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靠近你》苏木鱼

21、第二十一章

　　写给林鹤的邮件是全英文的。
　　言嘉卉是故意的。
　　不是因为她觉得林鹤看不懂，而是她觉得汉语更博大精深，措辞上有许多不同的解读。而英文对于大部分的国人而言，只会去理解最直观的意思。

　　邮件正文不算长，不过十几行。
　　重要的是附件。
　　林鹤将压缩包打开，神情愈发严肃。
　　这些东西，她是从哪得到的？
　　林蔚给她的？
　　如果不是林蔚给她的，他想不到源头是哪里。
　　但如果真的是林蔚给她的，若林蔚还活着，他也是想要把他掐死的程度。
　　他真是一点父子情都不顾念了。
　　拒绝回林氏帮忙是这样，出去独立门户是这样，将家中旧事透露给外人更是这样。

　　言嘉卉的意思简单明确，万事是林蔚一手创办运营的，林建康既然一直瞧不上，如今也不该再争什么。至于专利，她是绝对不可能让给白攸宁的。
　　林氏不想失去和苹方的合作，但如果附件里的东西散播出去，恐怕林氏失去的就不只有苹方了。

　　林鹤虽然忌惮向光集团，但他不傻。
　　两害相权从其轻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将邮件删掉，又将下载到电脑桌面上的压缩包彻底删除，他拿起手机。
　　“叫人回来吧，言嘉卉那边，先不用盯着了。”
　　对于这件事，他自然也不能任由自己被对方拿捏。
　　人心难测，他可不相信这女人能威胁自己一次，就不会威胁自己第二次。
　　只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暂时顺从了她的心意，然后再从长计议。
　　白攸宁那边，他也得找个过得去的说辞，尽力减少这件事对林氏的影响。

　　*
　　言嘉卉刚刚整理好资料，这会儿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昨晚她给林鹤写邮件的时候，心情极其复杂。
　　那些尘封旧事，若不是迫不得已，她是一点也不想翻出来恶心自己的。
　　但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不能任由林鹤的人在大洋彼岸继续骚扰蓁蓁。何况夜长梦多，日子久了，自然会露出马脚。

　　“蓁蓁？”
　　“蓁蓁！”

　　言嘉卉终于回过神来，抬头就见张婉妮站在自己的办公桌旁。
　　“嗯？”

　　“发什么呆呢？”

　　言嘉卉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放空了一下大脑。”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是有什么事吗？”

　　于荷不在办公室，张婉妮明显轻松很多。
　　拉过自己的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她眉开眼笑的，“你看了吗？行政刚发的邮件。”

　　言嘉卉没反应过来。
　　“什么？”
　　邮件？什么邮件？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自己昨晚给林鹤发的那一封上，乍一听到这两个字，眼睛都睁大了。

　　张婉妮还沉浸在刚刚获悉的消息里，“之前就小道消息听说了今年周年庆不办什么晚宴餐会了，不过没想到是各部门各自出游诶。”像她们总裁秘书处人比较少的这种，一般会和其他部门合并安排。“就是不知道我们会和哪个部门分到一起。”

　　言嘉卉只听着，没太往心里去。
　　出游？
　　她没精力和这些人去社交了，而且，接触的人越多风险越高。
　　不管是哪一天，那一天她都不舒服。

　　*
　　一家日料店的小包厢里，叶离把服务员刚刚端进来的盘子往言嘉卉手边推了推，“今天新开的蓝鳍金枪鱼，尝尝。”

　　言嘉卉盯着眼前的这一盘刺身看。
　　鱼肉呈现深邃的宝石红色，灯光下，脂肪层折射出珍珠母贝般的柔光，显得莹润诱人。
　　一看就是上好的食材。
　　只可惜，她已经不爱吃这个了。
　　从林蔚离开的那天开始，她就不喜欢吃了。

　　下班的时候，她接到叶离打来的电话，约她一起吃晚饭。
　　她正巧也想找他，欣然答应。

　　见言嘉卉的状态，叶离用公筷夹了一块放到她的碟子里。“林蔚肯定不想你这样。”他今天是特意带她来吃日料的。他记得之前林蔚提起过，言嘉卉最喜欢吃金枪鱼刺身，所有的刺身食材里，她只喜欢这个。所以只要有空去看她，林蔚一定会带她去吃最新鲜的蓝鳍金枪鱼。

　　言嘉卉笑了笑，只笑意却不达眼底。
　　“叶离哥，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吃这个。”她声音低低的，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旁边的茶杯，小口小口的喝。“只是林蔚他第一次赚到钱的时候带我去吃日料，我很开心，也想让他开心。”所以，她吃了很多金枪鱼刺身，林蔚便记下来了。可现在……
　　不过，放下杯子，她还是拿起筷子夹起刚刚叶离放到她碟子里的金枪鱼，沾了非常非常多的山葵。
　　下一秒，她的眼眶不受控地泛出泪光。等咽下后，喉间还残留着一丝被火焰舔舐般的刺痛。
　　等缓过来，她吸了吸鼻子，看向叶离。
　　“我联系过林鹤了。”

