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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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水境，是陨灭神明仙人葬灵之处，修为甚高的仙人或是神明，是可以进入上清水境的，上清水境本身的存在就是洗涤和洁净。
未死之神或是仙，在水境中呆久了，会受到上清水蚀骨洗灵之痛。
另一个女声出现了，声音空灵，清澈悦耳，听着，竟让人感到灵魂受到洗涤的感觉，“劳神他以后会有小薇陪着，所犯得过错也都受到了惩罚，以后就不要让他再进来这上清水境了……”
“是……娘娘……”男人和那另一个女子回道。
清风微凉，透过窗棂慢进来，外面下了小雨，不知是哪位水系仙子在哭，泪水都浇到了这苌楚府，直浇的府中人的情绪都有些焉败了。
放置书卷文书的宫殿观宇都被设了结界，没有落雨，唯有苌楚的私院在下雨，苌楚喜欢下雨天气，他并不在意是真雨还是泪雨，只要下雨他都是欢喜的，他府中的红豆株也是极其喜欢的，随风而舞，豆坠犹如红宝石一般，透亮晶莹。
本应惬意坐在树下摇扇饮茶的苌楚，此刻却面色苍白，满头是汗，细柳眉皱得很紧，他不停的给面前的红狐输送着灵力，整个人虚的像是要驾鹤西去。
都说下雨天衬托悲情极好，能叫人情绪上一个大递阶，苌楚向来是不赞同的，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真能看着这外面的雨，好好掉出几颗眼泪来。
狐狸到现在已经昏迷了三日，没有半点要苏醒的意向。
苌楚收了法式，将自己额头的汗水擦去，他这两万年来所修习的法力，可要被折腾的差不多……
若是妖孽的神魂再不回来，他可能要和这个妖孽死在一处了！
他将元气丹磨成粉，化在桂花酒里，给红狐灌了下去。
“妖孽你…究竟何时才醒啊？”
苌楚一边灌一边摇头。
天知道这妖孽有多难照顾，丹药是最精纯的，酒是后来他去姻缘殿取的原酿，在这些条件都满足后，这妖孽终于肯喝了。
可是在喝了近一杯之后又不喝了，还得他灌。
“近期是不能去见药王那家伙了，妖孽啊，你得快点醒过来，我这用玄鲸玉换了两百多颗元气丹，现在只剩下十颗了，现在我是拿自己的灵力给你渡力，你再不醒，我可要撑不住了……”
狐狸依旧昏迷，没有回答苌楚。
“他…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上清水境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他看着跪在虚无的凤兮，心头一跳。
“不可！今天就是拼尽老夫这点残魂，我也要阻止他！！”
“怎可如此糊涂！”男人说着，就要强行闯破隔绝屏障，将人赶出境界。
可他还没有动作，自己就一点点被虚无吞噬，“母神……您……”
声音消散，虚空仍是一片空白，凤兮跪在原地，并不知发生的事情。
凡间初雪微落，仙京仍是一春和景明，但由凡人飞升而来的苌楚，却早早就穿上了厚厚的绒服，他外面披了件墨绿的修竹大氅，怀中抱着红狐，正翻着一本从凡新找来的话本。
话本讲的是一个落魄皇子和一位迷路仙子的故事。
苌楚一边感叹现在在的凡人可敢写，吐槽那神仙太蠢，居然会在凡间迷路，还爱上凡人，一边又看得津津有味，手不释卷。
许是清晨还早，他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头发也没怎么梳理，松松散散的披在肩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他五官精致，凤眼微眯，左眼下泪痣盈盈，抱着狐狸缩在绣锦棉被里，俨然一副过冬的模样。
——现实。
凤兮难得会醒，他的神识是恍惚的，可是他发现，好像自己每次醒来，总是看见这书生看着自己和女儿的画像发呆，再或者是在梦中沉睡。
可是他又实在是思索不透其根原因。
他已经随天道陨落了，为何神识还在这世间徘徊？
还有面前青衣书生…
微不可查的风轻轻拂过，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凤兮叹了口气，随着风一点点散去。
固守原地留恋过去的有情人，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苌楚的梦中梦中——
“君上！君上！你快回去看看吧！司缘仙君他…司缘仙君他！”
青萍慌张着冲进了大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
溶于星河的…殿中，苌楚一身青色的秀禾衣袍，他坐在殿中央，无数细小的光点在他周边流转，指尖一点，光点迸发出无数细小蜿蜒的光线。
这是哪里…？
苌楚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发愣，像是鸣宇台，却又不是。
他前一刻还抱着妖孽在睡觉来着，为什么会突然进入幻境？
是梦吗？
还是幻境？
眼前的光线强暗交杂，此起彼伏交相错落，蜿蜒拉扯出一个巨大勾连的网，苌楚看到自己被那些网给紧紧束缚住。
