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黎明时分》是陶不是桃T

1、你过得好吗

　　LD公司。
　　此时的于然正低着脑袋，点头哈腰地接受着“批评建议”。准确来说，是被骂得劈头盖脸，娘家的门在哪都不找不着。
　　李姜晓把手里的资料一拍桌：“于然，你这个月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请假。不想干就滚蛋，我们公司不养闲人。”
　　于然立马露出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微笑，看起来极为真诚：“李姐，我真没摸鱼。事出有因。我弟弟生病了，没人照顾。”
　　李姜晓：“一次两次可以理解，你都请多少次了。生活和工作平衡好很难吗？”
　　于然小声嘀咕着：“还真难，这两天腿都快给我溜细了。”
　　李姜晓一皱眉：“你说什么？”
　　于然笑着：“啥也没说。李姐，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李姜晓：“于然，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很看好你。刚进公司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最喜欢的就是你眼里那股子倔强的劲儿。对待记者这个行业的热爱，以及你对于身边的人的敏感度和共情力。这是作为文艺工作者很难能可贵的品质。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于然沉默了一下，笑了笑。她怎么会忘。自己为了当一名记者失去了什么：“知道了，李姐。”
　　李姜晓用文件夹拍了拍她的脑袋：“有个机会，要不要？”
　　于然眼睛亮了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要！”
　　李姜晓：“你不问是什么任务就去？不怕我坑你？”
　　于然：“李姐那么人美心善，那必然不会。”
　　李姜晓：“少给我拍彩虹屁。言煜听说过吗？”
　　于然听到这个名字，恍惚了一下：“知道。最近一炮而红的青年作家。”
　　李姜晓：“他的新书发布会，你代表我们公司去，问几个粉丝感兴趣的问题。”
　　于然吓了一跳：“不行！”
　　李姜晓：“不行？这么好的机会，你脑子没事吧？”
　　于然：“我去估计就彻底玩完了。”
　　李姜晓：“为什么？”
　　呵呵，我要是说出他是我前男友您会信吗。
　　于然决定沉默着。
　　李姜晓一揽决定权：“你必须去。”
　　于然简直心如乱麻，闭了闭眼，心想死就死了：“好，我去。”

　　新书发布会，巨大的闪光灯笼罩在高台上。
　　会场门口挤满了人，几乎是摩肩接踵。
　　无数粉丝不断尖叫着，欢呼声震耳欲聋。
　　于然拿着相机，边“横冲直撞”　嘴里边说不停地说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我是记者。”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后面的“人海”又蜂拥而至。
　　无数只脚在她的脚上狠狠踩过，小白鞋已经面目全非。
　　她就如同一只小蝼蚁，在会场摸爬滚打。
　　于然咬了咬牙：“真是造孽呀，为了采访，为了事业，忍就忍了。”

　　规定记者要坐在第一排，于然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就坐。
　　主持人拿着话筒上了台：“来自五湖四海的粉丝们，欢迎来到言煜的新书发布会，大家久等了。话不多说，请我们请出言煜先生。”
　　鼓掌声震耳欲聋，于然习以为常般地捂着耳朵，不想英年早聋。
　　台上走上来一个身形挺拔，容貌姣好的男人。
　　眼角泪痣，脸型和五官很正点，看起来温润尔雅。
　　笑起来梨涡浅浅，不失阳光。
　　果不其然，这被大众猜测已久的“真面目”一亮相，书粉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帅”
　　“啊啊啊啊他对我笑了哎”
　　“真是仙子下凡辛苦了啊啊啊啊”
　　于然莫名觉得言煜一直在注视着她，但是又不敢确定。
　　她心想：他这是看见我了？认出我来了？不应该啊，他怎么都不惊讶？他不会想着一会怎么赶我走吧？
　　于然摇了摇脑袋，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不要胡思乱想。
　　言煜看着台下的某人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然后拍脸的傻动作。他不由得勾了勾唇，嘴里低声说着：“怎么还这么傻，没长进。”
　　工作人员纳了闷：“言老师，您说什么？有什么吩咐吗。”
　　言煜摇了摇头：“没事。”

　　于然看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脚，伸手揉了揉脚腕，不由得说：“粉丝的力量好强大，我感觉自己今天要把这双脚搭进去了。”
　　言煜低头看了看表，朝着身边一个男人挥了挥手，似乎跟那人说着什么悄悄话：“小旭，这个活动挺久的吧？”
　　郑业旭点了点头：“是挺久的。言哥，你是不是累了？我给你买点啥去。”
　　言煜：“不用。记者提问什么时候？”
　　郑业旭看了看手机里的安排：“最后一个。要两个多小时以后。”
　　言煜：“可以提前吗？换到第一个。”
　　郑业旭点了点头：“应该是可以的。”

