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量不思君》莫唤君啊

23、第 23 章

　　苌楚看着漏得一滴都不剩的灵芝露，只觉得心在滴血……

　　好不容易回来的篆烟又被苌楚气的离家出走了，此行，到大有再不归家之势，与此同时，北海水宫的小世子——玄言，也离家出走了，后面一人一狐在街角相遇打架，不过也都是后话了。

　　苌楚无知无觉，心疼了一会儿灵芝露，吃完樱桃把贪睡滚到地上的红狐一把捞了起来，去听小曲，顺途还去药王宫里薅了个羊毛。

　　自从上次在柳娘哪里听了三年的小曲后，苌楚的漫漫仙生路上又多了一件打发光阴的趣事——听小曲儿。

　　令人难以想象，他最喜欢的曲子并非仙乐雅乐，亦非碧笛玉箫之乐，是出自商女之手，历经人间离合，凄苦悲惨的泣血之曲。

　　就连街头乞丐随随便便哼的小曲，于他看来，是人间绝乐。

　　因而凤兮沉睡苌楚无聊之际，便会时常伴作凡人闲散公子，坐于花楼听曲，又或是隐身在街巷乞丐身旁，听人哼曲唱歌，苦中作乐。

　　苌楚听得欢快，凤兮却总是被吵得脑仁疼，最后干脆闭了听觉，任由人怎么吵闹都没有反应。

　　对于苌楚的散漫悠闲，天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众人也是习以为常，一个比一个佛，到是那文司使言枝仙君，看不惯苌楚这么悠闲，三天两头的来找苌楚，抓苌楚仙宇台办案。

　　言枝仙君是近年来新上任的灵文司使，掌管着九重天大大小小的文卷事宗。

　　言枝仙君长得软软糯糯，是个半大的小丫头，为人处世却严谨古板，与省经阁那帮古板老头子有的一拼。

　　仙宇台是天界最繁忙之地，文案卷宗堆满整个仙宇台，而那些代办的条例清单，光是铺开，都能将整个九重天绕上三圈。

　　仙宇台人手不够，只能去“抓”其它部门的人来充当劳动力，有“天界办案小能手”之称的苌楚自然就成了言枝仙君眼中的香饽饽。

　　风很柔和，言枝仙君又来楚府上请苌楚去帮她处理事务了。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的墨蝶裙，长长的发带同衣裙一同拖拽在地，她仙气灵蕴，头顶别着一枝青松发簪，沐浴着风雪一般，清冷干净。

　　人端了杯茶，板板正正地坐在正堂里等苌楚。

　　苌楚并不想去仙宇台做苦力，以前仙宇台是言枝父亲当值时，他还是很喜欢去仙宇台的，找那个憨厚和蔼的大叔喝酒。

　　而自从换成大叔女儿当差后，他去仙宇台永远都只是做个苦力的料。

　　所以苌楚此次就打包带着自己的家当和身为狐身的妖孽搬到了三重天的姻缘殿，避开人的寻，美其名曰：下凡历练。

　　搬走也有一点，苌楚预料到，人要恢复原身了，回三重天会更稳妥一些。

　　对于言枝仙子老来苌楚府抓苦力这件事，其实青萍是不喜的，毕竟苌楚府都快忙的不开交。

　　虽说她平常看不惯自己主上游手好闲，但也并不喜苌楚被别人趋使压榨。

　　青萍见人被晾了快一上午都没走，只能冷着脸端了果盏出来，“我家君上他不在府上，仙子请回吧，最近苌楚府也挺忙的，有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她倒豆子一样说完逐客令，转身就走。

　　想来还是不爽，又转头就拿一把扫帚，故意在人面前扫来扫去。

　　九天洁净，没什么灰尘。

　　于是青萍一边扫一边从袖兜里漏出来灰尘，直往人身上赶。

　　言枝仙子见人这样，倒也不恼，就这么静静地品着茶，灰落到茶里了也不在意。

　　她看萍忙里忙外的样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彼时青萍穿着的是自己裁剪缝制的彩色衣裙，一片一片的破布用粗劣的针线缝制在一起，大布条拼凑在一块，破烂十足，编着两条麻花辫，发尾攒着偷偷从院子里摘的红豆果子，也给人一种落魄却恬淡的美感。

　　青萍身为幽魂仙子，飞升最初的梦想就是成为织女宫中的仙子，虽说机缘巧合成为了苌楚府的仙饿，但依旧保留着裁布制衣的爱好，也给苌楚做了不少衣服。

　　但是因为手艺……实在是太寒颤，苌楚不愿意穿，也不允许她穿。

　　所以青萍只有在苌楚不在的时候才会换上自己做的衣服。

　　“看来青儿妹妹在凡间历练很是不错，这扫起地来，同以前一样熟练。”言枝看着人勤简质朴的样子，心想原来青萍居然真是由内而外便如此清雅。

　　青萍闻言地也不扫了，一下子瞪住人，“你调查我？！”

　　言枝将混着一堆灰尘的茶水一口饮尽，勾了勾唇，“何来调查，青儿你身为苌楚府的副神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那日仙子，小施主你抛弃的小妖精，正是我呀～”

　　青萍：“啊？？？”

