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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就是要做人 ...

  •   “一一,我来看你了。”
      正趴在墙根睡觉的小黄狗,耳朵一动,站了起来。她熟练地钻过狗洞,来到了冷宫外面,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安纯拿着一个碗,对小黄狗招了招手:“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晚饭有羊肉哦。”
      一一摇着尾巴上前,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饭菜。
      她是出生在冷宫里的野狗,早就不知道亲生妈妈去了哪里。从她有记忆起,就在冷宫附近捡食别人不要的馊饭冷菜,以此为生。还要躲着人,免得被人发现、打死。
      半年前,她在夜间出门觅食,偶然遇到了安纯。她当时正靠在冷宫外面的墙上,仿佛在思考什么。
      看见小黄狗以后,她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馒头喂给她,并给她取名一一。之后,她每天都会来给一一送吃的。
      虽然她们没有生活在一起,但一一心里早就将安纯当作了主人。

      “多吃点儿,我可是把羊肉全都给你了。”安纯道,“我现在吃得也不好,没办法给你更多了。如果是在我家的话,我肯定给你买最好的天然粮。可惜,我可能回不去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其实,我们有什么区别呢?我现在,何尝不是一条狗……”

      安纯,来自 21世纪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护士,莫名其妙地成了后宫中一个小小的答应。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没有空间,更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才能。
      她唯一有的,是作为一个人的信念。
      在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后,她心里的所有想法,都汇聚成了一个字:逃。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牛逼的大人物,更不是什么天之骄女、天道宠儿。她不可能推翻封建帝制,更不可能在这个朝代搞红色革命。
      但是,她是一个人。
      就算全天下都认为她是一条狗,她也要当人。

      她当然知道,妃子逃宫没有那么电视剧里面那么容易。她也知道,一旦逃宫失败,后果会很严重。
      可再严重,能够比给一个老头子当小妾更严重吗?

      无所谓。
      来这里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做准备了。
      硝土,用来和水泥的。硫磺,太医院用来治疗皮肤病的。炭火,那就更常见了。于是,一份简易的炸药做好了。
      别误会,她当然没有那么异想天开,觉得这么一份简陋的炸药可以炸了皇宫的墙。她只是,想要配一份随身携带,必要时炸死自己罢了。
      为了不让别人猜到她想做什么,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才把东西配齐了。

      她不怕死吗?
      当然怕。
      可比起凌迟,被炸死,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比起给老头子当小妾,作为一个人死去,似乎也不是错误的选择。
      当然,那只是最后的选择。现在,她还是想再挣扎一下,看有没有机会活着。

      “一一,”等一一吃完了碗里的肉,安纯将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来生,一定要做人,知道吗?不要再做狗了,做狗实在是太可怜了。”
      一一仿佛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蹭了蹭她的身子。
      “唉,”安纯叹了口气,“等我走了,看谁还会给你肉吃。”
      至于这个走,是指离开皇宫,还是指离开人世间,就见仁见智了。

      身为后宫嫔妃,哪怕只是一个没有侍寝的答应,也不可能想出宫就出宫。
      对于出宫这件事,安纯没有任何的帮手。别说帮手了,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身为答应,她的身边只有两个宫女。可想也知道,如果她把想逃宫的事情泄露给了这两个宫女,她们绝对不会帮她的忙,只会毫不犹豫把她卖了。
      至于原主的娘家人,那就更别指望了。
      人家后宫争宠,好歹还三五抱团。最起码,也有几个心腹。
      而安纯,是彻彻底底只能靠自己。

      而一旦逃跑失败,皇帝绝对不可能像言情文男主一样,“一笑置之”。更不会突然被自己玛丽苏光环(她也没这个东西)感染,然后爱上自己、放过自己。
      她只会,被“杀一儆百”。
      好一点儿,一条白绫、毒酒一杯。
      差一点儿,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所以,她只有一次逃跑机会。
      一旦失败,她就只能马上点燃炸药,炸死自己,避免受苦。

      一一静静地看着她,一脸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到了各宫妃子发例银的时间。
      安纯身为答应,有三十两银子。还有一些绢布之类的东西,能换钱的,她都收起来了。此外,原主进宫的时候,也带了一些嫁妆。安纯找了一些轻便的,贴身收起来了。
      要么,以人的身份活下去。要么,以人的方式死去。
      在她面前,就只有这么两条路。
      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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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晚上,后宫突然起了大火。
      最开始着火的,是储秀宫的侧房。只是火势熊熊,很快就吞并了整个储秀宫,甚至还伴随着爆炸。后宫的宫殿之间本身距离就不远,如此一来,怎能不受到波及?
      没多久,便有成百上千的宫人、侍卫着急忙慌跑去后宫救火。有提水桶的,有浇水的,还有救人的。中间夹杂着小孩儿的哭声,女眷们的求救声、主子们的斥骂声。
      宫里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等到火势得到控制,已经是天亮的时候了。
      这场火灾引起了那么严重的后果,宫里自然要调查原因。储秀宫连主子带奴才,都被叫去皇后宫中问话了。
      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有人发现,储秀宫侧房住的几个答应不见了。

      而在冷宫门口,有一个已经断气的太监。
      经过仵作验尸,他是被人多次重击头部才死的。他的脖子上、手腕上,还有被狗咬伤的痕迹。

      少了几个妃嫔,这可不是小事情。
      好不容易才从火灾中恢复了平静,这下又乱了起来。所有人着急忙慌,在宫里四处寻找着几位小主。
      谁曾想,最终还是在储秀宫的一口枯井中,找到了那几个答应。都是被堵了嘴、帮了手脚,万幸是还活着。
      唯一不见踪影的,是答应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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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运河边上,数不清的流民来来往往。他们大都是来自江南一带的流民,因为土地兼并而被迫离乡背井。
      与之相对应的,是运河上络绎不绝的航船。

