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已逝者》做一只爱上平衡的猫

1、舍不得

　　丽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诞生的，她只记得，那时她所见的世界，还是一片混沌。没有时空，什么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终于充斥她的心。
　　她不知自己是在思念谁，毕竟除去她自己，她未见过其他任何活物，若她算是活物的话。
　　她讨厌这种情绪，来得那么莫名其妙，又仿佛永远不会消退似的，就那样占据了她的一整颗心。
　　于是，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终于剖出了她的心。
　　奇怪的是，那颗心出了她的身体后，她觉得那里变得空落落的，她不明白那是为什么。那时的丽丽什么都不明白，只会不停的问，问为什么。当然，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那颗心忽然开始旋转了，它旋转着，旋转着，渐渐的，形成日月星辰，形成地球，成了后来人类所说所见的世界，或者宇宙的模样。
　　唯一不妥的大概就是，丽丽自此，便没有心了吧。
　　不过那没什么的，丽丽本自以为，没什么的。
　　她开始在宇宙，不，该是超脱了宇宙发展的时空之中游荡，盲无目的，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在某一个时空中，地球上，丽丽发现了许多人类，人类们和她很像，只是，他们都有心。
　　丽丽渐渐发现，人类很聪明，且极富创造力，地球和他们自己的名字，都是他们自己起的。
　　还有，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人类会拥有那么多的喜怒哀乐，还有所谓七情六欲，她真的琢磨不透。
　　那是为了什么？繁衍？
　　是的，丽丽发现了，只要活过的东西就会死，而在死前，他们都会变着法子的去寻找繁衍的机会。
　　繁衍的机会……
　　哦，丽丽忽然想到，那么她呢，她需要繁衍吗？她到底，算是活物吗？
　　若她是，做个假设，若她是，那么如人类所说，她应该是女子吧，那么，她得找个男的来繁衍吧，按规律来说。
　　可，她又不会死。是的，那么一切假设都不能成立了吧。
　　她不会为了繁衍而去找男人。
　　那她，是在找什么呢？她这样游荡，明明就是在找什么的样子呀。
　　直到，她在那片大草地上，听见了琴声。
　　丽丽顺着琴声寻去，终于看见，一袭白衣，走近，隔着一条小溪，小溪对面，是谁坐在那里弹琴？
　　“你来了。”那人抬头望向丽丽，对她笑，然后招招手，“过来呀。”
　　丽丽见对面人一直那样笑着，直笑弯了眉眼，高兴仿佛要从眼角溢出来了。
　　于是，破天荒的，仿佛是因为传染，她也笑了出来，唇角上扬的感觉，陌生又甜腻。
　　那笑从嘴角扩散，直扩散到眼角，喉咙……
　　“哈哈哈～”笑声在放大，“哈哈哈！”
　　整片草地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丽丽是第一次这样笑，笑到人仰马翻。
　　不知过了多久，那笑声才慢慢歇下，丽丽直喘着粗气，第一次的，笑累了呢。
　　待她直起腰，再去看对面人时，他仍是向她招招手，笑容未变，但眼底，分明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丽丽隐隐知道的，她之所以看不懂，是因为她没有心。
　　“快过来。”丽丽觉得，他的笑很好看，比她所见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好看。
　　“哦。”声音也好听，是能勾得她空荡荡的胸口有些发痒的那种好听。
　　丽丽踏着水面，像是有波光粼粼。
　　丽丽踏过水面，向他走去。
　　只几步，便来到他身旁。
　　丽丽在他身旁站立，然后，蹲下了。
　　直勾勾的望着他，望着他始终带着薄笑的脸，也望着他在琴弦上不断翻转的手。
　　他的手也好好看，是丽丽见过最好看的。
　　她记得的，人类最爱称这样的人为尤物，这样好看的人。
　　“你在做什么？”
　　“弹琴。”这是第一次有人回答了她，丽丽知道，在人类那里，这叫谈话。
　　她于是继续问：“为什么弹琴？”
　　“不好听吗？”
　　“好听。”
　　“专为你弹的。”
　　“为什么？你认得我吗？”
　　“当然，你是丽丽呀。”是他的丽丽呀。
　　“那你是谁呢？”
　　“灵，自然之灵。”是你的心呀……
　　“这曲子叫什么呀？”
　　“为你写的，你想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
　　“为我写的？”
　　“嗯。”灵的声音好温柔，答得，那般理所当然。
　　“能教我吗？”
　　“当然。”灵微笑着，张开双臂，示意她到他身前坐下。
　　丽丽乖乖上前，缩进了他怀里。
　　不知为何，那怀抱令她莫名安心，安心得，还未碰到琴弦，便瞬间睡了过去。
　　灵望着怀里的她，听着她轻轻的鼾声，眼里的宠溺和悲伤，泛滥得一塌糊涂。
　　这之前，丽丽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也是需要睡觉的。
　　丽丽这一觉睡了许久，她醒时所见，是雪白的帐顶。
　　扒开床帐，丽丽看清了屋里的格局，很简单，如灵那身一丝不苟的白衣那般简单。
　　对啊，灵，灵现在，在哪儿呢？
　　丽丽第一次的，仿佛挂念上谁了。
