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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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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我坐上副驾的同时,雨势小了很多。
猫包和雨伞被男人放到后座。
他没有上车,砰地一声,甩上后门向马路对面走去。
我盯着那副湿透的宽肩阔背看了几秒,目光收回车里。
手动挡旧车,能看出来平时并不怎么爱惜,但收拾得还挺干净。
张望一圈,我的视线落在内视镜上——那上面挂着车里唯一一件装饰,一个手掌大小的平安结。
红色绳结跟车一样旧,下面的流苏都起了毛,打结处有些粗糙。
手工编的……
驾驶座的门从外面被拉开,男人裹着一身水汽坐进来。
车内的空间仿佛一下就被填满。温度与湿度也开始上升。
晁晟拎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从里头拿出两瓶水,拧开其中一瓶的瓶盖放到我手边。
我没动,看着他又从里面掏出一条毛巾。
淡黄色的,裹着塑料包装。
他拆掉外包装,沉默地递给我。
我愣了下:“谢谢。”
他没吭声,长臂一伸,又从后座捞过来什么。
也是一条毛巾。
旧的,旧到有点褪色那种。
男人在脖子上大喇喇抹了一圈,又在肩膀后背上擦。
没什么用。
他早湿透了,毛巾蹭上去,白T反而更紧地扒在身上。
肌肉每一条的走势与纹理都透出来,清清楚楚的。
我移开眼,将软软的新毛巾贴上前额。
“你一会儿还要去酒吧么?”
手上的毛巾擦过脖颈,又一路下滑,探进圆领。
抹掉沟-壑里的水与汗。
身侧男人“嗯”了声,视线转向我。
下一秒,他又移开了眼:“安全带。”
我手拿出来,扯了下衣领,拉过脑后的安全带。
车子起步,还没开出这条街,雨停了。
“这雨下得快,停得也快。”我望向窗外,主动挑起无谓的话头。
没办法,这个男人实在够闷。
或者说,够闷骚。
“夏天就这样。”他一如既往的简洁。
“就下雨这会儿给我赶上了。”我回头看他,“老板要不给我插队,我可能还在里头呢。”
红灯亮起,皮卡平稳地停在线前。
男人哼笑了下,扭头看我:“是我好心办坏事了。”
长得帅就是占便宜啊,翘翘唇边都很吸引人。
配上那副单眼皮,还有股轻佻的痞劲儿。
我也笑了下,没接他话茬,转问:“你跟那家老板很熟?”
“嗯。”
“他还跟我聊了两句,说你不常去他那儿。”
“唔。我没养宠物。”
“哦。”我垂睫,手指勾起胸前微湿的发尾,漫不经心般,“那你今天过去,干嘛?”
身旁的人没了声音。
窗外,红灯下跳出数字。
10秒,9秒,8秒。
男人腮侧鼓了下,一手挂挡。
车身震动起来。
“你今儿去干嘛?”他忽而反问我。
我瞥了眼后座,不解他的明知故问。
“给猫洗澡啊。”
倒计时结束,红灯转绿。
车开过斑马线,他偏头乜我一眼:“我一样。”
“……”
“嗯?”我更加不明所以,“你也给猫洗澡?”
粗长的手指在方向盘摩了一下,他偏头又睇我一眼——目光比刚才要深。
“等你给猫洗澡。”
我怔住。
胸口咚咚快跳两下。
闷骚男直接起来,原来是这样的?
没再言语,我偏头看车窗。
残留的雨滴在玻璃上汇聚,失重。
而后坠落。
安静地又开出一段,窗外出现加油站。
晁晟打转方向盘。
“加个油。”
停车等待的间歇,我打量四周街景:“这边我还挺熟的。”
陈嘉奕的大学就在附近,以前我没少来找她。
“吃点东西么?附近有家小馆子不错。”我扭头看驾驶座,语气很自然。
晁晟划手机的动作定住,黑眸慢慢扭转,凝向我。
我不闪不避,直直和他对视,嘴角弯起弧。
“你都等我家七七洗澡了,不好意思再让你饿肚子。”
男人眉梢动了下,又笑了。
他的笑总是克制的,唇边淡淡一抹,很收敛。
加满油的车重新启动,他调转方向:“海大那边?”
