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量不思君》莫唤君啊

48、娘亲？

　　小薇兮一向调皮又最讨厌学习礼数，学起这些来也是最困难，这一拜一跪一扣，真真是跪碎了苌楚的心，又叫他感动得心揉做一团。

　　小家伙肯定没少背着他们练习，吃了不少苦……

　　原以为其说要给他们过生辰只是说着玩，小孩子过家家罢了，可是看到了小家伙的认真，苌楚又忍不住心疼。

　　凤兮悄悄撇了一眼眼泪汪汪要哭出来的苌楚，原来被人跪拜祝愿，元楚会感动到哭。

　　“幸福美满，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琴瑟和鸣、百年好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生贵子、龙马精神、龙头虎威……”薇兮继续背贺词。

　　“刚刚是不是说过去了什么不对劲的词？”苌楚问道。

　　正在观察苌楚的凤兮：“……”他没注意。

　　“……万事胜意、新春快乐、年年有余、蒸蒸日上、身体健康、出入平安、龙马精神、春风得意、一生一世、财源广进、恭喜新禧、万事如意、笑口常开、一路平安、多子多福、鸾凤和鸣、颠龙倒凤、白日宣宣、伉俪情深、大吉大利、福星高照、合欢幸福……”薇兮还在背着贺词……

　　苌楚刚要出来的眼泪被生生给逼了回去，他抽了抽嘴角。

　　凤兮：不喜欢太长的祝贺。

　　终于薇兮说完贺词，她分别对着苌楚和凤兮磕了三个头，把刚刚憋回眼泪的苌楚又给磕得眼泪汪汪。

　　后面小薇兮送出了自己在青萍的帮助下，自己亲手所编的两条彩色手链。

　　苌楚弯着湿润的眉眼接过，将其戴在手腕上，同之前凤兮送他的红绳戴在一起，凤兮也学着苌楚的样子将有些丑丑，但满是心意的彩色手链戴在了手上。

　　小丫头眸光亮亮的，十分开心。

　　苌楚曾与她说过，他人所赠之礼，当然是随身携带更显其欢喜与珍视。

　　所以爹爹和白白很喜欢她送给他们的生辰礼！

　　呜呜好幸福啊…爹爹和白白喜欢呜呜。

　　后来苌楚喝醉酒抱着凤兮和薇兮哭得稀里哗啦。小薇兮由此得知自己的爹爹和白白养他的不易。

　　再后来变成了苌楚和小薇兮一大一小抱着凤兮哭得稀里哗啦，哭到让凤兮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他们一起哭得稀里哗啦才显得正常，这已是后话。

　　苌楚给凤兮准备的礼物，除了自己酿的生辰桂花酒，还有一把自己所画的一把扇子。

　　凤兮也接过了，将其收在袖子里。

　　“妖孽，你给我准备的生辰礼呢？”苌楚送完礼物，弯着着眼眸看着凤兮。

　　小薇兮也看着凤兮，她也想知道爹爹会给白白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从未过过生辰，并不知道生辰要送礼，也是第一次收了生辰礼的凤兮：“……”

　　一大一小两道目光都落在凤兮身上，凤兮只能顶着他们的目光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从发梢捏了一朵夹在自己发上的桂花，刚想递给苌楚。

　　在看见女儿满是期待的眼神时，凤兮的手又转了个方向，装作整理头发的模样把桂花放下了。

　　身为父亲，不能打破自己在女儿眼中完美而又高大的形象，《父亲守则》如是说。

　　于是凤兮很“郑重”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红豆株……

　　袖中乾坤，日月停滞。

　　红豆就和他刚刚拔的时候一样新鲜。

　　薇兮：（?ò ? ó?）“白白最喜欢红豆了！爹爹好有心！”

　　苌楚：？！……

　　他就说……这妖孽……表面说随便种不嫌弃，可红豆株却是越来越少，原来是背地里全被人拔了……

　　苌楚并不知道，这红豆株，全是小薇兮看着好玩拔的…被凤兮给收在袖子里。

　　小薇兮生辰那一日，正巧是凡人中秋，凤兮破天荒的允许苌楚的带着小薇兮一同去凡间游玩。

　　而凤兮…说忙完事情之后再去与他们相会。

　　苌楚便带着小薇兮先下了凡逛街。

　　她生辰当日，白团团叼了一只兔子送给小薇兮，小薇兮抱着兔子玩得很开心，结果后面兔子被她追着跑得太猛，“哐当”一下撞到门板上……

　　于是就有了后面这一幕。

　　粉粉糯糯的小姑娘夹起一块烧得焦酥可口的肉，红着眼睛将哭未哭，“这么可爱的兔子……”

