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该是这样的命运》林缠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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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112年】

　　梁远岐说：“欠钱不还，就不怕我烧了你全家？”

　　钱夕莱解释：“我只欠你35万，跟了你这么久还不够吗？”

　　梁远岐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有多值钱？让我睡几次就值35？”

　　钱夕莱缩着肩膀，仿佛在与撒旦对话，牙关咬紧：“总不能一文不值吧。”

　　“那倒不至于，”梁远岐皱眉想了想，“你还欠我30万。”

　　“你怎么这么无耻！”怒意上了头，钱夕莱什么也不顾就想冲上去，却被阿文和阿令同时按住。

　　脸蹭在坚硬的地毯上，两条手臂几乎要被掰断，能看见梁远岐鞋侧的颜色。

　　他说：“不想做鸡，那就还钱啊。”

　　阿文抓起她的头发，厉声问：“还不还！”

　　钱夕莱泪流满面：“我还……我现在就还……”

　　“怎么还！”

　　“我妈……给我妈打电话……”

　　梁远岐慢悠悠地问：“你妈有三十万？”

　　“我们家的房子，”钱夕莱咽了下口水，哭道，“卖房子。”

　　手机扔到她脸上，砸得鼻梁酸痛，钱夕莱终于被放开，缓了好久手臂才终于听了自己使唤。

　　她颤颤巍巍地给钱琬珍打电话：“妈……我——”

　　“莱莱，怎么了？今天没课吗？”

　　“妈，你把房子卖了吧。”

　　“什么？莱莱，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你在哪里呀？是不是出什么事——”

　　“别说废话了！”钱夕莱崩溃地吼道，“你再不救我，我就要死了！我是为了救你才去借高利贷的！！”

　　手里一轻，电话被梁远岐抽走。

　　“钱夕莱在我这。”

　　“欠我三十万，如果不能立即付给我，今晚就给你送回去一对耳朵，明天就是三五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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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挂断，阿文把椅子推过来，梁远岐坐在上面，手里把玩着一把瑞士军刀，居高临下地看她：“你和你妈还真是母女情深，她哭得声音比你还大啊。”

　　钱夕莱根本不敢再说什么，她相信惹怒梁远岐绝不会有好下场。

　　不到十分钟，阿文的电话响起，挂断后沉声开口：“梁哥，钱琬珍报警了。”

　　钱夕莱的心脏骤停。

　　她知道自己完了。

　　与她情绪完全相反的是梁远岐，冷笑一声：“莱莱，我给你们机会了，你们不珍惜。”

　　钱夕莱抱住他的裤腿：“求你，求你放过我，再给我一周时间，我一定把钱还给你，都还给你！”

　　以前她也求过他，那时候梁远岐会挑起她的下巴，说些下流肮脏的话。

　　可今天，他只是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笑容：“好啊，我就给你一周时间。”

　　冥冥之中身体被一阵凉意包裹，梁远岐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难道他怕了？

　　但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分明和那些人关系不错，不然阿文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到电话。

　　可在此刻还是为能够逃出生天而激动不已。

　　一边跑一边给钱琬珍打电话：“妈！你快点回家收拾东西，我们赶紧搬家！”

　　“莱莱你别怕，妈妈已经报警了！”

　　“没有用！你听我的马上回家，我现在也回家，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快走，离开川城再也不回来！”

　　搬家这个词曾经一直跟随在钱夕莱的生活中。

　　为了躲避爸爸的那些债主，她们隔三差五就要搬家，虽然颠沛流离，但也平安健康活到了今天。

　　所以这次搬家一定可以，任凭他梁远岐在川城作威作福，也无法追到别的城市，别的省份。

　　钱夕莱心中的希望逐渐燃起，忘记了刚刚以为自己凶多吉少的处境。

　　握着扶手迈格上楼，一打开门，见到令自己终身难忘的一幕。

　　她的妈妈倒在客厅里，身下是一片血红。

　　一刹那，全身血液统统倒流，汇集到一处再猛地喷涌。

　　“妈——！妈————！！！”