“嗯。东门。”
开过一个路口,皮卡停在大学后街。
晁晟没关发动机,反而打开了空调。
他回头看猫包:“放出来透透气?”
我看着男人将手凑近出风口感受温度,无端想起很久之前和父亲的一次争吵:刚捡到七七带她去医院打疫苗,夏教授非要将猫包放到后备箱……
“她会拆你车的。”我说,一面伸手将猫包拉开一条缝,“这样就行了。”
确认逆子的情绪和精神都不错后,我下车。
晁晟也从另一侧下来,往后排走。
我正要带路,就看见他单手抓上衣摆,向上一扯。
湿哒哒的短袖被脱下,露出一副高大而健硕的身躯。
这幅身材如何,我以为自己早了然于心。
但此刻这样直接地,毫无遮蔽地面对十足十的雄性荷尔蒙,就……
视觉和心理上很受冲击。
男人拉开车门,从后座拿出来两件衣服。一件是他常穿的黑色坎肩。
衣摆撑开往头上套,他动作猛地停住。
半垂的单眼皮掀起来,勾向我。
我睫毛颤抖几下,赶快转开眼。
余光里,男人将坎肩套上头,随后长腿迈开,向我走来。
我没有抬头,目不斜视地看着水泥地。
在我面前半臂距离时,他停住脚,穿衣的动作未停。
坎肩的下摆刚拉到腰腹。
——没有一丝余赘的,标准的公狗腰。
他肩比一般男的都要宽,厚实的胸膛向下,收成一个倒三角。
八块腹肌排得整整齐齐。
扯着衣摆向下遮住腹肌,他松开手。
贴身的坎肩弹在的腰身上,很轻地“啪”出一声。
“走么?”
他低低问我。
我无声吐出一口气,“唔”了一声。
一边走一边抬手捋动脸侧的头发——盖不住早出卖我的发烫的耳。
男人锁好车门,将同色衬衫罩在坎肩外,长腿两步赶上我。
并肩沉默地穿过马路,我们走进大学后门旁的小巷。
陈嘉奕毕业后我再没来过这边,那家小馆子在不在还是问题。
行至巷中,我远远看见熟悉的店招牌。
“就那儿——”我抬手指店面,“他们家石锅拌饭特别好吃,味道比大饭店的还正宗。听说老板好像是朝鲜族——”
我止住话头,扭头看停步的男人。
晁晟看着前方的店面,眸光闪了下:“这家?”
“对。”我点头,顿了下,“怎么了?”
黑眸又在店面上转了一圈,他摇摇头没说什么,迈步往里面走。
还没到饭点,店里人不算多,但几张桌都坐了人。
桌后的视线齐刷刷探过来,锁定我身旁——这些目光的意味,跟酒吧里的女孩,还有上次包厢里的如出一辙。
就连服务员都明显愣了一下。
这男人真的太招人了。
角落的餐桌还有两个空位,我轻声:“可以拼桌。”
晁晟带着我走过去。跟桌后的人确认拼桌后,他侧身让我坐里面。
他坐下后,对面的男女不约而同地有了后撤的姿态——这个男人的压迫感与侵入感总是强势的。
——但坐在他身边,这种强势又变成一种被笼罩的,安全的庇护感……
他接过服务员拿来的菜单,转手给我。
我没怎么看,直接点了以前常吃的鸡肉拌饭。
桌对面的女孩开口,加了一份南瓜粥。
我下意识瞟了他们一眼,大学生小情侣,吃饭也要黏黏糊糊地挨着。
——也只有热恋的情侣,吃饭才会坐在同侧吧。
但我之前谈的时候也没这么坐过,只觉得不方便说话。
面前的塑料杯被扶正,倒入大麦茶。
盯着这只为我倒茶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我突然一下明白,为什么情侣会喜欢坐同侧了……
又点了一份泡菜,我将餐单给身边的男人。
一递一接间,我们的手背和胳膊贴贴碰碰。
——很难说清是难免还是故意。
端起温热的茶杯,我瞟过身侧。
——他也没怎么看菜单,直接点了跟我一样的拌饭,表情淡淡的。
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我这。
兜里的手机震出几下,我摸出来,看见学院群里发了好几条通知。
耐着性子回复完,饭正好上桌。
黑色石锅滋啦作响,喷香的气味也和记忆里一样。
