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夫郎（女尊）》夜来拾遗

6、衙门报名

　　这张告示上写着，要想报名参加赘妻选拔的娘子需要先到衙门里办理户籍的地方登记入册。

　　宋细辛向右探头看了衙门的大门一眼，大门敞开着，里面穿着统一服饰的衙役正在院内洒扫，还有带着佩刀的捕快正在院内走动。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宋细辛终于迈步走进了衙门，在衙役的指引下，她来到了登记户籍的小房间。

　　房间里面有三个人，各司其职地干着手头上的工作。

　　离着宋细辛位置最近的是一个头上带着布巾的年轻女子，她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几卷书简从高处的书梯上走下来，宋细辛一看，这人正是那日在衙门门口给宋细辛改名入籍的官娘子。

　　这人显然也还记得宋细辛，她把怀中书简放到一旁的案台上，扯掉头上的头巾，笑着和宋细辛说话：“哎，你是那日那个为了给你爹治病而改名的宋娘子吧！”

　　宋细辛微微俯身，“是，劳烦您还记得我。”

　　“你们这批去边境服徭役的人就你一个回来了，又是我给你登记改的名册，我自然是记得你的。你爹的病现在如何了，是否已经好转？”

　　“不敢欺瞒娘子，我爹已故去了。”

　　官娘子收了脸上的笑容，她低声说了句节哀：“所以宋娘子今日来，是来替你爹封存户籍的？”

　　宋细辛愣了一瞬，她完全不知道人死了还需要来衙门封存户籍。于是她抿了下唇，点点头算是回答。

　　官娘子问了宋细辛的住址，转身走向后方，一番寻找后，她成功找到了系着住址木牌的绸绢，解开绑着绸绢的细绳，绸绢展开后露出里面层层叠叠整齐的纸张，每一页上都清晰记录着宋细辛住的那条街上每一户人的户籍信息。

　　官娘子找到写着宋细辛家户籍信息的那一页纸，走至书案后坐下，拿起一旁的毛笔，开口询问宋细辛，“你爹死于何日何时，又在何日何时下葬，葬于何处？”

　　宋细辛一一回答了。

　　鳏夫宋刘氏死于癸寅年四月廿八子时，于同日子时三刻下葬，葬于自家院中，独留孤女宋氏细辛。

　　蘸着朱砂的细毛笔寥寥几笔落下，纸张上红色的批注一眼望上去竟有些触目惊心。宋细辛试图回忆，发现关于寻图的相貌，她已记不大清了。

　　只有那撕心裂肺的咳声和下葬时穿的鲜艳红衣是宋细辛对寻图残留的最后印象。

　　遗忘，似乎真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宋细辛的年岁还小，幼年丧母，少年丧父，说话时头低低地垂落着，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可怜劲儿。

　　官娘子叹了口气，她试图安慰道：“我姓姚，虚长你几岁，你唤我声姚阿姊也不算吃亏，此后你若是遇到难处可来衙门找我，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那就先谢过姚阿姊了。”宋细辛嘴上说着谢，但脸上仍未见笑意，依旧是一张木头表情，她纠结道：“其实不瞒阿姊，我今日所求还有一事。”

　　“何事？”

　　“我想要报名参加县令大人独子的赘妻主选拔。”

　　宋细辛说明了她此番真正的来意，姚露水似是不忍，但还是选择说实话，她并非是想要打击宋细辛，不过有些话是真的需要说在前头。

　　“我了解你如今处境，也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但县令大人让报名之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根据户籍信息，查清报名之人的身世背景和平日里待人处事的品行。你虽孤身一人，但家境寒酸，就算侥幸能够通过前审，这最终结果也定不会如你所愿。”

　　“是，我明白。”宋细辛点头，再抬起头时，只见她目光坚定，沉言道：“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姚露水见没劝到宋细辛死心便也没再继续相劝，她只是说：“下月初八，衙门里会派衙役给报名之人送代表合格的木牌，如若在太阳下山前还未收到木牌那便是落选了，你可要记好。”

　　等到宋细辛走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人才凑到姚露水身边说话。

　　“我来瞧瞧这人的家世背景，能被姚阿姊用寒酸二字形容的人，可是让我好奇得紧。”

　　绸绢上的内容翻了再翻，也只有三言两语的记载，字里行间都透露穷苦二字。

　　“这……”两人面面相觑，倒也不好说出伤人的话来，只能概括为：“这家世清白得很。”

　　宋细辛仍旧过着规律且枯燥的生活，日子除了做工赚钱，就是在背诵李文琦赠予她的那几本薄薄的书。

　　十月初八那日她一早就等在了院子里，早晨的风开始变得有些凉了，但晌午还是热的，下午的时候，宋细辛清扫了院子，把院子里冒尖的杂草处理干净后，又打上些井水来，蹲在地上用皂角搓衣裳。