      已经换上男装的安纯,在人群中小心地张望着。
      一一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脚边,生怕被丢下。

      被安纯和一一弄死的那个太监,是在冷宫当差的,定期会出宫采买。
      本来安纯是想一棒子打晕他,然后再扒了他的衣服和证件逃走。谁曾想,一棍子没打中,被他发觉了。
      眼看着事情要败露,安纯差点儿就拿出炸药同归于尽了。千钧一发时,一一突然蹿了出来。她一口咬住了太监的脖子,将他硬生生拽倒在地。安纯抓紧时机,对着他的头一顿乱打……
      绑那几个答应,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不要那么早就被人发现自己逃出去了。想给自己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哪怕只有几个时辰。

      安纯穿着太监的衣服、带着他的证件,加上天黑、人混乱,很轻易就蒙混出了宫门。
      至于一一,她是自己翻墙跳出来的。

      太监的证件只能让她出宫,并不能让她出京城。所以,她只能往不需要证件的地方去。
      比如,混入流民中。
      流民迁移,政府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安纯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也早已经做好了走不下去的心理准备(炸药还在她身上)。她本来是想一个人走,没打算带上一一。可一一先是帮她一起弄死了太监,又自己跳出宫墙追着她来了……她实在没办法撵走一一。
      “既然这样,就只能麻烦你跟我一起逃荒、过苦日子了。”安纯坐在一块岩石上,喘着气,对一一笑道。
      “汪。”一一摇着尾巴,趴在安纯的腿上。
      “不过一一,你听好了。”安纯道,“如果他们追来了,你赶紧跑,不要管我。他们想杀的是我,不是你,知道吗?”

      “我是人,所以我必须以人的方式活下去。”安纯对一一说道,同时也是对自己说道,“但一一你不一样,你只是一条狗,你可以用狗的方式活着的。我要是死了,一一你可以回到城区里,找一个身上没有血腥味、肯给你吃东西的人。然后,跟他回家,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汪汪汪……”一一的声音充斥着不满。她看着安纯,仿佛再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丢下你的。”安纯道,“好了,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赶路吧。”

      之后,一人一狗便在埠头守着。看见有航船雇人,便随了去。
      就这样,她们坐着航船,沿着运河,离开了京城。之后,她们便靠佣工度日。在船上时,安纯干活非常勤快,一点儿不懈怠。她也不计较工钱,不挑拣吃穿。加上她能识字算账,知道她的商船都喜欢雇她。
      她们也不拘一个船上,是雇着的便去。
      船到之处,不论那里,上岸察听体访。不为别的,只求找一个寄身之所。

      奈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天,商船来到了一个郡县。安纯牵着一一上岸行走,打听有没有人家雇人。路上却看见几个官差,像是在寻人。
      她心中预感不好,转身往回走,想要回到船上。待会到埠头,看见有官差从船上下来,心中顿时凉了一半。
      她松开了一一的绳子,让她跑。一一不走,她又踢又打,硬是将一一撵走。
      她斥骂的声音和狗挨打后的惨叫声,自然是吸引了官差的注意。他们一边喊,一边朝安纯跑了过来。
      安纯明知今日必死,见埠头人多,不欲连累路人,转身往人稀少处跑。
      当她跑到一处人少之地时,八个官差已经围了上来。
      “来了八个,是吗?”安纯释然地笑了,“我赚了七个!”说着,她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炸药包。
      伴随着一声巨响,安纯结束了她短暂的穿越时光。

      “嗷呜……嗷呜……”远处,一一发出了凄凉的哀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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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一个逃跑的答应,自然不会影响到皇宫的运转。
      一个月后的一天,皇帝像平日一样,在用过晚膳以后,翻了一个年轻妃子的牌子。
      等到太监们去牌子主人那里做准备工作时,皇帝独自来到了御花园,想要逛一逛。
      经过一片花丛时,突然蹿出了一条狗,狠狠一口咬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侍卫们快速上前,将狗套住,打死了。
      在狗断气之前,被咬得鲜血淋漓的皇帝,仿佛听见了狗说出了人话:“安纯姐姐,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她偷偷坐上了回京城的船,又独自找回了紫禁城,翻墙进了冷宫。当初怎么离开的,她又怎么回来了。
      安纯姐姐一辈子都不愿意做狗,而她终于也做了一回人。

      三天后,皇帝开始低热、头痛、腹泻,伤口处也开始发扬。而且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浑身都奇痒难忍。
      过了2天后,他又出现了呼吸困难、排尿排便困难、高热、多汗、流涎。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怕水。别说是喝水了,就是看见水、听见水或者仅仅提到喝水,他都非常痛苦和恐惧,咽喉痉挛阻塞。所以无论有多么口渴,他都没办法喝水。
      由于咽喉部疼痛和阻塞,皇帝经常用双手拉扯自己的咽喉部。到最后,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皇帝是因为呼吸衰竭而死的。从被咬伤到死,只过了八天。

      皇帝有错吗?也许没有吧,毕竟他只是按照已有的规矩来把人当狗罢了,规矩又不是他定的。
      安纯有错吗?她只是想做人,不想做狗。
      也许谁都没错,但偏偏就落入了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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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不可以这样。”安纯从一一手里拿走了苹果,“我们人类吃东西前,是要先洗手的,知道吗?”
      一一眨了眨卡姿兰大眼睛,似懂非懂。

      “安护士,瞧你这话说的。”一旁的同事笑了,“就好像这小姑娘不是人似的。”
      “她当然是人了,”安纯摸了摸一一的头,“我们都是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就是要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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