　　“呜呜呜……虽然好可怜但是…好好吃！”

　　小薇兮哽咽着又夹了一块兔肉，发狠似的塞进嘴里，“谢谢兔兔呜呜呜…”

　　本着既已失去便将悲痛划为最小的原则，苌楚和小薇兮带着晕了被他们误认为死了的兔子进了酒楼，让人做了一道烤兔肉。

　　兔肉进口，小薇兮又一改刚刚的悲伤，整个人都因美食被渡上了一层名为“满足”的光。

　　坐在一旁喝茶的苌楚无奈摇头，还真是戏多。

　　“原来这么可爱的东西做出来会那么好吃！”

　　“是不是越可爱的东西吃着也就越好吃？！”

　　如今在薇兮的认知里，兔子是最可爱的，兔子肉也是现如今她感觉最好吃的 ！

　　薇兮咬着筷子，突然就把目光移到了一旁啃兔腿的白狐狸身上，一脸天真的发问：“不知道白团团做出来好不好吃……”

　　啃腿啃得正欢的白团团闻言一抖。

　　苌楚带着小薇兮在酒楼里吃饭，而凤兮此刻正在药王宫中忙自己的事——给小薇兮雕木头狐狸。

　　桌上已经零零散散有好几个被雕坏了，看不出原样的东西…零零散散得被丢在一旁。

　　倾城云霞一般梦幻的男子，穿着枫叶落云一般的的红衣，正专注地雕刻着面前的小物件。

　　君迁子在一旁写着药录，胡子一抖一抖的，“凡人真奇怪，非但要过生辰，还得有生辰礼，这九天上下，也就只你们，会把生来神胎的孩子当凡人一样养…哎……你小心点…别又雕废了。”

　　凤兮看着手中被削掉一个耳朵的木头狐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他丢了狐狸，又拿出一个人形木头来雕刻。

　　君迁子看见人形木头上面的扇子一样的东西，惊奇问道：“这是上元仙君？”

　　凤兮点头，“凡人生辰之日送手制之物才显真诚。”

　　君迁子看着凤兮手里缺手缺脚的木头人：“……”

　　为了保持惊喜，凤兮都是躲在药王宫里偷偷做的。

　　药王宫殿宇整体恢宏却十分净白，空中悬浮着许多被结界包裹起来的草药。

　　凤兮说完，继续专注着雕着手中的东西。

　　君迁子轻咳两声，他将空中的草药一排排分类，不时转头看看旁边俊美非凡的人。

　　怪不得见者皆叹，这司缘仙君，还真的是生的绝美俊俏，骨相皮相都完美精致，不可挑剔。

　　此刻坐在自己宫中，红衣翩然的模样，还真是绝美，乃至画卷都无法复刻的美……

　　“白白……娘亲是什么？”

　　小薇兮脸红扑扑的，眨着尚且懵懂的眼睛，看着眼前走过的一家三口，问道。

　　街角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娃娃正趴在温宛女子的怀里，撒娇着要糖人。

　　路面上还有一个小孩，因为贪玩跑太快摔倒，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追在后面的女人忙跑过来给人擦眼泪。

　　周围有不少牵着或抱着小孩看戏的路人，正围在他们身边。

　　小孩子似乎摔得太猛了，牙都被磕掉两颗，哗哗的直流血，女人急的直掉眼泪，周围人纷纷安慰，还有人劝其赶紧去找大夫。

　　薇兮趴在窗口上，又转回头去看着面前的画面。

　　苌楚听见薇兮这么问，心咯噔一下，他与凤兮，还从未和小薇兮说过关于“娘亲”的事情……

　　凡人都是有娘亲的，现在将小薇兮当凡人养，那这……

　　“那个小孩为什么哭啊？”

