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Chapter 176 六年哀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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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斯加拉顿这座精灵城市，虽说是罗斯洛里安森林的‘心脏’，位置却不在中心，而是在中心点约略偏西南的位置。罗斯洛里安森林里还有少许防卫、耕作或做为其他用途的据点，大部分都隐藏在森林茂密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
兰姬跟哈迪尔的目的地也不算近，若是从卡拉斯加拉顿南面城门出来，还得绕着环抱这座城市的树墙走大半圈。
那附近树木苍郁，虽然离安都因河有一段距离，却也有银光河支流经过。小溪蜿蜒地从高低起伏的土坡与茂密的树丛中穿过去，沿着地势往低处流。哈迪尔一面催马往前，一面遥指着西北方的溪流给兰姬看。
“就在那里。”
马匹堪堪越过小土丘的最高处，往下看去，前面坡度平缓，慢慢低下去，溪流也慢了下来，汇入了一个很小的湖泊。小湖上架着一座精巧秀气的小水车，转动着的水车，倒有一大半藏在湖畔的一栋木屋里。
兰姬只觉这特殊的建筑很眼熟，像是书上见过的，略想了想，“啊，水车！那是……磨坊！”
“……妳没见过水车？”
“从来没有，”兰姬有点沮丧，“红水河会结冰，何况枯水期极长……这玩意儿若是在铁丘陵就完全没有用了。那是在做什么？磨小麦？”
“对了。”哈迪尔纵马缓缓下坡，“有没有看见精灵的麦田？”
兰姬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不免大吃一惊，“那是麦田？我还以为是花圃！”
“精灵种出来的小麦看起来不太一样。”哈迪尔忍住不笑出来，“一株六穗，每穗两百仁，可以说是结实垒垒，而且穗熟后并不弯腰。我们从上头看下去，当然圆滚滚的，也有些像花丛吧？”
兰姬简直不敢相信，想了想，脑筋才转过来。若不是精灵的小麦有如此惊人的产量，隐藏在茂密森林中的那座精灵城市，居民几千张嘴，靠什么生活？看来就是眼前这块精致细巧的小麦田，喂饱了凯兰崔尔保护下的精灵们……难怪她在卡拉斯加拉顿城里看不见农耕的景象。
“矮人的小麦一株一穗，每穗不过二十粒……”而且绝对没有她在卡拉斯加拉顿见到的麦粒那样饱满厚实，当然香甜相差更大，“每一株小麦相差了六十倍的产量！你们真该把精灵的麦种想点办法送给矮人才对。”
“妳也是精灵。”听到兰姬用了‘你们’这词，哈迪尔忍不住皱眉头，“应该要说‘我们’这词才对吧？更何况……虽然没有给过矮人，但给过比翁那一族的人类。他们种出来，一样是一株一穗的小麦，跟矮人的小麦没有什么不同。那是女神雅凡娜赐给精灵的恩典，跟品种无关。”
兰姬听哈迪尔这么解释，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低下了头。哈迪尔淡淡一笑，“先前在卡瑞克渡口，妳跑去跟那两个往最高隘口离开的矮人说话，那是铁丘陵的矮人？”
“那是金雳跟他的父亲葛罗音大人。不是铁丘陵的，他们两位都是孤山的战士。”
“那个什么金雳，就是这次参与护送‘那枚戒指’的九个成员之一？被妳形容什么威严又有气魄的那个矮人的代表？”
兰姬抿嘴一笑，“那不是我的形容，是他的自称。”
哈迪尔也不多做解释，心里只想起兰姬远远见到那矮人时的雀跃，还有她蹲低了身子让那讨厌的矮冬瓜抱她的那种特殊的亲厚。脸上不动声色，勒停了马，“麦田尽头那里，跟其他房舍都保留着一大段距离的那栋石屋，就是我们拿来关押俘虏的石牢。苏纳瑟就在石牢里。”
