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如何成为黑暗神之光》宁昭昭

4、004

　　有人嗓音轻蔑，“蒙哥，不过是个小衙差，细手细脚瘦骨伶仃，你还怕她闹出什么乱子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深更半夜，她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本就可疑，如果是其他门派送来的探子，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那人不好糊弄，咄咄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一双眼紧盯着云栀的脸，“小子，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摘了你的脑袋，再带给上头交代？”

　　浑浊的灵力伴着威压渗入云栀五脏六腑，她闭了闭眼，呼吸困难，眼底湿热，似有血迹渗出。

　　好强，这就是修真者的力量吗？

　　云栀撑墙站稳了身体，随意抹掉眼角的血，眼底没有半分恐惧，只剩一股蠢蠢欲动的雀跃和兴奋。

　　她问系统，“爱卿，他是什么修为？”

　　系统扫描后告诉她，【筑基巅峰，骨龄四十九岁，玄天剑派的内门弟子。】

　　玄天剑派，筑基巅峰。

　　一个低阶弟子，就能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在凡人眼中如同翻云覆雨的仙人，那么金丹呢？元婴呢？

　　若是她有朝一日登上仙途，是否能找到起死回生的法门，令兄长重返人间？

　　若是她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男主算什么？男配算什么？那些妄图将女人踩在脚下、以炉鼎之名戕害女子的人，还敢不敢任意妄为？

　　野心和战意如同野草蓬勃生长，为她的茫茫恨意寻到了出口，云栀心口发烫，仿佛看到漆黑的命运背后露出一线曙光。

　　她眨了眨眼，低头恭维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不劳尊驾动手，您贵人事忙，约莫不认得小人。城主令我在此恭候几位大驾，是有事相商，新来的女囚性情顽劣乖张，不识好歹，还需仔细管教一番，这个月的份额一时凑不齐，城主请各位宽限几日，千万莫要见怪。”

　　云栀露出腰间的玉牌，剔透的双鱼佩上绘着独特标记，右下角刻着一个“周”字，正是周士仁持有的信物。

　　冰冷的剑锋抵在云栀脖子上，青衣人嫌恶地嗤道，“你一个无名小卒，也配持有山庄的交易令牌？”

　　云栀面不改色，“这是城主的令牌。城主府今日出了大事，周大人分身乏术，特意吩咐小人在此迎接。贵人行事，小人不敢多嘴，今日有劳几位贵脚踏贱地，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几位见谅。”

　　她摸了摸脸上的污泥，似乎有几分羞赧，“路上太激动，摔了一跤，叫贵人见笑了。”

　　青衣人身上杀意渐消，剑鞘抬起她的下巴，露出半张沾了灰的脸。她相貌生的极好，故意丑化后依然显得清秀可人，那人打量她片刻，忽然说道，“我看你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不如跟了我，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前程，肯定比你做个衙差快活。”

　　“真的？”云栀眼睛一亮，好似兴奋极了，清亮的嗓音都多了几分真挚，但很快她的声音低落下来，“唉，只可惜小人是个男人，辜负了贵人的好意，不能跟着您吃香喝辣了。”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青衣人的怀疑。

　　他自信于拍卖行内部管理森严，唯有真正的心腹才能知晓内情，沉鱼的管事大多是女人，还是手段残忍恶劣的中年女人，他们做的是买卖奴隶和炉鼎的生意，自然要提防男人监守自盗，毁了“货品”的价值。

　　死牢关押的大多是女囚，女子脆弱多思，听了他的话只会恼怒，哪里能这样坦然自若？青衣人暗骂自己多心，很快对眼前的人失去了兴趣，“告诉姓周的，我最多宽限他三日，剩下的货我今晚就要拿到。”

　　他一抬手，手腕上一点黑影闪过，“未免夜长梦多，先带我们去验验货。”

　　云栀低头道是，随即带人向着死牢尽头走去。

　　其余八名女囚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扑面而来的恶臭让几名管事面露嫌恶，云栀摸出钥匙，开门给几人让路，擦肩而过的瞬间，忽然被一只鸡爪般枯瘦的手攥住了手腕，“小子，你身上好重的血气。”

　　云栀心中一跳，她方才硬生生挣脱了铁链，手腕上一片擦伤，哪怕尽力包扎过，也难免留下一点顽固的血腥气。她没料到对方的敏锐，却也不慌不忙，取出满是血污的鞭子，一抖手腕抽在女囚身上，“近几日送来的姑娘不大听话，只能下重手管教，小人身上难免沾了点血，污了贵人的眼，实在是对不住。”

　　旁边一人道，“你若不信杀了他就是，何必多嘴多舌？”

　　潮湿霉烂的污浊气息在牢中弥漫，盖住了她身上隐约的不对劲，女管事到底是松了手，狐疑的视线移到女囚身上，捏开嘴看了一眼，“病恹恹的，说好的钱再减一成。”

　　看毛发，看牙齿，这是买卖牲畜的法子。云栀心中冷笑，低头退开两步，道了声是，将断裂的长鞭随手扔到地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昏睡中的女囚被这一鞭抽得醒转过来，哑着嗓子骂人，“……你、你们这些畜生，要对我做什么？”