　　叶离正在喝茶，言嘉卉这句话落到他耳中，差点把他呛到。
　　“你…你联系林鹤了？”

　　言嘉卉点头。
　　“放心，我是翻墙用国外的IP给他发邮件的。”
　　事情总要有个进展，也不能一直这么被动。
　　“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了。”但据她所知，林鹤也不是个吃素的，他一定会在做好准备之后再次朝自己发起“邀请”，所以她要在这之前抓紧时间去做她应该做的事情。
　　“我昨天在白攸宁的书房里看到一些关于万事的资料，还有，向光集团用这种方式收购了不少小公司。”反正有利有威胁，他们都要收入囊中，这样才觉得万无一失。

　　叶离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不是……言嘉卉今天说出口的话都是小型手榴弹的程度。
　　先是她主动联系了林鹤，再是她已经进入到白攸宁家的书房了？
　　“卉卉……你……”

　　“叶离哥，你要习惯叫我蓁蓁。”
　　白攸宁已经知道他们认识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会无意中透露很多秘密。

　　叶离点头，“好，蓁蓁，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搭上自己的时间，精力，甚至有可能是清白……
　　“林蔚不见得希望你这样。”
　　据他对林蔚的了解，林蔚只会希望她快乐的做自己。

　　言嘉卉又添了些山葵在自己的碟子中，动作慢条斯理的。
　　“叶离哥，林蔚怎么希望是他的事，但怎么做是我的事。”
　　林蔚希望自己过得顺遂，她也希望林蔚能够瞑目。
　　“上次托你帮我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叶离叹了口气。
　　回身，他从外套口袋中摸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轻轻推过去。
　　“我看你的状态，天天熬夜吧？你再心急，也要照顾好身体，不然，竹篮打水。”

　　言嘉卉动作利落的拆开信封，里面十多张照片。
　　她一张一张看完，然后又重新装好。
　　“放心吧，坏人没得到报应之前，我一定会活得更好。”

　　从日料店出来之后，言嘉卉拒绝了叶离送她回家的说辞。
　　“地铁很方便，我现在已经很熟悉了。”
　　她也想自己走一走。
　　吹吹风，心平气和的感受一下林蔚过去每一天呼吸过的空气。

　　只她才上了地铁，找到个角落站好，忽然感觉到手机的震动。
　　是张婉妮发来的微信。
　　碍于场合有些吵嚷，她将一段语音转化为文字。
　　【蓁蓁 我刚问行政部了诶，我们是和她们还有市场部一起，只不过目的地还没确定，听说公司给出的经费差不多能覆盖两天一夜】

　　言嘉卉倒是不在意她们要和谁一起出游，反正她也不想参加。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能透露自己不会参加，毕竟她不能未卜先知的预报自己那天会不舒服。
　　【那很好啊，你可以使出你的人脉再去探探目的地在哪儿】
　　这条信息才发出去，她余光一扫，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状态不太对。
　　眼见着她身体逐渐下坠，她一把伸手拉住她。
　　“你怎么了？”

　　小姑娘额头细密密的一层汗水，唇色也有些泛白，明显意识开始不清醒。

　　言嘉卉不是医生，也不懂什么急救知识。只能用着自己这方面仅有的认知试探的开口，“你是低血糖吗？”
　　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同班同学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她记得那会儿校医说是低血糖，再晚点处理可能都会危及生命。

　　身边一群人已经都看了过来，围城一圈，却没有人说出个一二三来，有些善良的，还喊着要不要打120。

　　被言嘉卉半抱着瘫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朝言嘉卉点了点头。
　　把背包扯到身前，言嘉卉开始翻找。
　　幸好，包里刚好有一个棒棒糖。
　　是刚才吃过饭，出门的时候，日料店送的。本来对方是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棒棒糖花束，她没拿，只从中抽了一个。
　　剥开糖纸，她将糖放到小姑娘的嘴里。

　　又有人递了一瓶水过来，看了一眼是没开封的，言嘉卉拧开小心的喂小姑娘喝。

　　好一会儿，小姑娘终于缓过来。

　　言嘉卉长舒了一口气，正巧地铁到站。
　　她起身，婉拒了小姑娘的谢，在车门关上的前一秒钟下了车。
　　其实她还没到站，是想再等下一趟车。
　　她不是什么圣人，所以才会对白攸宁煞费苦心。
　　但她也不是个恶人，所以面对需要帮助的人，也很愿意伸以援手。

　　等车的时候，她电话响起。
　　是白攸宁。
　　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她接起来。
　　“嗯？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