这家的餐筷也还是那种韩式筷子,扁平的金属材质 。我刚拿起来,其中一根就脱手,当啷掉落在地。
——我发誓,这绝对是无心之失。
这样又重又滑的筷子我真用不顺手。
俯身将要捡,身旁的宽肩阔背先我弯腰。
直起身时,我的指尖划过一点潮意。
——他的裤子也被淋湿了。
捡起筷子后,男人又朝服务员要了一双新的,放在我手边。
我道谢,拿起干净筷子开饭。
吃了几口我又停下,伸手去够晁晟那边的纸巾盒。
抽过纸巾后我身体坐直,桌下的腿却慢了一拍。
左膝拖拖拉拉地,擦过身侧潮湿的裤缝。
黑色裤子看不出水渍,湿后却变得更加厚实,粗粝。
布料下的力量感也变得更明显。
膝盖抵住硬实的腿侧,停顿两秒,再很轻很快地一蹭——
“再吃点什么?”晁晟出声问我。
膝盖边湿润的支点消失了。
我眨眨眼,摇头:“够了。”
他没再说什么,放下筷子——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碗已经见底了。
我没看见他有任何狼吞虎咽的吃相,进食速度却这么快。
再次给我的杯子添过茶,男人站起来:“外头等你。慢慢吃。”
“……好。”
他转身走人。我盯着面前的石锅,捏着筷子没动作。
对面的小情侣不拿我当外人,开始腻腻歪歪地分吃一碗南瓜粥。
女孩子的腿很自然地搭在男朋友的大腿上。
眼睫动了动,我回过神继续吃饭。
一刻钟后,我拿着手机走向收银台。
服务员摆摆手:“给过了。”
我又要了一份泡菜饼带走。
拉开小店的大门,一伙大学生与我擦肩往里走。晚饭点到了。
右转走过小巷,那个等在巷口的高大身影十分打眼。
单手抄兜,另只手夹烟,双开门宽肩微微塌着——这么一副懒倦甚至有点冷漠的姿态,也没赶跑来往女生打量的目光。
看见我,男人掐灭烟。
我们回到停车的街边。
他开车锁,我开后排门,第一眼看猫包——里面空了。
好在下一秒,我就找到座位下的一长条白猫。
还挺惬意。蓝眼睛和绿眼睛懒洋洋眯着,四仰八叉地吹空调。
再一定睛,我看清座位下还有一件衣服,是男人前头换下的那件。
——比之前还更湿了。
这次浇的可不是雨。
“………………”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我直起身。
“晁老板,抱歉啊。”
男人拉车门的手停住,抬眸看我。
我指向车内,很赧然:“她从猫包里跑出来了,还把你衣服给尿了……”
他俯身看后座。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一声气音轻笑——很宽容的意味:“没事儿。”
我将遭殃的短袖拎出来:“这还是白色,恐怕洗不干净了。”
晁晟绕过车头走向我:“没干系,扔了吧。”
“我赔你一件吧,这边正好有个商场。”我说着,一手翻后衣领的标牌,“要不我们——”
还没翻开,衣服就被人抄走了。
晁晟长臂一伸,将短袖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真不用。本来就旧衣服。”
“……”
手滞空一瞬,我落下胳膊。
“不太合适。”
我轻声:“还是算清楚吧。”
车前的男人默然两秒,语气淡淡的:“再说吧。”
看着他坐上驾驶座,我抿抿唇没吭声,将后排的白猫装回包,上了副驾。
车往陈嘉奕的住处开。
一路无话。
太阳沿着在我们行进的方向降落。雨后的晚霞异常灿烂。
暮色降临时,黑色皮卡停在小区门口。
我解开安全带,手搭上车门把——
“小心。”
久未出声,他的嗓音有点哑,低低磁磁的。
一辆电动车就近副驾开过来。
等车过了,我推开门,在后排拿猫包。
“谢谢。”
驾驶座无声。
我关上车门,转身走人。
直到进了小区门,身后才响起汽车起步的动静。
我停步,将猫包换了只手,垂头吁出一口气。
“乔乔?”