压抑，窒息。
这正是司命星君所掌握的命簿本体。
众人皆以为命簿是一本书一卷册或是一页纸，他们翻看查阅的也是书籍卷宗。
但其实命理真正的本体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
这六界只有司命星君能够看见这个光点，探查众生的命理归途，是否记录，怎么写，写下多少，全由星君本人决定。
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小萍子在哭什么？
苌楚看到自己站了起来，而实际上他本人仍旧坐在原地。
苌楚看着那个苌楚一粒一粒的捡地上的尘埃。
莫非……这是未来？
司命可观天人命途。
可我早绝了对的未来探知，如今又看见是为何？
苌楚心中疑惑。
“君上…”青萍闯进殿中，就看见“苌楚”在捡着地面上的一粒一粒的灰尘……
“君上…司缘仙君他……”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另一个苌楚道。
“…好。”青萍擦掉自己的眼泪，转身走了出去。
平日里君主一个人带在冥殿的时候，她都是不能打扰的，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偷偷看苌楚在干什么，但是每次都只看到苌楚对着星星发呆，又或者是低着头捡地上的灰尘。
明明只要一吹，灰尘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主上要一粒一粒的捡…
司缘仙君会没事的吧，君上她最知道司缘仙君的情况了！
司缘仙君会没事的！
苌楚看到青萍握着手心的血，有些发抖。
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未来的妖孽…会发生什么？
有帝尊之身的人才会被称为君上，他明明…他明明早已抛弃那个身份…
境中青萍哭的很厉害，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红衣，有可能是自己的血染红的…可是仙君他明明是块石头…为什么会流血……
苌楚跟随自己踏入丹枫殿的时，强烈的血腥气味刺进了他的肺腑。
即便他是虚影他也被眼前的画面给刺激到了。
这是自苌楚到姻缘殿之后，殿中第一次没有点蜡烛。
恍惚间，苌楚好像回到了当初才结识凤兮的时候。
那时人眼神是冰冷的总是带着很假的笑，裹挟着一身浓烈刺鼻的桂花酒香，香气很霸道，一如人的过于精美却惨白的脸，直白地就撞进人的心里。
而如今人虽不爱笑，但是眼神却温柔了许多，身上的气味依旧霸道，带血是桂香似乎更加刺人心脾了，直刺得人心脏生疼。
发生了什么？
妖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苌楚不止一次想过凤兮是不是桂花变得妖孽，怎么全身上下都这么香，今天更是香得发甜…
殿内很昏暗，但苌楚却觉得，这是自己看凤兮最清晰的一次。
衣服上暗金色纹路看不见了，狼狈得落在身侧，被血浸得发黑。
凤兮左手和肩骨乃至胸口都被冰晶贯穿，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此刻正紧紧握着自己胸口的冰晶。
神石堕落为人，被毁得体无完肤。
这些冰晶都是凤兮一颗颗慢慢钉如自己身体的。
境中的苌楚每晚到一分钟，冰晶就嵌入得更深一些。
凤兮以疼痛维持清醒，等了许久，但是直至冰晶完全贯穿心肺，他也没有等到人，于是一根又一根…
修为散去，凤兮变不出来冰晶，于是他便把唯一冰晶拔出来，换一个位置在钻进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直清醒着，让他没有再次沉睡……
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苌楚看着眼前的画面，手不知道为何抖得厉害。
凤兮在看他，苌楚站在了自己和凤兮的中间。
他的心神颤抖，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在看他还是看境中的他。
凤兮长长的睫羽挂着血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落到贯穿他心肺的冰柱上，他整个眼尾已是红色，却并未堕神。
他强撑着清醒，一如最开始相识慵懒闲散地看着天边流云晚霞，等待人来姻缘府一样。
只不过如今再等，他已是满身血水，再无力气爬出去看天边流云。
石头化身的神是没有内脏的，更不会流血，但如今的他，俨然是一个拥有血肉之躯的凡人。
苌楚见此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内脏都被搅在一起，腻人的桂花甜气熏的人心里发苦…
就好像此刻残破倒在地上的不是妖孽，而是他…
苌楚看到了自己的视线，冷漠冰冷，没有一丝情感。
“呵…”
昏暗中一声轻笑，声音苏哑，勾人心弦。
却扯得苌楚心脏发疼。
“你这是何苦…”凤兮明明一直在等，开口却好像是别人来看他一样。
