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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鸣竹轩 ...


  •   不愧是才跑了一趟江南的人。面对街上的香风拂面,俊男美女的招摇啼笑,吴忧目不斜视。牛皮纸袋子里装着的热腾腾的糖炒栗子。

      篮子里是自己爱吃的几样甜食,当初在江宁看他对甜的也很是喜欢,想来口味应当差不到哪里去。若是他能出来。自己必要做东,请他好好吃一顿旁的好吃的才是。

      吴忧在街角避开马车。一面吃一面走,鸣竹轩实在是太过有名了,所以很好打听。只是所问之人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她也没在意这些,但下了车便只往向鸣竹轩那儿走去。

      原来这里其实并未在京城闹市之中。而是在京城近郊一处极为豪奢的庄子当中。

      此前主人大约极力想把这园子往风雅上靠。干脆选了一片竹林为衬。期间圈溪引泉亭台楼阁,自成一景。便是连门口引荐的小斯都是文质彬彬,看起来斯文秀气。

      只可惜,说话却不是那么客气。

      “这是鸣竹轩,可不是学堂,我说小公子啊,您来这儿干什么!还是回家去吧。前些日子,布政史司的黄夫人带着一队家仆差点把我们这儿给砸了。唉你说说,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偏要把我们这里当成家,咱们开门做生意,哪有拒客的道理?

      只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儿,阁主不得不下个令来。像你这般大的半大小子一律不许进出!”

      这显然是个暴脾气。

      吴忧好声好气道:“麻烦去跟见月公子通传一声。我是他的旧友,特意来看他的。”

      “见月公子?”那小厮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位小公子,您还是回去多问问自家大人,估计他们当年出来也是这么胡诌的,哈哈!”说话间小厮脸上便收了笑意:“我劝你少费些口舌还是回去吧,见月公子岂是想见便能见的!”

      “都说了我们是朋友,你只要跟他提吴悠这个名字,他必然会出来见我的。只需劳烦你通传一声。”

      吴忧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锞子。

      那小子收钱倒利索,只是不肯吐口。另一个厚道些,推了推说话尖酸的那人:“罢了吧,何苦来哉!”

      他们当门子也是迫不得已。需知道这阁中也有阁中的规矩。这说起来端的是风流倜傥,可是那里谁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不过都是些赤身点灯倒酒引人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不过便是玩意儿,也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像他们这样,还在跟师傅学着艺,琴棋书画都未成的,也只能轮值着去门口值守方显出三分姿色来。

      家境略好些,谁又想着干这个呢。因而见吴忧在门口纠缠,自然多了几分不耐,又见他语气软弱,眼神纯真,一看便是未经世事的哪家公子。两相比对,更觉老天不公。自然没有好生气。

      另一人对吴忧道:“这位小哥,我们当真没有诓你。见月公子身份尊贵,在我们这儿可是首屈一指。你说你是见月公子的朋友,可是公子身边小幺儿多的是,个个都是绝色。怕是你看错了也未可知,见月公司是绝没有时间跟你做朋友的。

      他有些同情的望着吴忧。估计是被楼里那些个急着上位的给诓骗了。才有了这桩情缘来。

      “见月公子身边一举一动皆有人随侍在侧,除了每月定例的几次和各楼里出堂之外,见月公子几乎不见外客。您这一招套近乎是是行不通的,您若真想见。敲门砖倒是要奉上啊?”

      吴忧好奇的问询,这敲门砖当真要价几何。其实她心里并不觉得羞恼。只当自己是探亲,一般到了朋友的地界自然多出三分客气。

      这门子总拦着自己不让进,想来也是想多要些好处,哪里知道狮子大开口,但是敲门砖便要千两银子,还不承诺必定带自己见到见月公子。

      吴忧摸了摸空空的荷包,问题是她这次出来也根本就没带多少银子呀。说实话,方才给的那一角碎银到现在还在心疼呢!

      那得够她买多少糖炒栗子和蜜糖粽子啊。

      “当真不能通融一下吗?我保证。只要见月公子来,来必定会见我的。你们也说了,见月公子在这楼中颇有地位。你们若能通融帮忙,他自然会心里感激。少不得也要提携你们,岂不是两相得益!”嗯

      “哎,我说你这小子怎么是油盐不进呢?”那脾气有些不好的小厮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吴忧还在坚持:“总之,我今天是一定要见到见月公子的。”

      那两个脸色一变,也不顾吴忧的纠缠,各自到门边恭敬的站好,吴忧回过神,听到怎门后面传来吱呀吱呀的马车规律的滚动声。

      一辆华盖的马车缓缓从里向外驶了出来。车檐下的铃铛随着马车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从上面走下两个人来,一个三十多岁,面白无须。头上戴着紫金冠,穿着墨色长青云纹大氅。另一个一袭青衫。行动处摇摇欲坠,若柳扶风之相。

      男人回首过来,让吴忧瞧了个正着。这个男人相貌的确生的挺好看。尤其是眼下还有一颗泪痣,倒是点睛之笔。更显得不一般的风情。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挺奇怪的。他不喜欢男人过于粗壮肥胖,可也不喜欢男人瘦得跟竹竿似的或是残弱不堪。