　　她以为会看到狗官的脸，不料对上一双沉静的眼。

　　云栀睫羽微垂，仿佛在注视着地上的鞭子，女囚的目光下意识跟着看了一眼，却在附近的茅草中见到一串小小的银色钥匙——厚厚的稻草几乎将钥匙淹没，漆黑的钥匙只有半根手指大小，那是镣铐的钥匙！

　　再一细看，穿着公服的人瘦骨伶仃，面上犹带三分少年稚气，远非城主手下脑满肠肥的衙役可比。

　　那人险些尖叫出声，又咬着牙将声音吞回肚中，云栀对人眨了下眼，回身问道，“不知几位贵人还有何吩咐？”

　　青衣人不耐烦地摆手，“行了，算你懂事，快滚。”

　　云栀答了声是，转身离去的脚步不紧不慢，在如芒刺在背的视线中，她的背影透着沉着从容，外表看不出半分受伤疼痛的痕迹，直到走出对方的视野范围也没有露出半分惊惶之态。

　　钥匙是从周士仁身上搜到的，他捏着这些姑娘的命脉，就像是捏着她的生死一样，云栀渴望逃生，如果有人能抓住她给的一线生机，也是好的。

　　离开死牢的一路上，无数囚犯对她投来注目礼，多数牢房里关押的都是女囚，望着她陌生的面孔，有人骂骂咧咧，也有人神情凄惶，扑到围栏上想要说些什么。

　　青衣人皱了皱眉，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不安。

　　若非师门有令，他本不愿插手凡人的琐事，今夜竟被个小喽啰搅得心神不宁，果然是做贼心虚。

　　*

　　沉鱼山庄是前朝名士郑怀鱼所建，在两百年间招揽无数门客侠士，乐善好施，庇佑百姓，在凡人间颇有几分声望。

　　可惜时移世易，不争气的子孙为了财富，做尽了见不得光的勾当，拍卖行算是明面上的产业，贩卖奴隶和俘虏，暗地里还养了修士为人改换灵根、私贩血液，甚至利用法术制造兽人、半妖和炉鼎，卖给有特殊癖好的贵族和修士，简直丢尽了人族的脸。

　　一旦被他们带走，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云栀脚步加快，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绕过东院政事堂，向右拐进了一处荒僻的院子。

　　如她所料，牢头和狱卒果然不在，云栀屏住呼吸，撬开门锁，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

　　亥时三刻，天色还暗着，笼着死气的尸房越发显得阴森。近几日涉案的死尸都停放在木板上，只盖着一层草席，验尸工具散落一地，上头落了层薄灰，地上几乎看不到脚印的痕迹。

　　云栀前世去过边境，见惯了战场上的横尸遍野，此时面临几具肿胀青灰的尸体，想到其中可能有她曾相依为命的兄长，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忐忑。

　　盛夏炎热，尸体只会加速腐烂，云栀暗道一句得罪，掀开了第一人身上的草席。

　　此人身形瘦削，身量与兄长相仿，尸斑泛滥相融，致命伤在脑后，尸僵遍及全身，死亡时间应在昨夜，与孟静舟对不上。

　　第二具尸体是焦尸，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大半皮肤已经碳化，看不出骨骼相貌，身高却与孟静舟截然不同。

　　那就只剩最后一人。

　　云栀心下微沉，嘴唇咬得发白，几乎是屏着呼吸揭开第三人的草席。

　　这同样是个男人，肿胀面容难以辨认，胸口处有致命刀伤，符合她从周士仁口中得到的信息。

　　但她的最后一点希望终究落了空。

　　男尸的骨骼十分完整，身侧垂落着两条手臂，孟静舟却只剩一只手。

　　这三人皆是死于他杀，孟静舟不在其中，而他究竟是怎么被害，他的亲妹妹竟一无所知。见不到尸首，无法得到真相，更别提如何报仇，云栀闭了闭眼，压下喉咙间涌起的血气，重新将草席盖到三人脸上，挂上锁头离开了城主府。

　　她气运实在低得可怕，一路上险象环生，无数次与巡逻士兵错身而过，等她找到孟家人的落脚地，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见证了她越狱的一系列操作，系统忍不住迷惑发问，【就这么跑了？】

　　“不跑还等着他们卖了我？”

　　【可是、可越狱是违法的吧，会不会有点不尊重衙门？】

　　“打从几年前燕国就乱套了，朝廷无能，官员腐败，衙门都不尊重衙门，你要我尊重衙门？”

　　系统嗫嚅着，【可是、可是等到女主穿越，我们就要换身体从头开始，没必要跑吧。】

　　是吗？然后等身体被人再次夺走，她沦为孤魂野鬼，而她的身体还要被困在虐文女主的命格里，和人斗心机扯头花抢男人？

　　不过这么说来，系统应当熟知剧情。

　　云栀顿了顿，总觉得不太对劲，“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系统自信发言，【很简单，勾引穿越者的男人，让他们对你一见钟情欲罢不能，然后我们就有气运走上人生巅峰，岂不美滋滋？】

　　云栀：……啊，这熟悉的恋爱脑！

　　爱卿一定和穿越者很有共同语言。

　　潮湿的夜风送来隐约的交谈声，云栀一跃而起，跳上窗沿，顺着窗户的缝隙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