　　道不知所长，人不知所为。

　　桂花纷然，点缀烟雨的绵长温柔，如此，也垂落了两百年。

　　姻缘殿中，桂花飘香。

　　在凤兮昏迷的这两百年里，姻缘府中的很多事务，都由苌楚打理，苌楚不时也会来打扫此地。除了主神殿他进不去，其他地方他都料理得很好。

　　有时他也好奇，这桂花一直在落，都两百年了，他也没有怎么清扫，怎么一直没有堆起来？

　　想象中狐狸在桂花山里打滚的画面没有出现。

　　苌楚勾唇，双手插兜，端着袖子，抬头盯着桂花树捎发呆。

　　一旁在铺着桂花花瓣和枯树枝的小石墩上休憩的红狐狸睁眼觊了苌楚一眼，只看见人优秀的下颚线和一身的土绿色，又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年春好处，姻缘府烟雨蒙蒙，一身青衣的苌楚正在院子里修剪着树枝，他用手逗的树间的桂花精灵，自娱自乐。

　　桂花精灵的身体是暖黄毛茸茸的小球，一般都会隐藏起来，常人难见，但它们却格外的亲近苌楚，即便是苌楚戴着红绳，将它们弹走，它们也会巴巴地凑在苌楚身边。

　　苌楚剪完枯枝，再转身时，发现方才那趴在石头上，被他用外袍裹着的红狐，不见了。

　　？

　　尘寰之境一般来说是没有人能够进来的……难道是饿了，找吃的去了？

　　又爬到哪棵桂花树上去了？

　　还是要醒了？

　　微风轻抚鼻尖，仍旧是浓浓的桂花香气，苌楚没有多想，正想继续剪着树枝，胸口却一下子搅痛起来。

　　“靠之…这个反噬……”

　　突如其来的反噬像是有一只手穿透心肺，直搅五脏六腑。

　　苌楚疼得猛捶着自己胸口，不知道是想要砸碎那无形的手，还是想把自己砸死，让自己不那么疼……

　　苌楚整个人脸都白了。

　　“噗——”

　　一大口鲜红的血被他呕出来，其疼痛感也渐渐得减弱了些。

　　是要醒了，但是这个反噬……

　　苌楚赶到桂花古树下的时候，只见桂花古树以及周遭万物全都被冰晶冻住，周围温度低得可怕，雪花散漫，空气中是冷冽的桂花酒香。

　　而在层层冰晶的堆砌之下，是已经从狐身变回人样的凤兮，红袍铺了一地，远远看去，像是朵盛开的牡丹花。

　　苌楚：还未开口就先呕出来一大口血。

　　他化去身上的血污，恨了下自己是凡人飞升受伤会吐血一秒。

　　紧接着他凝神靠近凤兮，每走一步，人身上的冰晶便碎裂一些，一点点的化去。

　　苌楚以身为火，一点点融化人身上的寒冰。

　　“终于恢复人身了……我这两百多年的灵力，倒也不算白输…”

　　苌楚刚松散一些，却见凤兮身上的冰晶又一点点的结回来了，“靠之！这不会是要变成冰美人！”

　　他说完忙捂着嘴，怕自己再吐出来一口血。

　　这要是人醒来发现自己识海里稀里哗啦全是他吐的血就不好了。

　　所幸反噬只是一瞬，苌楚再没有感觉到心绞痛和吐血。

　　他有条不紊给昏迷的凤兮输送力，感觉到对方消逝的灵力一点点回来，探到对方空的没有一点印迹的法力时，心下一叹，“妖孽到底是做了什么……反噬那么严重……我这本就微薄的灵力啊…真是被折腾完了……”

　　还是多种红豆灵株……这……到时候死的慢点……

　　苌楚说着，利落地就从袖中捞出了一把铁楸，开始挖地，大有要将凤兮就地埋葬之势。

　　沉睡的人即便是面色惨白如纸亦是好看的，桃花眼，黛山眉，鼻梁高挺，唇色浅淡，五官组合得恰到好处，光躺在那里，就十分绝美。

　　苌楚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蹲下身来，低头看着凤兮：“都要两百年了，终于有人样了…”

　　他瞥见人微微颤了两下的睫羽，故意开口悲伤道：“我也太惨了……别人遇见神都是得了上天厚待，而我遇见你，除了受伤就是掉灵力……还要担心你那天就没了…你没了就没了，还要拉上我一起……”

　　苌楚开口道，话语声融在细雨里，脸上好像有悲悯的神情，只是消失的太快，快的让人只能注意到他儒雅清俊的笑容…

　　三日后————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哈哈哈哈！！！”

　　刺耳尖细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凤兮一阵阵的头疼。

　　不知道又是乱入了那个疯子的梦，好吵……

　　“缘，你以为你能够逃过天道吗？！你身为姻缘神，却私动凡心……哈哈哈……”

　　？

　　凤兮听见有人在叫他，疑惑万分

　　这人怎会知他名讳？

　　司缘仙君已经有千万年都不曾做过梦了，他的睡眠向来是沉重漆黑的。

　　“哈哈哈哈…你真是好狠的心…”

　　一时间凤兮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是自己不慎陷入他人梦境，还是入了自己的梦境。

　　“哈哈哈，缘啊缘……你负我，毁我天命，一定会遭报应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梦里那个女人仍旧在撕心裂肺的叫着。

　　无数光怪陆离的光晕嘈杂地冲进他的脑海。凤兮稳定空旷的神识被这些光晕撞得凌乱动荡起来。

　　“爹爹！！！”

　　凤兮冷着脸，想把面前这个女人丢出去，一声稚嫩的呼唤却直将他的打的面目全非。

　　尚且混沌地眼睛猛地睁开，凤兮猛然惊醒，大口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