      譬如同样是清瘦。桑榆和她若看到的见月公子便是属于十分相宜。譬如见月公子胳膊上流畅的线条。他白皙的手腕上系的红绳儿,越发衬的腕间白皙不已。可是若是这样,你便觉得他孱弱,便是大错特错。

      莫说她见过见月公子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般的剑术。他整个人往那一站,其身形如青松挺拔,自有风骨端庄姿态。况且她虽然没跟多少人打过交道。可是心底的那点直觉还是有的。这种直觉在她的成长过程当中帮她度过了许多难关,避免了许多可以避掉的麻烦。

      其实吴忧不觉得这两个人能在见月公子面前说上话。因为她总是隐隐觉得。见月公子温和有礼,举止有度,是因为他心中有一条底线。底线之外,当如寒风烈烈。谁若是把他的温厚当成软弱可欺,贸然不顾的咬上去,必然会崩碎一口钢牙。

      见月公子绝不会容忍身边有这样的人。即便当真是有人说了谎,贸然打扰,也不会这般态度的。

      君子德行昭昭,在言在行。身边的人亦如是。

      吴忧只看了那人几眼便转移了目光。仍旧想要进去见月公子所在的听竹轩,若这一试再不成,她便不勉强了,回去之后修书一封,托人送进去,另约了日子相见便是了。

      话说回来,这次贸然拜访。到底是莽撞了。

      方才没好生气的那个青衣小厮故意挖苦吴忧:“你不是说你跟见月公子是老相识吗?怎么得见月公子,见了这老相识,倒不来招呼你?”

      “什么?”

      这话来的突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月公子在哪里?”

      “方才下车的那就是啊。还没走呢,要不要上前叙旧。”小厮一反刚才恭敬姿态,倒是乐的看热闹。

      吴忧又特意扭过头来,确信这青衣小子指的便是刚才所见的那个,好像有些不足之症的孱弱青年。

      “你确定那个是见月公子?”

      青衣小厮似笑非笑:“咱们这儿只有一位见月公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来过第二位。”

      吴忧如遭雷击,脸上震惊毫不掩饰。那小厮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扯了下。那人对吴忧道:“这位小哥,这天也快黑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若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反而不好交代。刚才小公子也亲眼所见,见月公子实在是脱不开身,陪着服侍的那位,是宁侯世子。”

      吴忧哪里还听得他说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回事………

      “当真是胡搅蛮缠,装疯卖傻到咱们这儿来了。”

      青衣小厮看着吴忧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嘲讽道。

      “你少说两句吧!”见吴忧还没走远,他那同伴不得不出声提醒:“到现在楼主还没让你进二门。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连眉眼高低都不识……

      刚才那位小公子,看着穿着平平,身上也无珍贵配饰。可是你细看没有?他身上的衣服,那是今年进上的贡缎!

      色调柔和不沾尘。越是清淡的颜色看着越不显眼。还有。他身上的味道你闻着没有?那种味道我只跟着清平公子出堂会的时候隐约闻过一次。”

      “什么味道?”那人有些不服气,可是不得不承认同伴观察仔细。想起来那位小公子的衣服的确有些不同之处。只是坚持自己没注意罢了。

      “龙涎香啊!”

      “什么?!

      那人吓了一跳,惊疑不定道:“你莫不是诓我!那是陛下才能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话是这么说,却疑心自己该不会真的惹了什么龙子皇孙之类……

      “骗你这个做什么?都说了我也只闻过一次,只是依稀觉得有些像,也不敢肯定啊。那时候还是李将军前来捧场。李将军才进宫觐见陛下,身上自然沾染了些香气。亏你平日对香道还都有研究,难道闻不出来?”

      那人脸上惊疑不定,脸白了又紫,紫了又白半晌道:“确实没注意,大意了。”

      沉默了一会儿,犹豫到这事儿要不要跟楼主说,方才那个厚道小厮道:你才被贬到这外面,他若将此事告诉了楼主怕是连外面都待不下去了,何苦来哉呢?”

      “就算问起来,就说记不得。我看那小公子不像性情乖戾,再则看举止,也不像是此道中人,以后怕是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咱们日后行事小心些便是,莫要再贸然得罪人了。”

      青衣小厮自知理亏。只好点头应了。

      却说吴忧带着满怀心事,提着篮子往回走。脑子里雾沌沌的一面,想着刚才见过的见月公子的模样,一面想着那小厮的嘲讽之语,一面又想着先前在江宁时和见月公子,是如何如何投契,如何得到他的指点,倘若见月公子,不是见月公子,那她见到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京郊路远,一番折腾下来如今回城,天色已然将要暗下去。偏天公不作美,刚才还好好的,天色先是暗沉,继而又起风,而后又淅淅沥沥的飘起雨丝来!

      她没带伞,衣裳上沾了雨。所带的味道愈发发散起来。其实刚才那小厮的伙伴并没有猜错,吴忧衣服上所沾染的味道的确是龙涎香,这种味道一旦沾身便经久不散。她身上的衣服是新做的,为着见月公子特意找了一身新的出来。之前跟桑榆新做的衣服放在一起。哪里知道桑榆每天进出宫廷。即便衣服清洗过沾染的那股味道却是轻易不散的。只是他跟桑榆都闻不到罢了。

      “一个人在这边走着做什么?连伞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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