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已逝者》做一只爱上平衡的猫

3、小小祁艾

　　“丽丽……”灵哑口了，还是要走吗？
　　是啊，他的丽丽，还是要走的吧。
　　“放心，灵，我只是去试试从人类那里学爱，很快就回来的。”丽丽抱住灵的脖子，轻声安慰。
　　灵将头埋进她的颈窝，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的声音发着颤，在怕，在不舍。舍不得她走，怕她走后，再难找到回家的路。
　　丽丽轻轻拍着他的背：“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晚，丽丽说了很多话，真的很多，多是在劝他，每一句，都置顶了她将要离去的决心。
　　“灵，我是不懂，但那绝不能成为我逃避的借口。”
　　“成长总是会痛的，别太心疼，别再将我呵护得那样好了，放开我，让我自己去经历，好不好？”
　　“我知道你想永远永远将我护在你的羽翼之下，见不得我受一点苦，可不长大，我拿什么去爱你。”
　　“偶尔也看看你自己吧，那可是你最渴求的爱呀。”
　　“要知道，你好了，我才会好。你最渴求的，也是我最想给你的。”
　　“别再拖延了，我也不想永远做为如你女儿般的存在呀。”
　　“我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情人，懂得你的爱，也会爱。”
　　最后，丽丽抱住他，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
　　这次丽丽很主动，主动到，给灵一种错觉，让他以为，丽丽终于弄懂了什么是爱，并且爱上他了呢。
　　虽然只是错觉，却还是那般令人留恋。
　　毕竟，如果真是那样，他的丽丽，就不必离开了呀。
　　可丽丽最后放开了他，一开口，就又将他拉回现实：“希望再见你时，看到的是你最真实的笑容，而不是强颜欢笑。希望再吻你时，尝到的会是甜味，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的苦涩。”
　　“灵，若我久久未归，记得来找我。”
　　“灵，别太思念我，答应我，这次换我来等待，让我来尝尽那相思之苦，好不好？”
　　丽丽在笑，笑得落寞。
　　是啊，她知道的，知道在找到灵之前，灵一直在等她。
　　一遍又一遍，静静的，弹奏着那相思之曲。
　　她果决的开了时空之门，然后将要伸手来抓她的灵向后一推，借着那点后坐力，跌入虚空之中……
　　在那里，她的神识支离破碎。
　　在那里，她看不见光。
　　摸索着，摸索着，每一次，如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般，她发现，朝着那微弱得几乎没有的光束去，都能得到一个新身体。
　　可那身体往往不会立刻受她掌控，而是只是成为了盛放她的工具。
　　在新身体里，她发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灵在一起太久，没了灵，她不会活了。
　　没有灵在身边的丽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她又开始做无人回答的提问，譬如：“如何，才算活着？”
　　就那样过了很久，很久……
　　她也不清楚到底是多久，反正就是一次次的重复，黑暗，光，新身体，老死，黑暗，光，新身体，老死……
　　这过程很漫长，漫长得，她都以为自己可能会永远留在这单一无趣，看似毫无意义的循环之中了。
　　直到，这一次，这注定特殊的一世……
　　于混沌识海中醒来，丽丽慢慢利用这副新身体，找回五感。
　　这次又是什么？谁的身体？
　　自入了时空乱流，不断被无规律的漂流着，经一次次的实验，她才渐渐明白，只有借助活着的身体，她才能得到暂时的安宁。
　　那时起，她便成了寄居者。其实因为没得选，她所寄居的多数并不是人类，什么都有。植物，动物，甚至是单细胞生物。其实做植物或单细胞生物没什么不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从来没有真正掌控身体的机会。植物动不了，而单细胞生物，没有灵魂，至少，单个存在之时，没有灵魂。
　　每一次，她都是等到宿主死后，才真正掌控他们的身体，然后等待那具身体慢慢老死，无一例外。
　　意识慢慢回笼。
　　这具身体还小，不过三岁，还挺活泼，以及，她叫祁艾。
　　是啊，祁艾真的很活泼，在她最初的记忆中，她就是因为太活泼，被某姐姐家里的狗咬了屁股。
　　可惜那时她实在太小，还没意识到丽丽的存在。
　　做为宿主，那是她的寄居者，独一无二的，寄居者。
　　小小的祁艾与其他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至少外表看来是的。
　　就是太瘦小，肤色也黄不拉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良。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现在是二十一地球纪，一个全新的时代。
　　这泱泱大国，终于不再战乱四起。
　　祁艾是在2021年年初死掉的，她那会儿刚好二十二岁。跟丽丽的许多宿主一样，算是英年早逝了。
　　她走得很安静，就像浅浅睡了一觉似的。
　　于丽丽而言，算不上大碍。
　　不过……
　　还是说回三岁的祁艾吧。
　　三岁的小不点很爱蹦哒，可又蹦不稳，会不时的摔个狗吃屎，为此，她吃了许多苦头。眉心上方那凹陷的疤痕就是蹦哒时留下的。
　　她过得简单快活，没心没肺的，很像在灵身边时的丽丽，真的很像。
　　祁艾属兔，如小兔子般跳脱可爱。
　　刚开始拥有新的宿主时，丽丽都会很不适应，就像破碎的灵魂没有得到有效的修复，无论是记忆，还是五识，都不会太完整。
　　在祁艾这里还好，只是失忆，没有其他不适。
　　每一次，无论失忆得多厉害，她都不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要寻找和理解爱，如使命般。