　　家中的杂活都做完了，天边也就泛起了橘色。

　　宋细辛站在寻图的墓碑旁，仰起头看了看天，都这个时辰了，她已经猜到了结局，但还未到最后一刻，总归是要再等等的。

　　从隔壁的院子里冒出了做饭的炊烟，饭香味顺着风的轨迹飘了过来。

　　这也到该吃晚饭的时辰了，宋细辛想。

　　刚朝着院中的灶房走了没两步，院中大门处便响起了敲门声。

　　几乎是一眨眼，宋细辛就到门口拉开了门，门后站着的人是穿着常服的姚露水，她一见到宋细辛便笑了出来，开口揶揄道：“我这刚敲门，门就开了，你怕不是一整天都等在这门后？”

　　宋细辛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姚阿姊，她本想着迎人进屋里坐坐，但姚露水立刻摆手拒绝了，“不了不了，我就是来给你送木牌的，送完就要赶紧回家，你姐婿等着我吃饭呢，要是回去晚了，他可是凶得很。”

　　听到这话，宋细辛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意，她双手接过木牌，赶紧应道：“那姚阿姊可要跑快些，莫要因为我耽误了时辰。”

　　“你这浑丫头。”姚露水失笑，临走前她嘱咐道：“初十那天切记要早些到衙门，县令大人可是会亲自到场考较你们的，虽说县令大人平日里一向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但这可是给她独生子柏哥儿挑赘妻主，定是会百般刁难的。”

　　柏哥儿……？

　　姚露水走得匆忙，宋细辛根本来不及问。

　　话又说回来，她好像是听过这个郎君的名字，但她已经不记得了，看来她明日上街时要打听打听这位李氏郎君了。

　　关于李氏郎君的传闻并不多，一整日打听下来，宋细辛也只知道这位李氏郎君名唤卷柏，冬月十二的生辰，下月过完生辰就满十八了，所以近几个月来，县令大人才会想着赶紧给他找个赘妻主。

　　卷柏平日不爱出门，也不喜与人结交，除了每月十六会坐着马车替李县令到县边山头的道观拜见真人祈福之外，罕有人在街上见过他，不过见过卷柏的娘子和郎君都夸他端庄秀丽，是个人善心美的郎君。

　　想来是个好说话的。

　　宋细辛听进了姚露水的话，初十一早就到了衙门前等候，她到了才知道原来今日衙门休沐，她们须得有木牌的证明才能跟着候在衙门门口的李府仆役，进入衙门后面那条街的李府院门。

　　得到木牌的人不多，但也有十多个人，跟其他人相比，宋细辛来的不算早。

　　宋细辛粗粗看过在场的人，唯她一人穿得有些破旧寒酸，其者更有身姿挺拔、容貌出众之人，她在其中倒显得平平无奇，不过中人之姿罢了。

　　抻抻袖口，掸掸衣裳，悄悄借着院中水缸的倒影又捋了捋头发，宋细辛总算有了几分底气，给人留下一个干净整洁的印象总是没错的。

　　在院中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也无人来指引她们这些人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少有在院中经过的洒扫仆役也都低着头行走，并不应她们任何人的问话。

　　烦躁之意开始在人群中弥漫，宋细辛站在廊下抬头看天，瞧着太阳所在的方向判断出已经快要接近午时了，平常这个时间，码头上正忙，等到了未时，她才能有空吃个果腹的硬饼。

　　李府到底是没管中饭，她们饿着肚子在院中候着，纵使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埋怨李府有些不通人情了，但依旧没人私自离开。

　　宋细辛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布包裹的硬饼，好在饼够大，与几个不介意吃口硬饼充饥的娘子分食后，勉强吃了个半饱。

　　不过刚到申时，先前指引她们来到这院中的李府管家终于再次露面，她笑意涔涔，没有任何颐指气使的姿态。

　　“辛苦几位娘子了，我家大人今日身体不适无法见客，所以略备薄礼聊表歉意，还请各位娘子收下后，先行离开吧。”

　　在场的每个人都收到了一个同等大小的木盒，木盒做工精细，拿到市面上卖，都能卖二三十文，想必这盒子里面装的并非是管家口中所说的薄礼。

　　晚上吃饭时，宋细辛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里有两样东西，一个刻着贰字的木牌，和一张字条。

　　展开字条，上面内容写着：
　　娘子庄重，品行合一，乃清白人也。烦请娘子携木牌，于明日巳时在李府院中相见。

　　这下宋细辛才明白原来今日在李府院中等候多时，竟是选拔的第一重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