两句，见金雳像是想问，连忙打岔告辞，便七手八脚地使劲把那矮人拖出去。
哈迪尔一直僵直地站在房门口，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渐渐离开，才缓缓伸出手，迟疑地按在他自己卧室门镶嵌的黄铜门把上。
卧室里没有任何声音。
他推开卧室的门，慢慢走进去，感觉仿佛走向里头躲了一千个半兽人的巢穴似的，磨蹭着移到了离床还有三尺左右的距离，他才缓缓把视线从自己的足尖抬起来，望向床上的精灵。
“我知道妳醒着……”那僵硬的辛达语听起来简直不像自己的声音，“妳睁开眼睛。”
没有任何反应，哈迪尔又重复了一次，闭着眼睛平躺着的精灵依然无动于衷，直到他开口重复了第三次，那双眼睛才颇不情愿地睁开了一半。先是在哈迪尔脸上梭了梭，随后游目环顾室内，像是在寻找什么。
“如果妳是在找他，他离开了。”
她的视线又回到他身上，似乎不理解他所说的话，只是戒备地盯着哈迪尔的脸瞧。
哈迪尔克制自己别大声喊叫，只是握紧了拳头。那眼神依然是自己的妻子兰姬的眼神，只是看来如此陌生。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摆出温和且不带恶意的神色走过去。
她明显地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盯着他的眼神相当恐惧。不只如此，她脸色相当苍白，光洁的额角也看得见冷汗，还微微发抖。
“不用害怕……”哈迪尔顺手在床头的小几上捞起干净的毛巾，“是不是不舒服？”
他手上的毛巾还没靠近那张仓皇的脸，床上的精灵就颤着声抗拒起来。
“别、别过来！”
哈迪尔紧握住拳头，劲力之大几乎要捏碎那条毛巾。他稚弱的、楚楚可怜的妻子、令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幸福的妻子、柔顺温柔的妻子，一开口，说的是她完全不懂的南多林语。
那一瞬间他想苦笑。幸好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是吗？整个罗斯洛里安，懂南多林语的精灵寥寥可数，绝对不超过十个。
哈迪尔想起自己小时候，跟在通晓古典诗歌的母亲──她是卡拉斯加拉顿最优秀的诗人──身边听母亲曼妙的声音，用南多林语朗读那些古老的、几乎无人所知的叙事长诗。脸上的线条也不禁变得柔和起来。
后来他因为好奇，跟着小小同伴一起去寻找传说中‘住在白色山洞里的姑娘’，进而跟宁若戴尔相识，也是他流利的南多林语，才赢得她的信任与亲厚。往事历历在他面前一幕幕走过，那些在战火燃起之前的平静生活……
“妳别怕。”他改用南多林语柔声劝慰，“我只是想知道妳是不是不舒服。妳看起来……”
“不，你别过来！”她抬起柔弱无力的手作势阻挡，“你不能再……不能再碰一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她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按住胸口喘息了一会，才接下去，“……让你明白，我其实不是……我……反正你不能再碰我。”
她说得语无伦次，哈迪尔倒听明白了最要命的重点，也不免面红耳赤。兰姬还有意识的时候，他曾不顾宁若戴尔的存在紧拥过她，甚至吻她。
“我不会‘碰’妳，妳冷静点。我就站在这儿，不靠近妳。”
显然松了一口气，她神色放松了些，随即又露出莫名的眼神。她的视线移向她自己伸在身前的那双手，像盯着长出尖耳朵的矮人那样奇怪地盯着。哈迪尔沉默地注视着她的举动，突然见她露出这个神情，不免也有些担心。随即便醒悟过来。兰姬的体态纤弱修长，像妈妈，但她的个头可比她的母亲高得多了，遗传了她父亲的高大。
“手大了点。”
她望了他一眼，显然明白其中的关键，忍不住又望向哈迪尔，一脸困惑神色。
“妳不认得我了？”
这句点出眼前精灵应是旧相识的话，显然让她错愕了。
“你……”她注视着他的脸，终于认出那熟悉的轮廓，“你长大了，哈迪尔。”
哈迪尔脸上微笑，心底苦笑。证据已经太多了，他已经不需要再确认她的身份了。兰姬失去意识之前对他殷殷嘱咐过的话代表什么意思？‘我虽然没办法回应你，可是我……我还在……’兰姬说她自己还在，但是在哪？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体与熟悉的眼神，用他陌生的方式交错，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
“是的，宁若戴尔。”
作者有话说
第212章 Chapter 204 她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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