　　只是一开始，宿主们（主要是人类）的自我意识都太强了，以至于她那支离破碎的记忆和五识很难在识海中占据一席之地，更莫说修复了。
　　这或许也是人类总难忆起自己生命初始那几年所历之事的原因吧。自我意识太强，以至于总是忽略环境本身。没有形成对照，就没有所谓记忆。
　　丽丽甚至忘记了自己，几年间，恍恍惚惚过去。
　　直到有一天，仍旧小小的祁艾睁着她那双满是好奇的眼睛，去看电视上的一男一女，在拥抱，在亲吻。
　　小小的祁艾看得心里痒痒的，她那时还不知道，那种痒，专业一点来说，叫生理反应，多数人都会有的，生理反应。
　　只是她还小，除去痒，她没觉出其他什么。
　　可脑海中闪现的是什么，一袭白衣，不，是两袭。
　　他们做着的事，好像和电视里一模一样。
　　她那时还不知道，那是丽丽的记忆。
　　而丽丽，就是在那时“醒来”的。
　　她开始执行公务似的占据祁艾的识海，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随着她所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多，她的样子，和灵的样子，在祁艾的脑中，也出现得越来越多。
　　那一年，十岁的祁艾躺在床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轻而易举的充斥了她的心。
　　她那时还不明白，那种情绪叫思念，那是她第一次思念。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种思念持续了好久好久，真的很久。
　　可她却始终不知道自己思念的是谁。
　　她下意识的去寻找，好像谁都是，又好像谁都不是。
　　她甚至对书中所载，几千年前的古人也有感觉……
　　虽不是那么强烈，但终归是有感觉的。
　　那时的祁艾还不知道，丽丽所历，是一整个世界，贯穿所有时空的一整个世界。
　　所以，她才会，未经历过战争，未经历过意外，未经历过死亡，却对那一切，那一切几乎不可能发生在现在的她身上的事感同身受。
　　那一切于她而言，几乎太过沉重，将她，将明明还年幼的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那天，好奇心极强的祁艾终于不堪重负，向脑海中的人发了问：“你是谁？”
　　“丽丽。”
　　“他呢？”
　　“灵，自然之灵。”
　　“你们在我脑子里做什么？”
　　“我们是伴侣。”
　　“我是说，为什么非要在我脑子里？”
　　“不是非要的，”丽丽的语调中似有委屈，“你是我的宿主呀。”
　　“在我脑子里的，除了你们，还有谁？”
　　“只有我，你所见的不过是我的记忆。”记忆里有灵，有阳和雪，还有那些经她历世所见，本该无关紧要，却明明最真实的人类。对了，还有植物和单细胞生物……
　　“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是你搞出来的？”
　　“我会忍不住思念灵。”
　　“可那样真的很烦啊，我才十岁，为什么就要受这相思苦？”
　　“对不起！可……”
　　“你忍不住，对不对？”
　　“嗯。”
　　“是啊，也是，我都感觉到了，又怎么还来为难你呢。”
　　丽丽的思念是抑制不住的，即使忘记，即使还是不曾真正明了，爱的本质。
　　真是奇怪，祁艾腹诽，真是奇怪，好奇心极重的祁艾决定，待她长大，还是帮帮她吧，帮她去探寻出爱的本质来。
　　祁艾觉得丽丽的状态其实有点欠揍，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丽丽很敷衍，完成任务似的敷衍。兜兜转转，从未真正触碰到真相，她太憨了。
　　所以，还得看她呀，祁艾自认为聪明，是最适合搞研究的那种聪明。
　　她就不信了，阅历那么多，她还不能从丽丽那里探出个究竟来。
　　“你还太小了，不会懂。”丽丽当头一盆冷水泼来。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正如祁艾能窥探她的所有记忆思维一样。
　　“嗯，你还太小了。”真的太小。
　　“别说我小，知道我小，你为毛还要和我分享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呀，搞得我就像真的活了万万年似的，要疯了……”
　　“我控制不住～”
　　“那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爱情那件事，我研究定了。”稍一停顿，祁艾补充道，“当然，得再等个几年，你等得了吗？”
　　“嗯，当然等得了。”如祁艾所说，万万年都等了，何惧这几年。
　　“那就等吧。”
　　“好。”丽丽答得那样乖，就像在灵身边的多数时候一样。
　　那一刻，祁艾觉得，她好像有些喜欢丽丽了，那样乖的丽丽。
　　其实在祁艾看来，丽丽的存在并不算奇怪，将她当做精怪就是了。唯一真正令她觉得奇怪的其实是，为什么呢，在窥探丽丽的记忆时，最令她雀跃的不是丽丽和灵的虐恋情深，而是……
　　而是只是，丽丽满脸微笑，抱起那只白的不行的兔子的场景呢。
　　每每看到此处，她竟都会觉出那样的开心，开心得，想要落泪。
　　“你想哭吗？”
　　“没有，我还挺高兴的。”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些。
　　“以后别再觉得对不起我了，或许我本就是要这样活着的，其实我还挺庆幸，有你，至少不必孤独到底。”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不对。
　　“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死。”
　　“呵呵～”果然，连最隐秘的心声，她都听得见呢，就像她能窥探她的所有记忆那样。
　　“你会觉得，不舒服吗？对我没有隐私。”
　　“你可以。”祁艾也不知道为什么，唯有她可以。明明就在不久前，她于她而言，还是陌生人的。
　　唯有她可以，那是多坚定的一份信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