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玷污爱情》刘淑芬子

6、不再忍受

　　冉煜的毕业答辩没什么好担心的，当下最大的烦恼是就业。以前在孤儿院只知道要成年，要上大学，上大学了就能自己赚钱，能独立生活，却从来没有想过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考大学”这三个字就好像是过去人生里的全部目标，它清晰地烙印在心尖上，却又模糊不清的飘飘然在头顶。
　　算了，先把答辩过了再说吧，冉煜想。

　　冉煜没有选择毕业设计，选了论文，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他认为相比之下比较省心，对于这个随便选的专业，其实并没有什么爱好，当时也只是因为温庭之说他适合学汉语。

　　几日之后，答辩顺利结束，冉煜打算回宿舍收拾一下生活用品。进门的时候发现宿舍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好像在吃散伙饭。

　　“哟，这不是人美心善的黎浠嘛”
　　“怎么回来的这么低调，你男人的车怎么没在楼下啊”
　　“成绩这么好怎么没保研啊，也是，还要回去给人家当阔太太呢，说你命不好吧也确实怪可怜的，没爹没妈的孤儿一个，说你命好吧也真是好，傍个男人啥都有了，就是不能生孩子，以后被人踹了别怪哥们没提醒你啊”

　　冉煜面无表情的站着。
　　他突然之间想不通这几年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居然可以忍受这几个玩意儿在自己头上拉这么久的屎。
　　冉煜走上前，一脚踹翻桌子，酒水、盘子碎了一地。
　　冉煜：“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客气了，你们tm的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以为毕业证拿到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是吗？”
　　“你，多次期末考作弊，包括结业考，侵入教学系统提前扒考场，小抄打在桌子上，要我给你发证据吗？”
　　“你，去年那个匿名爆料让英语系学妹怀孕堕胎不负责任，连手术费都不给的，是你吧，要我去联系一下她，替你把钱补上吗？”
　　“还有你，勾搭院主任，每天晚上躲阳台语音撩骚，被人家老婆警告，你以为我没听见？想闹大的话我陪你啊”
　　“不想搞得鸡犬不宁的话，都给我夹着尾巴。”

　　话毕，鸦雀无声。
　　冉煜简单收拾了一下生活用品，转身出了门。

　　下了宿舍楼，冉煜来到树荫下的车棚。这里大部分都是自行车，只有那辆红色摩托车格外抢眼。
　　这车是冉煜大三的时候买的，当时经过一家摩托车行，一眼就看见了它，很像记忆中的那辆，火红的、热烈的。

　　好久没骑了，今天就骑着它去找新的目的地吧。
　　冉煜从口袋掏出车钥匙，游戏币钥匙扣已经被摩挲得锃亮，不骑车的时候，冉煜也喜欢随时带着它，没事了就用拇指摸一摸，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冉煜插上钥匙，用一个潇洒的背影离开了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麻木的大学校园。

　　绕着瀖州骑了大半圈，天已经黑透了，最终还是停在了跨江大桥边。
　　冉煜站在江边，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与空洞。这二十几年来活得太无趣了，明明只有人生的四分之一，却像是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没有力气，没有希望。

　　小时候在孤儿院受欺负，长大了在学校受排挤。自以为是亲人的院长卖自己的心脏，自以为是爱人的温庭之，把自己当替身。
　　是不是不知道真相比较好？
　　第一次知道“黎浠”这个名字是院长起的时候，黎浠是真的觉得院长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温庭之把接他回家的那天当作他生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是真的有了意义。
　　然而一切都是假的，这可笑的自作多情。
　　冉煜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难道从被父母抛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被爱。

　　冉煜转过身，看见桥头那边升起袅袅炊烟。
　　不同于北城的高楼耸立，南城虽然落后，却也更有烟火气息，冉煜一直都对“人间”这两个字很向往。
　　忽明忽灭的黄色灯光里叫卖声洪亮高亢，蹬着三轮车的孩童走街串巷，坐在江边乘凉唠嗑的老人们笑得眼泪汪汪，旁边还有一架风车铺子，被江风吹得叮当直响。
　　冉煜许久未动的心突然皱起一丝涟漪。
　　他们都在很好地活着。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把生命的定义交给别人，并不是有人爱了才有活着的意义，活着本身就是意义。既然躲过了冰天雪地的桥洞，躲过被人预订的心脏，就该好好活着，漂亮地活着。

　　温庭之曾说，即便南北城之间仅仅只是一桥之隔，没有任何关卡的阻挠，南城的人也几乎无法来到北城生活，很多时候，人的出生就是决定了命运，除非得到贵人相助。
　　那时候的冉煜没有反驳，因为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自己不就是这样么，如果没有遇到温庭之这个贵人，如今也就继续被命运的齿轮碾压着、搅拌着，直至感觉不到痛。

　　但此刻的冉煜已经不会再这样想。

　　冉煜再次跨上车，朝桥对面冲过去，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叫嚣着：冲破他，打碎它！

　　一路向前，在烟火里停下。
　　冉煜摘了头盔，在街边一处台阶上坐下，压抑了这么些天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不自觉地落了泪，这还是这么些天来第一次落泪。

　　“哥…哥们儿？失恋了？”
　　冉煜抹了把眼泪，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不认识。
　　“别误会，我不是多管闲事的，刚才一路跟着你的车桥上过来的，骑的太快了吧，撵都撵不上！有兴趣加入我们俱乐部吗？给，这是名片，正规的”
　　冉煜接过名片：晟火赛车俱乐部
　　冉煜：“谢谢，我会好好考虑的”
　　“别客气，那个啥，失恋了没啥大不了的，欢迎你随时过来找我们喝酒，就在前面不远，我先走了，等着你啊”

　　冉煜看着名片思索着，虽然喜欢摩托车，但从没想过把它当职业，自己真的够格吗？要说起为什么喜欢，好像还是因为小时候的那段记忆，那个勇敢的、像火一样的少年，摩托车在冉煜心里就代表了一往无前的勇气。所以大三的时候看见这辆与记忆中有些相似红色摩托车，二话不说就买下了它，花掉了一大半的奖学金，一直当个宝贝一样藏在车库里。
　　那么，就去试试吧，反正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也许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冉煜往南城中心去，定了一个旅馆，打算先在这边安顿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