　　任凭她如何呼喊，再也听不见妈妈的声音。

　　电话响了无数声，很久之后，钱夕莱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得意又冰冷：“莱莱，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了吗？”

　　“为什么？你答应给我一周时间。”

　　“我答应给你一周，但没答应给你妈一周。”

　　“梁远岐！！！”钱夕莱攥着手机扬声嘶吼，脖颈和额角的青筋凸出，“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他低低地笑，片刻又问，“120不收尸体，需要我给你殡仪馆的电话吗？”

　　--

　　处理完钱琬珍的后事，钱夕莱拿到了她的保险赔偿，算起来一共六十多万。

　　她把银行卡放在梁远岐面前：“三十万，还给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梁远岐看也没看一眼：“房子也没卖，哪来的钱？”

　　“保险补偿。”

　　他笑着说：“还是你们穷人会算计啊，这都能算计到。”

　　钱夕莱转身就走，却被门外的阿文和阿令制止。

　　她回头，质问梁远岐：“你到底想做什么？”

　　“欠我的钱没还就想走？”

　　“那三十万就在卡里，要不要我现在就去银行取出来，把现金给你！”

　　梁远岐说：“你欠我的，可不止三十万。”

　　钱夕莱说：“我一共欠你三十五……你说……可以抵五万的，再加这三十万不就刚好还你！？”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得涨价了。”
　　梁远岐悠闲地看她：“从你跟我借钱开始到现在，时间都过去多久了，一点利息都不给可说不过去。”

　　“好，”钱夕莱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瓜葛，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一共十几张，“那我多加一千块，算给你的利息可以了吗？”

　　梁远岐微笑，像是猎人收网后，看着网中肥美的兔子，已经想象到十几种烹饪的方法。

　　他摇头：“远远不够。”

　　“别欺人太甚，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那你杀了我妈这件事，怎么算？你又该赔偿我多少？我现在就去报警，上诉！”

　　梁远岐冷静道：“你妈不是我杀的，是病死的。”

　　“你放屁！”

　　“她一定是病死的。”梁远岐势在必得。

　　后来，钱夕莱才知道，原来钱琬珍已经患了胃癌，从而推测出，就是因为患了这个病，才买了保险。

　　深夜，她躺在妈妈的床上，目光呆滞看着窗边的月亮。

　　为什么月亮还会再次升起，为什么风还在吹，为什么花草树木还在生长？

　　这个世界没了谁都能转，除了自己。
　　没了妈妈，从此只剩下孤身一人。

　　她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突然一怔，从枕巾底下抽出一根残余没随着一起火化的头发。

　　从此再无人爱她。

　　钱夕莱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崩溃痛哭。

　　【时间：2109年】

　　枕头被掀翻在地，连床都被整个翻了过来。

　　夜色之中，阿令给梁远岐拨通了电话：“梁哥，她们应该是早就料到，提前跑了。”

　　剧烈的摔打声音传到耳中，电话随即断了线。

　　阿令再次拨通另一个号码，继续道：“梁哥，那个臭娘们早就知道我们不会放过她。”

　　“她妈一个大活人能去哪？你不是知道她老家在哪吗？去找啊！！”

　　“我知道了。”

　　“把她们家给我烧了！点火！浇汽油！！”

　　第二个手机再次被摔在地上，梁远岐闭着眼睛靠在宽大的沙发里。

　　许久后，睁开双眼。

　　从鼻腔发出轻微的笑声。

　　未打完的点滴瓶扔到墙角还在继续工作，药液从紫色针尖里一滴一滴流出，钻进地板之间的缝隙里，频率和没能及时按住的手背鲜血一样。

　　梁远岐抬起手，放到嘴边，通红的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牙齿、舌尖上。

　　--

　　后半夜常有酒鬼流连的小饭馆里嘲哳吵闹，钱夕莱戴着帽子，用手掩着口鼻。

　　她躲在小饭馆最角落的桌子里，给2109年的米荣打电话。

　　这个时间的米荣根本不认识自己，但无所谓。

　　电话刚接通，她压低嗓音：“你是米荣吗，时光穿梭研究所的。”