　　“他好像受伤了，为什么他流了那么多血…”

　　“兮儿也会摔跤，都没有像他那么哭，也不流那么多血，很快就好了…”小姑娘一边看一边嘟囔。

　　“头一次看见小孩子哭也跟着哭的大人…”

　　“哎……娘亲？”

　　“那个女人叫娘亲？她也叫娘亲？她们都叫娘亲？”

　　“白白…娘亲是何物？”小姑娘又一次转过头来问，她半个身子都靠在窗框上，跪在靠窗的软榻上。

　　“为什么和兮儿差不多大的小娃娃，都喊娘亲呢？”

　　“兮儿一开始以为是那个人叫娘亲，可是好像不一样，’娘亲’好像不是名字…”

　　“他们好像都有一种叫娘亲的东西？兮儿有娘亲吗？”

　　苌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小薇兮。

　　不过小薇兮也只是随口发问，依旧盯着外面。

　　正在看热闹的小家伙眼睛亮了亮，只见一个缠着花巾拎着花篮看着十分慈祥的老人出现在了视野中，而她一出现，就有许多小孩子牵着身边女人的手就围了上去。

　　老人笑容慈祥，手中的花也十分娇艳漂亮，花瓣层层叠叠的夹杂着蓝色和粉色，是薇兮从未见过的一种花。

　　而这种花似乎只卖给小孩子，因为即便付钱的是大人，老婆婆却是将花递给小孩子。

　　“是卖花的婆婆！”

　　“白白白白。”

　　小薇兮从软榻上跳了下来，跑到苌楚面前，伸出了肉肉的小手，道：“白白白白，兮儿也要去买花。”

　　苌楚还在思考要怎么和薇兮说关于娘亲的事情。

　　但其显然没有意识到娘亲的含义，转头又乐呵呵得想要花了。

　　苌楚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还是要找机会和其说一说娘亲和她的身世，以后慢慢说她应该能理解。

　　苌楚微微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铜板递给小薇兮，“去吧。”

　　小薇兮握着铜板便去买花了。

　　小薇兮跑到门口，转过头来还不忘看着苌楚说，“白白以后你和爹爹也送给兮儿一个娘亲好不好？”

　　彼时苌楚正端着茶喝，被这一句话雷得差点呛死。

　　街上人来人往，聚集了不少带着孩子来买花的人。

　　小薇兮很快便跑到了卖花的婆婆面前，小小的人儿像个漂亮糯米团子，灵脆叮铃的穿过人群，来到了花篮面前。

　　这时篮子里刚好只剩下一朵花，小姑娘头上的朱翠随着笑容摇晃出好听的声音，“婆婆婆婆，最后一朵花花，我要买最后一朵花。”

　　“小姑娘自己来买啊。”老婆婆还是第一次见到生的如此漂亮的小姑娘，昏黄有些暗淡的眼睛好像都亮了几分。

　　周围人也看见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漂亮糯米团子。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精致得像个瓷娃娃，浅粉色层层叠叠很仙气衣裙，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青绿色修竹外衫，扎着两个小小的丸子头，衣服头发乃至修袍上坠了不少的朱翠，却并不显累赘，虽然穿着土了些，但是十分贵气软萌。

　　“是要给自己娘亲一个惊喜吗？”老婆婆接过铜板将花递给小薇兮。

　　“给娘亲惊喜？”

　　正要接花的小薇兮有些疑惑。

　　为什么今天大家都在说“娘亲”这个词？

　　“可是兮儿现在还没有娘亲啊？”

　　“娘，她好奇怪……”

　　一旁一个孩子听见小薇兮说的话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袖子，“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娘……她没娘她买什么花……”

　　“宝别乱说，不礼貌！”一旁的妇人忙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巴。

　　小薇兮长得漂亮又粉糯，周围本就有不少人偷偷看她，自然也听见了她说什么。

　　人们对孩童本就有怜惜爱护之心。

　　如今听人说没有娘亲，一下子就同情了起来。

　　“…挺漂亮的小姑娘，穿得也不错，怎么会没娘，真是可怜孩子……”

　　薇兮发现当她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周围人的眼神一下子就落在了她身上，他们的眼神并不是很恶意，但是也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看着她，安静了下来。