　　真的是第一次。
　　她奔出房门，顺着琴声，看见灵在一棵很大的合欢树下端坐。
　　那树真的很大很大。
　　或许因为正是花开的时候，合欢树的花香很远就能闻到，甜甜腻腻的，沁人心脾。
　　丽丽愣怔在原地，远远的看见灵微笑着，向她招手：“快过来。”
　　“哦。”丽丽飞奔过去，学着他的样子，靠着树，在他身旁坐下，“我睡了多久？”
　　“十日。”
　　“灵，我不是人类，对不对？”人类的话，应该不能一次睡这样久吧。
　　“不是。”
　　“那我是什么？”
　　“你是丽丽呀。”灵微笑着，慢慢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后来，丽丽捡到一只受伤的黑猫，不久后又捡到一只受伤的兔子。
　　黑猫是那样的黑，兔子又是那样的白。
　　丽丽为它们起了名，阳，和雪。
　　那之后，他们四个，就像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了。
　　奇怪的是，丽丽总是那样，一碰到灵的怀抱就会很快熟睡过去，以至于在一起那样久，那样久，就是没有学会弹琴。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丽丽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了，这就是所谓的定居吗？
　　她无意识般的提起：“灵，我仿佛是个游者，是不是该走了啊，我记得的，以往的我，从不会停留。”
　　“你舍得吗，舍得，我和它们吗？”
　　“舍得？”丽丽对这种人类创造的词汇，还不甚了解，“我不知道。”
　　“留下吧，丽丽。”
　　丽丽感觉到，灵仿佛又在悲伤了。
　　“你舍不得我吗？”
　　“嗯，舍不得。”
　　“好，我留下。”对灵的靠近和提议，她总也不会排斥的。
　　可那是为什么呢，她好像一开始，就不曾对灵设过防。
　　甚至，她还想过这个问题，若是真的要和谁繁衍的话，她会选灵。嗯，确定的，她只希望是灵。
　　若是其他人，她想了想，哪怕是最好看的人类，甚至好看过灵，面对他们的靠近，她也会觉得恶心。
　　对，怎么可能有人类好看过灵……
　　她的灵，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灵很少睡觉，是真的很少，可有一次他抱着她睡着了，是真的睡着了。
　　睡到一半，她迷迷糊糊的听见：“丽丽～”
　　“丽丽～！”叫得很小声，但她听得很清楚。
　　睁眼后看见的，是灵近在咫尺的脸。
　　他将她搂得那样紧。
　　嘴唇紧抿，眉头也是锁着的。
　　丽丽从未见他这样过，每每面对她，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灵总是笑着的。
　　“丽丽！”
　　“灵，”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丽丽，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走！”毫无预兆的，一行清泪落下……
　　“嗯，”丽丽伸手，拭掉他脸上的泪，“我不走。”
　　那一刻，丽丽便下定决心，真的不走了。
　　可，她不禁思考起来……
　　她的灵，到底是怎么了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时常微笑的灵，会有这样一面。
　　灵眼里藏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后来，还是她以为最单纯的雪回答了这个问题。
　　雪说：“那是爱。”
　　可是爱，难道不是人类才会拥有的情绪吗？
　　她和灵，都不是人类呀。
　　真的不是。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明白什么是爱。
　　她没有心呀。
　　没有心的她，要怎么学会去爱，学会与灵同等份量的爱呢？
　　这是个难题呢。
　　其实对人类之间的情事，她还算了解，只是，灵的爱，和那个一样吗？
　　也不知思考了多久，丽丽决定试试。
　　至于怎么试，她记得，有些话本子上说过……
　　男女谈情，其实很简单。
　　迄今为止，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灵并不排斥她的靠近，正如她从不排斥灵的靠近一样。
　　首先，第一步，先喝点小酒。
　　丽丽不怎么喝酒，可自从知晓凡间的酿酒工艺后，她好像就迷上了这件事，和灵在一起，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里，她酿了许多酒，也埋了许多酒，有些酒埋在哪里，她连灵都没告诉。
　　不过其实，丽丽看的话本子太少，对情事的理解还是有些狭隘了，第一步并不是都得喝酒的，人类对营造氛围这件事，真的是有很多法子。
　　那天，丽丽给自己灌了许多酒，直将自己灌到微醺。
　　她的酒量很好，生来便很好。
　　可当她远远的看到灵的时候，想着她将要对他做的事，丽丽觉得，自己仿佛是真的醉了，真的瞬间就醉了。
　　丽丽摇摇晃晃的奔向灵，奔向静静坐在树旁，也望着她的灵。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看清丽丽的模样时，灵的笑容仿佛僵在脸上了，第一次的，那般僵硬，连他都快分不清，丽丽眼里的，是醉意，还是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