虽说兰姬从小在禁锢中长大，她的‘牢房’也只是极普通的石屋，日常起居还算正常，完全不能跟所谓的‘囚犯’相比。她的见识有限，以往在铁丘陵或秋园、甚至于伊姆拉崔，都不曾见识过真正的牢房，只见过咕鲁那所小木屋。但咕鲁的特殊禁闭，只在于精灵日夜不离的看守，不在于有形之物的羁縻阱牢，实际上确实是被囚禁起来，形式上却是相当自由的。
兰姬一面被哈迪尔抱下马来，一面还按着心口注视着眼前的‘牢房’惊愕地发怔。
那栋石屋跟她在铁丘陵的住所倒有点像，都是由精心磨切成四方形的大石块整齐砌成的。或许是出于精灵的审美，石块较小，石质则是一种很悦目的浅灰色，石屋主体与围绕着石屋的高大围墙都是同样的石材。屋顶有一支线条优雅的烟囱，烟囱顶端却架着铁格，很明显只有一层楼的石屋，高度却相当突兀，朝着他们的这面墙，在同样高得古怪的围墙顶端露出很小的透气采光窗口。没有窗格遮片或窗帘，只有黑黝黝的粗铁支矗立着。
“……烟囱顶端……是防止俘虏逃走的铁格子。屋子起得高，是为了把窗口开在高处，让屋里的俘虏不能跟外面通任何消息……即使是离地七、八尺高的窗，也加上了铁栏杆……”
“对。”哈迪尔答得斩钉截铁，放开兰姬的手，迳自走到围墙旁站了站。一般的情况下，精灵比人类或半兽人要修长一些，哈迪尔虽然不是最高大的诺多精灵，他的个头却早足以傲视辛达或西尔凡精灵，是罕有的高个子。而他站在围墙旁，视线的高度还是比围墙低几吋，看不见墙里的动静。
“为了不让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爆发出来，很多事，即使我们不想做，也必须去做。如果有俘虏必须关押起来，我们就不能让他有任何获救的机会，即使只是抛掷一把锉刀的机会。”哈迪尔注视着自己鼻子前的石墙苦笑，“这围墙的目的就是这样。”
兰姬听出他声音里带着的那种无奈，也回答不出什么，走过去伸手轻轻挽住哈迪尔的手，“但我总觉得很残忍……把人关在这样的石头壳里面。”
“任何俘虏都不会在这里遭受虐待，这点我可以保证。”哈迪尔拍了拍兰姬的头，“现在里面就还有一个俘虏，不如眼见为凭，让妳亲眼看看……走吧。”
虽然为了怕传递讯息，围墙离石屋主体还保留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但两个精灵在围墙外这一番对话，都没有压低声音。留在石牢看守的精灵戍卫，其中一个悄没声息地在墙边张了张，看见是领袖哈迪尔跟他的妻子，俯身行了个礼，转过身替他们推开了厚重的石门。
进了石门，往左、右各有一扇关着的门。哈迪尔推开右边那扇，“妳可以看看。是半兽人，长得倒还不算太粗野。”
兰姬拉着哈迪尔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只见门里被石墙隔成一格一格的四方形空间，最外面的这一格，有大概三分之二的地方，被打造精细的粗铁支围成的铁栅拦住。铁栅里面，坐着一个左腿短了半截的半兽人，铁栅外面却坐着一个精灵姑娘，一丑一美，隔着两张矮几默默相对。
那半兽人手里拿着粗砂纸，磨掉手上箭镞的粗边，把磨好的箭镞递出铁栅间隙，放在那姑娘面前的矮几上，再由那姑娘接上木杆，贴上尾羽。一个磨、一个接，行动倒相当快，不一会，已经弄了两支羽箭。铁栅里面跟外面各自点了几盏油灯，未经精制的灯油味道有些刺鼻。
但也就只是有些刺鼻气味罢了。所谓的牢房看起来很干净，也还算明亮，那精灵姑娘身前的矮几有一壶散发暖香的蜂蜜茶，但令兰姬惊讶的是，那个半兽人身前的矮几也有一个粗陶杯，飘散着同样的甜香。听见他们踏进来的声音，两双忙碌的手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他杀了一个精灵戍卫，却在那之后，保护那精灵的遗体不受他半兽人同伴的凌辱。事后，他曾跪在那精灵戍卫的母亲面前乞求她的谅解……那位母亲慈悲地原谅了战争中的杀戮，只要求这半兽人在这里为她的儿子哀悼六年。”
