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Chapter 199 青豆 ...
-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着妳。”
兰姬靠在软枕上，“没什么，”急促紊乱的心跳已经慢慢平复，“你没有吓着我。”
欧洛芬站在窗边努力往外看，虽然没说什么，但兰姬也能猜出他心里正担心的事。哈迪尔追出去之前，还仔细看过兰姬的脸色，殷殷嘱咐了好几句，接着又转身指着自己亲弟弟的鼻子，严峻地喝令他不许离开这屋子，耽搁了好一会，才转身追出去。
“追不上的。”兰姬不问自答，还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他是刻意不追上去的。”
“……为什么？”
“因为丝尔雯刚刚太狼狈了，他会留点时间，等她恢复一点。”
“妳不要问，”欧洛芬顺手拽过一张椅子，背对着兰姬坐下来，“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我也没想问你，你一定说不清楚的。”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趴在椅背不发一语。兰姬虽然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细微的变化，却也懒洋洋地没力气动弹，“别发呆了，去给我倒杯水。”
欧洛芬绷着脸去倒了杯水，递到她床边，看着兰姬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然就压低了声音，对着这个实际上还相当陌生的大嫂，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怎么办？”
“你是说哈迪尔？”兰姬勉强打起精神，坐挺了身子，“那根本没什么好‘怎么办’的，你既然没做错事，丝尔雯会跟他说清楚的。”
“我是说丝尔雯。”
“这我怎么知道？”兰姬白了他一眼，“我倒想问你，你这恋爱怎么谈的？”
◇
哈迪尔也很想问这一句。
欧洛芬的神情只能算是茫然跟失措，倒是毫无愧色；丝尔雯虽然狼狈惊慌，却不带愤怒。且不论当时情况有多突兀怪异，也不管这弟弟是怎么让他头疼，他也不该直接想到那么不堪的事，总该先往好的那方面想……
可是，哪有人恋爱这么谈的？
他在丝尔雯树屋入口的纱帘前站定了脚步，出声喊了几次，便耐心地开始等待。屋里的动静渐渐歇了下来，脚步声也不再移动。丝尔雯肯定就站在帘后离他不远的地方，只是不肯出声。
哈迪尔压低了声音喊她，这次倒有了反应。慢慢磨蹭着，一小步一小步踱到帘前，又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轻轻揭开了纱帘。
丝尔雯显然换好了衣服、洗过了脸，连头发也梳理整齐，态度安然镇定，只是没有笑容。
“你来做什么？”
“我要真不来才奇怪了。”
“兰姬身子不舒服，”丝尔雯浑没让他进屋的打算，反而踏前了一步，“你回去吧。”
哈迪尔被迫也只好往后踏下一阶木梯，“可是妳……”
丝尔雯又逼了一步，“我很好。”
“听我说，”哈迪尔抬头望着阶梯顶上的那个倔强的诺多女子，“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装做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她飞快反问，“那你看见什么？”
“……其实也没看见什么，但我……”
“既然你什么也没看见，那还说什么？我没什么委屈，他……”这次换丝尔雯突然词穷，说不出话来，便也不迟疑，又往前踏了一步。那座回旋梯能有多宽？哈迪尔被逼着又退了一步。
“听我说！”哈迪尔反手握住廊柱，“无论如何，如果他真的胆敢对妳无礼冒犯，做出那种天地不容的举动，那……就算妳不打算追究，我也……”
“那你怎么样？”
“我提他的首级来见妳。”
“他是你的亲弟弟！是你跟卢米尔一起养大的！”
“我们家的孩子不能犯这种错事。”
丝尔雯怔了怔，终于明白哈迪尔的想法，“他没有，哈迪尔大人，”她换上认真的语气，郑重地表示，“我没有包庇他。”
他听了这句话，像是花费了一点时间来慢慢理解其中的语意，终于听明白了，也就松了一直悬在胸膛的那口气，颓然无力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明白了哈迪尔的担忧，丝尔雯也忍不住开始想像，若真是欧洛芬做出什么不堪的举动，让自己受了委屈，那事情会怎么样？自己又会不会顾忌到哈迪尔的处境，而做出隐忍的决定？他这么巴巴的跟着赶过来，关怀与体贴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你放心吧，哈迪尔大人。我既没受什么委屈，欧洛芬也没做什么坏事。他虽然嘴硬倔强，但倒一直是个好孩子……我现在才想起来，其实你是一直很疼爱欧洛芬的。”
哈迪尔茫然伸出手抚着自己坐着的那一阶木梯，“平常看不出来吗？”
“平常太凶了。”
“他是我的战士，更是我的亲弟弟。”哈迪尔疲累地抚着脸，“他的心事，我一直知道，可是也一直没有插手。我想他会自己处理的……没有想到他那么笨拙。”
“不是的，”丝尔雯别过了脸，望向围拦外，“是我去找他的。”
“更早之前欧洛芬的话──或许更该说是兰姬的观点……那使妳为难了，是不是？”
“也不算……”她俯首望着哈迪尔坐着的那阶木梯，那阶颜色看起来特别新，“那是他巴巴地赶去找珀思恩裁好木料，刨光上漆整理好了，搬来替我修理的。”
哈迪尔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那阶木梯。
“要说我是因为想避嫌，或许也有一部分吧。欧洛芬说得没错，兰姬很不习惯……某些太亲密的举止，即使是纯友谊的。如果这些事真的会让你为难，我当然也会很在意，不、不过……”