　　对方一愣：“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路韬是个骗子，他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盗取数据。”

　　“你认识路韬？他在哪？”
　　“不知道，但数据已经在我这里了。”

　　“我们见一面。”米荣急道，“你在哪？”

　　“听着，研究所里有人心术不正，我现在知道的有万俊和刘起，万俊已经死了。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我告诉你地址，你必须一个人过来。”

　　“好，你说。”

　　二十分钟后，钱夕莱离开小饭馆，有消防车从她身边极速驶过，一连四五辆，鸣笛声音响彻耳廓。

　　钱夕莱的目光比夜色深，双手插在口袋里，有目的地朝那个被停工搁置的工地走。

　　一辆白色suv停在那里，有人在踱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钱夕莱走过去，这时候的米荣眼睛还是完好无损的。

　　看上去也没那么憔悴，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钱夕莱警惕地看向四周：“没人知道你来？”

　　“没有，放心吧。”米荣问，“你是怎么知道穿越时空的事？”

　　“之前跟在你身边的路韬，真实名字叫梁远岐，”停顿一下，钱夕莱问，“这个名字你不陌生吧？”

　　“听说过。”

　　“他和万俊、刘起勾结到了一起，目的是为了销毁所有穿越时空的数据。我猜，他之所以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拿走u盘，全都靠这两个人。”

　　“他们虽然不管数据，但的确知道如何取走u盘的方式，”米荣说，“不过取走了也无法打开，毕竟那需要用到我的虹膜，和陈姗姗的指纹。”

　　说完，又伸出手：“把u盘给我。”

　　钱夕莱攥了攥拳头：“我可以给你，但能不能让我先使用？”

　　“你想去哪？”

　　“我要带我妈走。”

　　米荣告诉她：“现在的数据还没有完善，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会在未来十年之内能得到完整数据。在这十年里，实验对象几乎都是小白鼠，不能用活人实验。”

　　“如果是我自愿呢？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那也不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他又把手向前伸，“我会把在这件事报告给领导请示一下，现在把u盘给我。”

　　钱夕莱叹了口气：“u盘不在我身上，你跟我走吧。”

　　再次投身于夜色中，钱夕莱脑海里全都是妈妈。

　　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也不知道自己没在身边，她会不会牵挂。

　　一定会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们只有彼此。

　　钱夕莱带米荣回到小饭馆的后面，在已经上锈的铁楼梯第四阶台阶底下，摸到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

　　米荣伸出手：“给我。”

　　钱夕莱吸了吸鼻子，再次确认：“真的不能带我和我妈离开2109年吗？”

　　“如果领导同意用人类实验，我答应第一个选择你们。”

　　“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待会儿我会把这件事原封不动上报领导，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逮捕梁远岐，以及和他同流合污的人。我会保护你们母女的安全，放心。”

　　钱夕莱紧紧攥着u盘，没有任何时候会比现在的心更累，可妈妈此刻也一定很煎熬。

　　因为她最牵挂的人没有和她一起，妈妈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发了什么，还傻傻的以为抑郁症的女儿正在接受治疗。

　　她会用那双龟裂的手指拨弄手机，反复拨打自己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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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

　　不对。

　　手指！

　　她明明记得当初在天台，米荣朝自己伸出的希望之手。

　　掌心有厚茧和伤疤，那是长期在实验室被灼伤的老疤，可现在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一点伤疤都没有。

　　这不可能。

　　鸡皮疙瘩在此刻遍布全身，钱夕莱后退半步：“你不是米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