　　局促与不安涌上心头，小薇兮的脸开始发热。

　　老婆婆的眼神也从温柔变得有些同情。

　　小孩子的心思想来敏感，特别是对于极少与人如此近距离相处的小薇兮来说。

　　突然被人用奇怪的眼神聚集打量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不知道怎么办，眼睛微微有些红了。

　　老婆已经颤巍巍地蹲了下来，挡住周围人打量的目光，皱巴巴的手将铜板塞回了薇兮的手里。

　　她问：“孩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买花，你的家人呢？”

　　“白白……在楼上，爹爹还没有来。今天是兮儿生辰，兮儿喜欢这个花……”小薇兮越说声音越弱，“是没有娘亲这种东西，就不能买这个花花吗？”

　　薇兮短短两三句，周围人已经脑补出了许多大戏。

　　“我天……这也太可怜了……没娘，甚至不知道娘是什么，亲爹还不在身边。”

　　“……说不定她娘就是生她难产死的，要不当爹的也不会把孩子丢给一个仆人照看……今天还是过生辰……”

　　“她爹会不会在外面找了一个……不要她了……”

　　“不一定，这越是富贵人家越容易变心……”

　　“说不定已经在外面有了娘子，不要她了，真可怜……”

　　周围人的议论声落到了小薇兮的耳朵里。

　　薇兮并不是很明白他们的意思，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再加上老婆婆还将铜板又塞了回来，意思是不卖她花了。

　　就在薇兮局促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老婆婆的手落在了薇兮的头上，心疼地说：“别哭孩子，没有娘亲没什么的，这花啊，不要钱，婆婆送你的……”

　　这时有一个小朋友也走了过来，说：“你长得真好看，想必你娘亲肯定也长得很好看，这个花给你，你不要难过了。”
　　“我的也给你，我娘说她已经收到我的爱了，所以我的花也送给你吧，你别哭。”

　　一个小姑娘也将手中的花塞给了她。

　　有一个小胖子也将手中的花递给薇兮，眼睛比薇兮还红，肿得老大，一看就是刚刚哭完，他买的花是最多的，几乎抱了满怀，“我分一半给你，你别哭，我也没有娘，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小胖子说着眼泪又掉了出来，小小的脸上却多了几分倔强，“但是我爹说，只要不忘记，娘就一直在……你也不要忘记你娘啊呜呜呜………不能像我爹爹一样做大骗子，把娘忘了呜呜呜……”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感染，薇兮逐渐感知到，娘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没有人就会变得悲伤和痛苦，渐渐地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靠之！”

　　苌楚发现薇兮买了许久的花都没有回来。

　　从窗口一探头就看见小薇兮抱着一堆蓝白海棠花，被人围着哭的样子。

　　似乎是哭得起劲，周围人不少人也跟着一起掉眼泪。

　　苌楚忙去把人从人圈中解救出来。

　　放在桌上的蓝白海棠花很娇艳，美丽又绚烂，而苌楚怀中的这朵花，却是被霜打了一般，整个人都蔫了。

　　“刚刚那个婆婆……”

　　小薇兮一边说着一边掉眼泪，“说兮儿没有娘亲，婆婆摸兮儿的头，说兮儿好可怜，还送了兮儿一支花…”小薇兮握着手中一朵小小的海\棠花，说道。

　　“他们说没有娘亲的小孩子是可怜的小孩……”

　　“说爹爹会找新的娘子，然后生一个新小孩，不要兮儿了。”

　　“还有人说兮儿克死了娘亲……白白‘克死’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兮儿没有娘亲很可怜…是坏小孩……”

　　苌楚听得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但是他关注点显然错误……

　　“如果你爹爹找新媳妇，不要你了，白白就做你爹爹！咱们就不要爹爹了！到时候白白带着兮儿，咱们去找一个新的娘！”

　　“好……我们不要爹爹呜呜呜……”

　　“？”

　　凤兮拿着木雕狐狸，裹挟着一身的桂花香气落在了薇兮与苌楚身旁，翻飞的衣袂刚刚落定。

　　他听见两个人的对话，明显地愣了一下。

　　不过就是迟到了一会儿，怎么就不要他了？

　　若真的不要，是否可以直接走……

　　凤兮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