他的声音很哑，带着很厚重的疲惫，好像说完这句话，人就会马上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苌楚走了两步就停住了，他不靠近，更怕地上的血染了自己的衣服。
“我是司命。”
凤兮闻言笑了起来。
这可能是凤兮这辈子最狼狈时候，可是他的笑却是发自真心的笑。
可这一声声的笑，不知道为什么，笑得苌楚直想哭。
“夺灵结魄，绘人骨血，元楚啊元楚，你骗得我好苦……”
他强撑了这么久，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残存的神身，穿透自己的刚刚长出来血肉的身体，将自己钉在墙壁上，以剧烈的痛苦来抵抗幻境的吞噬……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句话。
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吞噬这凤兮，压在他的身上，凤兮只能握紧剑刃，将其刺得再深一些，让自己更清醒。
疼了太久了，有些麻木，
“…命途不可逆，但兮儿…她本不必经历这些…你就这样把她推入深渊…”
“她是我们一起养大。”
“是我们的孩子。”
凤兮说着，唇角落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就留了下来，他浑身都是血，脸上却没有什么伤痕。
他知道，苌楚喜欢看他这张脸，他可以为了保持清醒毁了这副人身，却怎么也舍不得毁伤这张脸。
如今他已经彻底是一个凡人，许是因为拥有了情绪和五感，加上身体疼痛的折磨，凤兮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不停地滴落在自己的衣服上，晕染出一朵又有一朵淡淡的桃花。
看着眼前的画面，苌楚指尖颤了几分，如此深情的眼神，如此情深的妖孽……如此痛苦的场景……
这是未来吗？
不对，不该是这样，神明不该陨落，更不该变成如此模样！
是幻境！
苌楚心里的痛散去不少。
他不爱妖孽，妖孽也不爱他，他们仅仅只是好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幻境里，但此刻他俨然只是个戏外的看客，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和凤兮。
“你始终不信我……”幻境中的凤兮说着，用力把插在胸口的冰晶拔出来，冰晶勾着皮肉，疼得他又清醒了几分。
“不信我会生出情感，不相信我会爱上一个人，不相信我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终有一日也会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跳下神台……”
苌楚看着，指尖又颤了几分，造境之人还真会…他差一点就相信了。
明月本该高悬神台，又怎可落入泥潭，变成如此血泪交残的模样！
凤兮握紧冰晶，侧着胸口的窟窿又将冰晶插】进自己的身体，顿物进入肉】体的声响混杂着凤兮虚弱倒抽着冷气的喘】息在幽静地空间尤其刺耳。
苌楚看不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你死后，我在忘川河畔上等了三百年…”凤兮清醒了几分，开口道。
苌楚钝住了。
他的头一阵阵的发痛。
虚幻的苌楚顿住了，境中的苌楚也停下了步伐，他冷着脸扭头看着凤兮，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若是苌楚此刻回头，会发现凤兮此刻的眼睛不再是平日里好看却没有什么光彩的眼睛。
他的眼皮很重，厚厚的睫毛遮住了大半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深沉的，堆积看不透的爱和悲伤。
“生来无情…被洗涤过一次又一次记忆的姻缘神，再次苏醒的时候，他疯了……”
“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违逆天道，亲手毁去自己的神格，劈碎自己的一身仙骨，长跪奈何三百年。”
凤兮说着就笑了起来，扯动了自己的伤口，身上的血流得更快了。
“就像我现在一样。”
“没有更好的结局了，神明终有陨落的一天，更何况……咳…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我很庆幸……”
在万年前，曾经有一个姻缘神。
他掌管着世间的情爱姻缘，让所有人都幸福，是他的神职。
直到他遇到一个每一世都没有姻缘的灵魂。
为了让那个灵魂幸福，他一直都在那个灵魂身边，寻找他世世孤寡的原因。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个灵魂是为了见自己。
每一世都斩断姻缘，一生孤寡…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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