循声抬眼,陈嘉奕站在快递驿站门口。
“你干嘛去了?”
她看我手里的猫包,又确认般望向小区门,惊讶:“刚那是晁老板的车吧?”
我睫尖抖了下:“唔。”
“七七今天翻垃圾桶弄一身油,我带她去洗澡了。路上碰到晁老板,顺道捎我。”
陈嘉奕走到我身边:“你车呢?”
“……今天开着一直响,半路就送去检查了。”
我拿出打包的泡菜饼:“给你带的。”
陈嘉奕眼睛一下亮了:“这是我们学校那家韩料吧,我也有两三年没吃了。”
走进电梯,她掀开打包盒开吃。刚咬一口,又猛地回头问我:“你刚去那家韩料了?”
“和晁老板一起?”
我哽了两秒,张张嘴:“啊。”
“正好经过你学校那儿,我就想吃那家。总不能吃独食吧。”
这样的说辞糊弄不了陈嘉奕,她偏头盯我几秒:“诶,你俩条件在那儿摆着呢,你可想清楚了。”
电梯门开,我走出去:“想清楚什么。我又没打算和他来真的。”
“那你啥打算?”陈嘉奕打开指纹门锁,“奥,就单纯馋人身子?”
“不是——”我失笑,“你之前不还让我找个帅哥么。”
“我是让你把帅哥放床-上,又没让你把帅哥放心上!”
“我也没上心啊。”
“你最好没有。”陈嘉奕换好拖鞋往房里走,“反正你自个儿脑子清楚些,别到时候一上头什么都忘了。”
“……”
“想什么呢。”我弓身换鞋,闷闷道,“我还能去给人无痛当妈啊。”
安置好猫,我进浴室洗澡。
脑袋里从陈嘉奕的话,想到今日种种。
——愈发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欲望都市,饮食男女。
这场游戏,本就是自愿入局。
我们心照不宣,又都乐于在你来我往,进进退退中,堆砌更多的趣味与刺激。
——本是棋逢对手,兴致盎然。
怎么对方忽然就失了默契。
还是在向我赤-裸地展示过“奖赏”有多诱人后。
就很扫兴。
……
松开干发帽,我拿过手机。
回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我点开朋友圈的红点。
最上面的朋友圈于十分钟前更新。
ChaoS:【一“潮”夏日,青春嗨玩!大学生持学生证双人以上同行享饮品8折优惠……】
一如既往的营业操作。
我淡淡扫了眼,指尖划过去。
看完更新回到起点,晁晟发的那条朋友圈有了新的评论,是小郝:【等我带我学弟去,以及那俩你上次见过的妹妹[耶]】
他没有回复。
我看着小郝的评论,一下想起上次包厢散场时,女孩子们挨个加他微信的场景。
怪不得。
哪有什么突然没了默契,敢情是人家根本不缺鱼。
我轻呵出一声,放下了手机。
**
翌日,我依旧晚起。
又是一个没有早晨的星期天。
睡眼朦胧地拿过床头的屏幕,一路翻到微信最下面的未读。
我目光顿住,清醒三分。
两个小时前,熟悉的抹蓝头像发来一条新消息。
ChaoS:【[图片]】