　　郑业旭跟主持人进行商议，随后冲着言煜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主持人：“由于考虑到记者朋友们的辛苦等待，所以主办方决定把记者提问换到第一个。提问完，就可以离开会场了。”
　　于然简直泪流满面，感恩菩萨，默默在心里比着耶：“这世界上好人还是有的。”

　　一个胖子记者起身说：“言老师，作为新生代青年作家，您是否觉得自己一炮而红是走运呢？”
　　言煜思考片刻：“作为一名入行没多久的文艺工作者，我想我是足够幸运的，至少比很多作家都要幸运。但更多时候，写作对于我而言并非只是为了获利。我从初中时，就热爱写作，我喜欢用文字去表达。其实这部作品我准备了三年，我想更多的是功不唐捐吧。”
　　胖子记者接着问:“您写这本遥远的云，初衷是为了什么呢？”
　　言煜大拇指摩擦着食指，这是他难过时一贯会做的动作：“因为我外婆，她在我高中的时候去世了。”
　　于然看着台上的人，仿佛一瞬间洞察了他的所有脆弱。她想起高中外婆去世那段时间，言煜颓废到整个人都不像他，整夜整夜地喝大酒，谁劝也不管用。
　　更是想到，他看到外婆被盖上白布的时候，哭到连滚带爬，眼里收去所有的光亮。
　　场上顿时有些安静。
　　主持人救了场：“外婆在天有灵，一定会为言老师感到骄傲的。各位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紧接着有人站出来：“言老师，我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也是广大女粉丝比较关心的问题。您长得这么帅，您有女朋友吗？或者之前有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呢？”
　　言煜自嘲般地笑了笑，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某处：“目前没有，之前有。”
　　女记者接着问：“方便说一下您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吗？”
　　言煜面无表情地说道，如同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被甩了。”
　　于然没想到言煜如此直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她听到身后的广大群众愤愤不平的讨论声。
　　一个女孩说：“谁这么眼瞎啊，长这么帅，怎么好意思把言老师给甩了。”
　　另一个女孩附和着：“就是就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
　　于然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因为怂只敢小声犯嘀咕：“说谁呢，可爱的妹妹们，信不信姐姐把你们打到大西洋沿岸喂鲨鱼。”
　　前任会面，刀子乱飞，片甲不留。更何况，于然和言煜的分手闹得不太愉快。
　　于然甚至觉得，言煜见到她会想一刀捅死她的程度。
　　所以从开场到现在，她一直处于一个缩头乌龟的状态，纯吃瓜，生怕引起注意。
　　可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公司的命令就是圣旨。什么前男友前女友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正这么想着，于然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不料，另一位女记者也站了起来。
　　于然刚要开口，俩记者面面相觑。
　　言煜挑了一下眉，似乎感到有点意外。
　　于然内心在咆哮，谁懂啊，家人们，很难不尴尬。这种火星撞地球的事我怎么也能碰到。
　　于然咳嗽了一下，灵机一动，拍了拍腿上的灰：“我没事，腿上有点灰，你们继续。”
　　说完，就埋着头，恨不得螺旋式飞天上升，去另一个星球生活。
　　言煜微不可察地撇过头，闷声笑着。
　　那名女作者问了一大堆问题，以至于场上不少人都哀声载道。
　　于然心里想着，这女的怎么回事，老娘还没问呢。再等着黄花菜都凉了，我还想回家躺尸呢。不得不说，言煜脾气还是和当年一样好，这么多问题，换别人早发火走人了。
　　女作者：“好的，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于然闭了闭眼，站了起来，以一种战士壮烈牺牲的光荣情怀开口：“生活中什么事情会让您感到很开心或者很沮丧呢？”
　　完全跟专业问题不沾边，话语一出，台下一片窃窃私语。
　　言煜看着她：“开心的，无谓乎一个人看一部电影，看一本书。难过的，只是一个人。”
　　于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愧疚感为什么那么强烈，她全程不敢去看他。反倒是言煜，对于她的出现不意外也不扭捏，就像是在看见一个陌生人。
　　于然点了点头：“谢谢您的回答。”她说完就要坐下。
　　言煜却突然开口：“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于然答道：“我看过您之前的采访视频，我觉得您大概是一个享受独处，也向往热闹的人。我想，既然专业性的问题其他记者已经问过，不如问一些我个人比较好奇的。”
　　言煜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让人看不出情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于然纵使有些纳闷，还是硬着头皮：“可以，您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然觉得此时言煜眼里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炽热的，想念的，不舍的，失而复得的，包含情绪的。
　　他没说话，用嘴型说着：“于然，你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