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量不思君》莫唤君啊

41、让我进去

　　药王君迁子半百之姿，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他摸着薇兮的灵识，探查着小姑娘的内息，缓缓开口道。

　　其话语缓慢低沉，到让人听出宣告病人病危之感。

　　司缘仙君凤兮向来懒散随性，又无欲无求，淡然疏离，但其膝下的一女，可谓是其命脉所在。

　　也就只有关于其女儿的事情，他会忧心一下。

　　此刻其命脉正面颊通红，浑身滚烫的缩在他的怀里。

　　小姑娘身子小小的，仅有五岁孩童般大小，穿着一身青色的小裙子，人烫得像是烧火石一样，小脸因为痛苦皱在一块，看着让人很是心疼。

　　“此话怎说？莫不是兮儿的病慎重？”

　　凤兮声音清冷无波，却也是不免担忧。

　　若是兮儿此番有事……

　　“仙君若是再来晚一点，小丫头她……”

　　君迁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她什么？”

　　“她就要酒醒了……”

　　君迁子一改严肃表情，弯着眉眼就笑了，整就一个笑盈盈的老头子。

　　凤兮：……

　　“小仙子虽然灵根弱，但生来便是仙胎，又时常饮酒，身体对于酒精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君迁子缓缓道：“小仙子这个状态，可能只是有些上头了，不过仙子还小，过度饮酒终究是对身体有碍的，仙君还是管管上元仙君，让他不要再带着小仙子喝了。”

　　药王身在九重天，自然是了解状况的，上元仙君也就是司命星君苌楚，因在弱冠年纪且又于上元节飞升，被人尊称为上元仙君，掌管着凡人命簿和九天众仙凡间历劫的命簿，与主司姻缘情分的司缘仙君凤兮是至交好友，两人一同抚养凤兮之女——薇兮。

　　司缘仙君为人淡漠，又极其喜静，而上元仙君虽最忌讳与人有因果纠葛，但其性子却是跳脱趣，时常带着凤兮的女儿去凡间听戏喝酒，闯下了不少祸事…

　　两人一静一动，又带着这么一个模样娇俏软萌的孩子，到是天界的一段知己佳话。

　　不过这段佳话传对了几分，倒是不为人知了。

　　“时常饮酒？”

　　凤兮已经严令禁止两人出去偷喝酒，如今这时常，又是为何？

　　君迁子一看凤兮的表情就知道，小仙子醉成这样，又是上元仙君脱不了干系。

　　为医者，便要对患者家属知无不言，“对的，小仙子这情况，没有八次也有十多次了……”

　　似是印证君迁子的话，小丫头皱着头，“嗝”的就打了个酒嗝。

　　“元楚这家伙…”凤兮眸色冷冷，那模样像是只差没去捏碎了苌楚的骨头。

　　“仙君别动怒，小仙子喝得不多，与身体是无大碍的。想必上元仙君这次不是故意的……”君迁子连忙劝道。

　　君迁子出言劝解，并非真的了解上元是不是故意，亦非是对其有所回护。

　　他向来不是一个爱操心人家事的人。

　　只怪那上元仙君一日前才来他这里接过腿，还一次搬了他府里三十坛樱桃药酒！

　　这要是再来一次，他这樱桃药酒都要被上元仙君喝光了！

　　他可治不起这个病患！

　　上元仙君由凡人飞升，如今也是上仙之姿，大病小痛都会自己好。

　　但自从司缘仙君时常带着小薇兮来府中修学以后，苌楚好像是和他们药王宫杠上一般，生病受伤了自己不治，飞要跑来药王宫，让医仙治。

　　别人生病了来找药王医仙，他们自然是不能拒绝。

　　凤兮来君迁子是很欢迎的，一是人是来给自己送药童的，小姑娘也生的可爱又讨喜。

　　二是人来，许多女仙娥也会来，药王宫也多了许多帮手。

　　但是苌楚……君迁子实在是不能理解，一个掌管命簿的仙君，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可以受——他深感传言中最忌与人有所纠葛的司命是个噱头谣言。

　　“元楚在居不醉殿宇醉的不省人事，兮儿……被我刚刚从酒缸里捞出来……”凤兮平静地陈述小薇兮醉酒的缘由，眉峰微皱，“两人总是背着我去偷喝酒。”

　　苌楚曾经和他说身为父亲要负起责任，但是他学着负了责任，苌楚却是开始不负责任。

　　此句像是陈述又像是询问，询问君迁子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会怎么办。

　　君迁子眼前就出现了上元仙君大醉倒在一旁，司缘仙君冷着脸将女儿从酒缸捞出来的画面。

　　“噗——哈哈哈……”

　　饶是君迁子再沉稳老陈的性子，也被逗笑了，他声音苍茫又厚重，中气十足，“老夫就说小仙子怎么会身上酒味这么重，喝得却不多，原来是从酒缸子里捞出来的哈哈……”

