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记忆的巨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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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那头骨的一次巨痛，才让我记住了这个片段。又过了几年，似乎我已经上了初中。满嘴烟味儿牙齿酥黄的物理老师王守恒告诉我，“思齐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时候我才明白，几年前的那一撞，我和窗楞的力也是相互的，因此我疼它也会疼，即使它不疼，我那么一撞多少也会给它的榫卯结构造成一丝丝松动。
物理老师叫王守恒，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否与守恒定律相关。守恒定律是指在自然界中某种物理量的值恒定不变的规律。王守恒告诉我，我就很符合守恒定律，无论给我灌输多少物理知识，诸如杠杆平衡条件、力的三要素、光的直线传播…之类的。我的物理成绩就如守恒定律一样，不增不减。那一年我没有在黑板上画下杠杆原理和大小滑轮，而且在物理笔记本上留下了“艺术的光辉”，一幅《七龙珠》里的超级赛亚人形象跃然纸上。学期末班主任评语云：该生有美术特长，可以选择艺术相关中学作为中考目标。
父亲梁作铁见评语后还真打听出来内海市居然还有个美术学校，遂给我报了少年宫的美术班培训一二。几个月后，我素描、色彩和速写的功力见长，母亲程敏联络了一个内海工艺美院的教授靳老师一对一辅导准备中考。此时我才知道初中老师那条评语的潜台词：你们梁思齐的物理成绩不行，在中考中会拉分儿的，考不上好高中。但如果选择艺术类的话还可以勉强上个高中。
靳老师的家在离内海市区60公里开外的郊区，为了能参加中考，父亲把我送到他家里做起了“儿徒”。每天在他家吃睡，起了床就是画画，吃过饭还是画画…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让我懂得了轮廓、明暗、反光…也认识了那些叫大卫、荷马、阿古里巴、战神、太阳神、哭孩儿的白色石膏像。
大年初四，清晨起来我正在调整位置准备给一幅“阿古里巴”起型，靳老师家的门铃响了，站在门口的是我父亲梁作铁，他是接我回去的。回去的路上他告诉我，我的姥爷程鹏去逝了。半年前患上结肠癌，去内海市二医院做切片得知癌就像一碗米撒在了他的肚子里一般，没救了。我母亲程敏不愿放弃治疗，除了医院的常规治疗之外，她还会购买一些昂贵的中草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之后，姥爷还是去世了，然而这段时间里我只是在郊区画画，对这些事的旁枝末节一概不知。
站在姥爷家门口，有一个人拦着我不让进，拦我的人可能是我的母亲，也可能是我的二姨、老姨什么的…时间过得太久，光线又太暗，我记不清了。
我被安排在隔壁的一间小屋里住下，同在靳老师家一样，我在那间小屋里画了一个晚上的画，能听见姥爷那屋里的一切动静，打水的声音、拧毛巾的声音…她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姥爷体面的离开这世界。
第二天我和一群人一起参加了姥爷的葬礼，葬礼上我不认识的人很多，即便认识的人也显得那么陌生，她们的表情是我平日里从没见过的。我没有哭，始终没有哭，心里也没产生一丝的波澜。也许是因为事情来得很突然，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姥爷的葬礼过后，我又被送回了靳老师家学习画画。那段时间里，那个在武德闾老院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对于我来说像是一次梦境一般，貌似在现实中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的意识告诉我，我只是来郊区学画画的，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一直在这里画呀画，等待着中考。
专业课考试前的一个星期我被送回了家，靳老师说我的绘画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这一个星期呆在家里要放松，充分地放松，以轻松地心态等待考试。回到家中，除了柜厨上放着姥爷的遗照和稍许的贡品之外，其余都与往常无异。我也如往常一样睡了吃，吃了又睡，只是平日吃的菜里多加了营养。
临近考试的最后一天，母亲程敏突然把我叫醒穿戴好衣服准备出门。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把我带到屋外。她骑着一辆自行车飞速的走在前面，我则骑着另外一辆自行车胡乱地跟着。
车子终于在河边的第一个路口停下，那是我熟悉的路口。我知道只要顺着那条路进去一边儿是内海美院，另一边则是工艺美院。起初我以为母亲带我来这里是为了考前最后一次辅导，可我走进去才发现那条路上已失去往常的宁静，变得人潮如织。
“今天十五。”母亲说。此时的我才意识到，这条路除了美术院校之外，在路的尽头还有一座寺庙。今天十五，母亲带我到这里大概是要进行一场祈祷，祈求保佑我中考顺利，能考上美术中学。
母亲走在前，我随后跟着。我跟得很紧，生怕被汹涌的人潮挤丟，不懂规矩的我，如果被挤丟恐怕连那寺庙的门儿都找不到，更别提许愿了。
很快我们穿过了人群，眼前是一座大殿。由于人太多那殿前被栏杆暂时隔断了。母亲让我跪在店外磕了几个头，接着母亲也磕了几个头，之后说，“爸爸，保佑我们梁思齐能考上美术中学吧？他很刻苦，您在天之灵保佑他吧。”
后来我经历了专业课和文化课考试之后便在家等消息，一月后消息来了。五个巨大的黄纸贴在了五个巨大的木板上，上面用红色毛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这五块儿板子矗立在美术中学的院子里，板子的周围站着一些家长和少许的学生。有的看完板子垂头丧气的离开院子，有的心满意足的打着电话给家里报着喜讯。
我呢？站在那里找我的名字。梁思齐，第二块板子上就是我的名字，我果然被录取了。我的名字上上下下分别是：明亮、芈朝、单大鹏、李丹、关娟和张继明，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他们应该都是我未来的同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记忆的巨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