那个半兽人听到哈迪尔低沉的声音，慢慢低下了头，没有作声。那个精灵姑娘见到哈迪尔，脸上先是一红，随即看见兰姬，轻轻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但兰姬敏感地察觉到她的神色，带着古怪的妒意。
“在制作你们用的羽箭？”
“一般羽箭。但少数精灵……比方说我们三兄弟用的，倒都是一点五倍的重箭头，羽尾也是自己加工的。羽箭这种东西消耗量大，可不是什么艺术品，铸模成型后，粗略打磨就可以用了，也不需要太讲究细节。俘虏在这里，若是帮忙做点事情，可以换取肉类甚至少数的酒。若是不愿，精灵也不会强迫他们服劳役。”
兰姬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欣慰、也有些骄傲。虽然与一般精灵社会的接触还不算深，但精灵毕竟如她所想像的一样，是代表着善良与宽厚、慈悲的种族。以往在铁丘陵所接触的矮人，他们或许耿直忠厚，勇猛善战，对待俘虏──包括半兽人，也包括毕额丘斯人的残余部族──却不算太慈悲。俘虏通常不会被允许下到矿洞，总是被关押在地面的铁牢。从阿尼塔的医馆往南望过去就可以看见矮人的铁牢，偶而会有尖利的惨嚎或是粗野的咒骂声传出来……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了？”
“……没有了。”
对哈迪尔来说，这些纯粹价值上的问题，其实左右不了他一直以来抱持的信念。他只是担心兰姬打从心里排斥她所处的精灵社会、排斥他深爱的家园，最后，走向孤立无援的境地，被卡拉斯加拉顿的精灵所排挤。她既然打消了疑虑，哈迪尔也轻松许多，拍了拍兰姬的头，淡淡一笑，对着那接箭杆的精灵姑娘开口，“这么晚了，妳怎么还在这里？妳什么时候忙完？”
“这些箭镞，凌晨刚受过星光的祝福。”她低垂着头小声回答，“我不要紧的，我会待在屋里跟我们的戍卫在一起。”
“昨天刚有敌袭，妳们女孩子别太轻忽了。妳出城，丝尔雯知道吗？”
“她在医馆帮忙，我没跟她说过……我是跟琳蒂儿说的。”
“妳回去帮我告诉丝尔雯，就说是我的命令。我不许妳们女孩子单独出城，白天必须有戍卫或是三个以上男性精灵在场；入夜之后，更不许在森林里乱晃，要待在城里或有戍卫驻守的据点里。天亮之后，卡兰格会过来，妳再请他派人送妳回卡拉斯加拉顿。”
“我知道了，哈迪尔大人。”
那个姑娘答应下来的语气，显得既柔顺又羞怯。兰姬跟在哈迪尔身后默默地转回到他们走进来的方向，心里闷闷地想。一直以来，哈迪尔优雅雍容的魅力始终叫兰姬倾慕不已，现在她却巴不得丈夫最好长了一张像咕鲁的脸、金雳的身材，免得那么多对他倾心的精灵姑娘对她的丈夫念念不忘。
“在想什么？觉得我刚刚很凶？”
“啊？”兰姬涨红了脸，“呃……刚刚？啊，是有点。”
诸事缠身的哈迪尔没有注意到她微妙的神态，只是轻轻凿了凿她的脑袋，“我要负责那么多精灵的安危，妳以为很轻松么？”
她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话题，指着左侧那扇紧闭的门，“不是要去见苏纳瑟吗？”
“嗯……这可不是单纯的探视，妳要打起精神来应付，知道吗？”
兰姬学着刚刚那个精灵姑娘的腔调，眨了眨眼，“我知道了，哈迪尔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Chapter 176 六年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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