丝尔雯侧着头，虽看不清她的脸色，却也能清晰见到她原本白皙的颈子都已涨红了。
“不过什么？”哈迪尔柔声劝着，“妳慢慢说，我在听呢。”
“不过我觉得……既然欧洛芬对我这么好，我又何必……”丝尔雯越说越低，几不可闻，“我又何必把一门心思全放在你身上？”她深呼吸一口气，突然笑起来，“我不是说你对我不够好，哈迪尔大人，但那是不同的，这你知道……你对我再好，跟欧洛芬都不同。”
“这一点我倒可以担保。欧洛芬死心眼，他会一直对妳很好、很好。”
丝尔雯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这几天妳不会想见他吧？”
“……我会派两个能干的姑娘过去帮忙的。”
“妳搜罗了好几大篮脏衣服，现在都算在我头上了？那我太无辜了。”
她不禁哑然失笑，“你得陪着兰姬。叫欧洛芬洗得了，谁叫他吓着我？”
◇
兰姬情形越来越差，哈迪尔当然不会不知道。他尽他所能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去，上了楼，踏进了房间，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换上什么表情。
欧洛芬反应却很大。他一个虎跳，蹦起身来，两眼瞪住哈迪尔。做哥哥的反而给他这个劲头吓了一大跳，只能眼睁睁看着欧洛芬大踏步走到自己身前，脸色古怪地望着他。
“你做什么？”
哈迪尔怎么看也不像是想拔剑砍他的样子……
那就是说，丝尔雯并没有……“她没怪我？没生我的气？”
“她没把你恨到骨子里去，至于她要怎么生气，那都由得她，容不得你多话。”
欧洛芬松了一口气，锐气尽失，低垂着头，“你要怎样就怎样吧。”
他这么一来，哈迪尔倒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对。要骂他嘛，委屈了自己的弟弟；不骂他嘛，这还能不骂吗？照说打一顿都该的。一时千头万绪，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下意识地就想避开他这个麻烦的弟弟，索性绕过他驱前探看妻子的情形，“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还好。”原本娇慵无力地半躺在床上的兰姬，看他们兄弟俩情形不太对，也神色紧张地睁大眼睛望着他们俩，又偷偷朝哈迪尔使了个眼色。
哈迪尔无可奈何，“呃……那个……”他转过身来望着弟弟的背影，颇为艰难地开口，“都已经是几百岁的精灵了，还……嗯，你要我骂你，那可说对了……你确实是该骂一顿。”
“……我会去跟她赔罪。”
“怎么赔？”
“这个……”欧洛芬怔了怔，“你说怎么赔？”
哈迪尔忍不住有气，“妈妈教训的话你都忘了！对女孩子该有的风度、该有的礼节、该有的耐心与尊重，你全都……”
“喂！”欧洛芬忍不住怪叫，“妈妈死的时候我才一岁半！”
“一岁半就记不住了？你不是连你六个月大的时候，卢米尔怎么捉弄你都记得一清二楚吗？该记的记不得、不该记的记得那么清楚……追一个女孩子追到人家花容失色、仓皇逃命，连衣服也给人家扯破了，你到底是受哪门子的教育？”
“还不就你教的……”
“欧洛芬！”
被叱喝的精灵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去，“知道了……我反省、我去想办法向她赔罪。”
“她要是不肯见你，你就乖乖站在门外等；她要是叫你滚，你就垂着耳朵滚回来。要是被我知道你又说错话、做错事，看我怎么修理你。现在去把这些碗碟洗掉，再去把那两大篮衣物洗掉。”
欧洛芬听见自己总算有台阶下，像被上千个半兽人追在后头要咬他的屁股那样，手忙脚乱地带着兰姬刚用完的一个大汤碗仓皇逃出房间，哈迪尔倒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你骂起人来好凶。”
“我又不会骂妳。”哈迪尔走到床边去，替兰姬把她汗湿的前额头发拨开，静静地看着她带着些憔悴的面容。哈迪尔跟欧洛芬这兄弟两个没真正起什么冲突，兰姬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原本睁圆了的眼睛低低垂了下来，神色疲惫。哈迪尔侧着头追问了一句，“又没精神了？”
“嗯……嗯，对，有一点。”兰姬挣扎着挺起身子，“你跟我说些话吧？”
“不要让妳昏昏沉沉地睡着？”
“对，别让我睡着，”她索性伸手抓住丈夫的手，“说点什么。”
哈迪尔在她床沿坐下，“妳已经好几天没有真的好好吃过什么东西了。今天食欲好不好？”
“嗯、嗯，刚刚欧洛芬拿走的碗，那碗汤……我喝得差不多了。”
“那很好。”他点点头，那空碗端走时，里头还留有些余羹，哈迪尔认出那是下午瑶迪赛挥着汗熬的汤。他还记得那汤还在厨房锅子里待着的时候，鸡肉清甜、脆薯软嫩，青豆也显得翠绿爽口，汤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花，虽然清淡，但也相当美味……
“妳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要了。我汤都喝完了、鸡肉跟青豆也都吃完了，现、现在……我一点也不饿。”
“嗯，”哈迪尔伸手拍拍兰姬的脸颊，“妳倒不挑食了，肯吃青豆了。”
兰姬懒洋洋地又想闭上眼睛，随即振作精神，“不过……不过我脆薯没、没吃完。”
“清醒一些，”哈迪尔俯身近距离凝视着兰姬的脸，“别睡。”
“嗯……”兰姬虚弱地挣动身子，“你说点什么……说点什么给我听。”
“嗯，那妳为什么不吃脆薯了？我记得妳一直很喜欢……”
他话说了一半，突兀地停住了口，隐隐感觉到什么阴影爬上心头。。
不吃青豆的兰姬把青豆吃光了，却不吃她喜欢的脆薯。
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07章 Chapter 199 青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