　　凤兮眉峰皱的更紧了。

　　父亲还真是不好做。

　　寻常凡人，为人父母也会如此困乏吗？

　　和人好好说大的小的都好好应下，结果转头就背着自己出去喝酒。

　　君迁子笑罢，才道：“若是犯错了，受一些惩罚说不定会长些记性，老夫座下弟子，平日里再怎么对他们和颜悦色，一旦犯错了，我也是绝不姑息的。教育孩子，应当赏罚分明才好。”

　　“原来如此，让药王见笑了。”

　　“咳咳…小仙子酒醒了就好了，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配两副解酒的方子，仙君让人用灵水煮了让小仙子服下就没事了。”

　　“上元仙君这会儿是还没有酒醒吧，要不就以他对小仙子的宠爱程度，这会儿不知得着急成什么样。”

　　“宠爱？”凤兮眸色更淡了，“若是苌楚府来要解酒药……”

　　“哈哈哈……小事，上元仙君是该受些惩罚，正巧老夫我要去灵医谷采药，这梦霞露的解酒药，也只有老夫能够解。”
　　“师父怎知上元仙君喝得是梦霞露？”君迁子的弟子端着刚晒好的草药进来，听见两人的对话，问道。

　　“自然是闻出来的，小仙子身上沾了梦霞露的味道，不过仙君不用担心，小仙子并没有喝梦霞露。

　　不过就是误食了也是无事，小仙子并未经历三生，最多也只是普通的头痛，而我所配的药中，也包含了解头痛的草木。”

　　弟子进来，君迁子又变回了原来那个严肃，不苟言笑的古怪老头子。

　　梦霞露是酒仙取天山雪水和天边云霞混合而酿成的酒，其酒香醇厚，能让人大醉不醒，传言喝酒之人朝露之间，大梦三生，看尽三生的云霞往事。

　　但酒虽醇厚，但是其弊端也十分明显，酒醒后会经历一遍其梦中三生所经受的痛苦，直至酒气彻底散去，痛苦才会消散。

　　而君迁子所制的解酒药，正是为了缓解此酒所带来的痛楚。

　　“谢过药王。”凤兮接过药材，也不过多停留，抱着小薇兮离开了药王宫。

　　到是君迁子的弟子至善仍有些担忧，“师父不给上元仙君配药……真的好吗？”

　　“无妨，这梦霞露虽会使人再经历一遍往日所经历过的苦痛，但其痛苦的根源是记忆，上元仙君生为司命星君，飞升之前早已摒弃了前尘往事，没有记忆，便不会受到影响，最多头痛一会儿……”

　　“那万一上元仙君并没有摒弃前尘呢？”

　　君迁子将手中的草药放了下来，摇了摇头，声音沉稳道:“绝无可能。”　　桂花树下，落花成雨。

　　凤兮一身红衣，双手合抱于腹前倚树休憩，安静美好得如同美人画卷一般。

　　凤兮离开药王宫时，丝毫不见着急与恼怒，平和而又淡然的抱着小家伙就回了姻缘府。

　　三重天桂花依旧纷纷然然的落，却没有堆砌起来。

　　小薇兮已经酒醒了，此刻玩累直往凤兮怀里窜，小小一只，像是一只粉色的糯米团子，一边窜还一边奶奶的叫爹爹，枕着凤兮的胸口便闭上眼睛要睡觉。

　　凤兮抬眸看了一眼小姑娘，第一反应是想将这粘人的小东西拎出去，最后还是转了态度，唇角微勾却未笑，以袖为被，抱着小薇兮继续休息。

　　他一动，那一直被他揣在袖中的《父亲守则》就从袖中落了出来。

　　风吹翻书页，打开了凤兮最近看的那一页，上面写着：“父亲守则第二十五条：不可纵容亲近之人教坏孩子。”

　　三重天姻缘殿外。

　　让小薇兮掉进酒缸的罪魁祸首一身铺地的青衫衣袍，手上还拎着一包桂花糕，正毫无形象疯狂地敲打着结界。

　　苌楚一边敲一边大喊：“妖孽，妖孽，快开门，让我进去啊！”

　　“我给你和兮儿带了桂花糕！快开门啊妖孽！”

　　“爹爹…你听到了吗？有人在敲门唉……”

　　小糯米团子听见声音，从凤兮的袖子后钻出了脑袋。

　　“还有桂花糕，爹爹和兮儿最喜欢的桂花糕……”小薇兮说着嘿嘿笑了笑，迷迷糊糊的就要闭上眼睛接着睡。

　　凤兮不会束发，所以小薇兮头发只是被简单的编在一起，有些松散奇怪，头上还沾了不少掉落的桂花花瓣和枯叶。

　　此刻脑袋从凤兮的袖子钻出来，像是只刚从地里打洞出来的粉色地鼠……

　　凤兮抬了抬眼，纤细修长的手指捏去小家伙头上的枯叶。

　　他开口，声音不咸不淡，却也能让门外之人清清楚楚地听到，“兮儿记住，不要和品行不端的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